第三十四章:梅花結
2024-06-01 20:05:37
作者: 斑衣
韓飛鷺把目光從電腦上移開,看著他:「你想聽什麼?」
周頌:「文在州的案子怎麼樣了?」
韓飛鷺正有和他談談此案的想法:「他認罪了,我今早帶他去指認現場,但是不太順利。」
周頌:「怎麼會不順利?」
韓飛鷺:「他把李菲菲的屍體拉到麗景花園爛尾樓的時候是凌晨一點多,爛尾樓面積大,沒燈,每棟樓又長得一模一樣,他分不清他進的是哪一棟。我又不能引導他,只能等他慢慢想,但是他死活想不起來,這兩天還得找個時間帶他再去指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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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頌:「那第一現場呢?」
李菲菲是被拋屍在爛尾樓,爛尾樓不是第一現場,而是文在州家裡。
韓飛鷺:「第一現場的指認很順利,文在州家樓梯上的血跡什麼的已經被清理乾淨了,但是魯米諾噴上去後,台階和地板上出現了大片的反應色,說明地板和台階上的確曾有大片血跡。」
周頌:「第一現場是文在州家,這一點可以確認。但是我看不懂李菲菲的行動線,她在28號晚上9點左右出現在麗景花園附近,隨後又去了文在州家裡,又在幾個小時後被文在州送回麗景花園。這不奇怪嗎?」
韓飛鷺:「我們查到了李菲菲當晚明確的行動線,28號晚上9點多,她去的不是麗景花園,是附近一間的舊貨店,她在店裡買了一塊老懷表。我們也找到了當晚把李菲菲送去文在州家的計程車司機,司機記不清李菲菲的臉,但是他記得客人是從舊貨店裡出來的,應該就是李菲菲。」
周頌:「文在州住的小區內部攝像頭沒有拍到李菲菲下車時的畫面嗎?」
韓飛鷺:「小區內部只有主幹道有攝像頭,司機說客人是在單元樓門口下的車,攝像頭拍不到她。」
周頌彎下腰,手抓住奶茶杯口,下巴擱在手背上,若有所思道:「舊懷表......李菲菲買舊懷表幹什麼?」
韓飛鷺:「舊貨店老闆娘和她聊過幾句,她說買去送男朋友,她男朋友喜歡收藏老式手錶。」
周頌:「是文在州?」
韓飛鷺搖了下頭:「不是文在州,她說的應該是另一個男朋友。不過這倒側面證實文在州沒說謊,李菲菲還有一個除他之外的男朋友。可疑的是,我們沒有在案發現場和拋屍現場找到那隻舊懷表。」
周頌:「文在州怎麼說?」
韓飛鷺:「他不喜歡收藏表,那隻表不是送給他的,他自始至終沒見過。」
周頌:「要找到那隻表嗎?」
韓飛鷺篤定地說:「必須找到,我經手的案件必須形成一個嚴絲合縫的閉環,證據鏈足夠充足才能把案子辦成鐵案。」
周頌把奶茶推到一邊,趴在桌上沉默了會兒,道:「喬琪的案子算是結了嗎?」
韓飛鷺道:「結不了,李菲菲是殺死喬琪的嫌疑人,喬琪的案子不能因為李菲菲的死亡畫上句點。李菲菲殺死喬琪的動機還得繼續查下去。」他看了看手錶,現在是中午3點多,「你跟我去個地方。」
韓飛鷺把電腦鎖了屏,拿上車鑰匙走出辦公室。
周頌跟著他下樓:「去哪兒?」
韓飛鷺:「你上次說李菲菲在暗,喬琪在明,喬琪不會比李菲菲隱藏的更深,從喬琪身上找線索會更有勝算。既然如此,我們去喬琪家裡看看。」
喬琪不是本地人,大學畢業後留在聿城工作,自己租一套小小的一室一廳。韓飛鷺領著周頌在一座位置偏僻的小區內找到這間出租屋,他帶著出從喬琪遺物中發現的鑰匙,他提前拿出鑰匙準備開門,到了喬琪住的出租屋門外卻發現房門虛掩著,裡面有人在走動。
韓飛鷺把周頌往後擋了擋,透過門縫往裡看,起居室里有一個年輕女孩兒在走動,像是在打包東西。他把門推開,女孩兒回頭看到他們,問:「你們找誰?」
韓飛鷺走進去:「我是警察,你是誰?」
女孩兒道:「我是喬琪的朋友,在收拾她的東西,房東說不儘快把東西拿走就要全部丟掉。」
韓飛鷺走到起居室,給她看了看自己的證件:「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兒:「我叫陳星。」
陳星說話時目光總往周頌身上飄,她以為周頌也是警察,按照規定,周頌也應該出示自己的證件,但是周頌沒有,自打進門兒就四處走走看看,像個遊客。
韓飛鷺之前找過喬琪的同事問喬琪的情況,但是喬琪的同事們提供的都是一些無效信息。他正有打算再尋找和喬琪關係密切的朋友,陳星今天不請而來,是意外收穫。
出租屋已經被收拾的差不多,很多東西都已經被收進紙箱,沙發上搭著好幾層四季衣裳。韓飛鷺讓她坐在沙發上,自己搬了張法蘭絨椅子坐在她對面,問道:「你和喬琪認識多久了。」
陳星沒有讓他失望:「我倆是髮小。」
周頌進臥室看了一圈,從臥室出來就倚著窗台站在窗邊,聽韓飛鷺和陳星說話。
韓飛鷺:「我們調查過喬琪的人際圈,怎麼從沒聽說過你?」
陳星道:「我不在聿城工作,我在外地上班。我聽喬琪的父母說喬琪出事了,才休了年假過來的。」
如此說來,倒很合理。韓飛鷺又問:「你和喬琪常見面嗎?」
陳星:「我們已經一年多沒見了,每次都是她回家過年我們才有機會聚一聚。」
韓飛鷺:「你們關係怎麼樣?」
陳星不假思索道:「很好,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工作後才分開,比親姐妹還親。」
周頌插了一句:「你知道喬琪前不久交了個男朋友還得了抑鬱症嗎?」
陳星看向他,點點頭。
周頌挑眉:「你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誰?」
韓飛鷺也殷切地看著她,希望能從她口中得到一個名字。
陳星道:「她交往的每一個男友我都知道,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周頌和韓飛鷺對視一眼,兩人都有預感:陳星口中的例外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
韓飛鷺:「說說這個意外。」
陳星神色憂傷:「我和喬琪無話不談,會分享彼此的感情生活。有一段時間,我和她通視頻,我能明顯看出她戀愛了,她也大方承認,但是卻不告訴我那個人是誰,仿佛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後來我漸漸覺得不對勁,她的情緒總是起起伏伏,變動很大,有時半夜給我打電話,在電話里一直哭,我問她原因她也不肯說。她的感情似乎並沒有給她的生活帶來好的一面,我勸她分手,她說已經分了,而且非常非常後面,還說自己是一個罪人。」
『罪人』一詞引起了周頌的注意,他踢了下韓飛鷺的凳子,提醒道:「喬琪出事當天是去紅光山拜佛。」
陳星聞言,吃驚道:「她拜佛?這怎麼可能。」
韓飛鷺:「為什麼不可能。」
陳星:「我最了解她,她很討厭怪力神說,一直以來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而且她是黨|員,她父母也是黨|員,她不是不可能去拜神求佛的。」
韓飛鷺:「我們很確定,喬琪出事當天去紅光山就是為了燒香拜佛。」
陳星:「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周頌淡淡道:「這件事麻煩到改變了一個無神論者的信仰,她求人無望才會去求佛。她很絕望。」
韓飛鷺又向陳星問:「你知不知道喬琪什麼時候起有抑鬱症傾向。」
陳星仔細回憶一番:「好像是她和男友分手之後。」
周頌走到韓飛鷺身後把雙手搭在韓飛鷺肩上,向陳星問:「你也是女孩子,在你看來,在什麼情況下你會向你最好最信任的朋友隱瞞自己的感情生活?」
陳星想了想,神情有些複雜:「只有一種情況。」
周頌:「是什麼?」
陳星看看他們,神色難為情:「如果我喜歡的男人有家室,而且我已經和他在一起了,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難以啟齒。但是這不能代表喬琪是第三者,我了解喬琪,這種突破道德底線的事她不會做。」
韓飛鷺已經看透了很多事情:「只有一直堅守道德底線的人突破了自己的道德底線,才會有負罪感。喬琪對你說,她覺得自己是罪人,她的負罪感很強烈,這是認為自己道德有虧的表現。」
陳星發了一會兒怔,掩面抽泣:「她究竟遭遇了什麼事啊!」
周頌拍了下韓飛鷺的肩,韓飛鷺會意,起身跟著他走到臥室。周頌抱著胳膊倚著窗台,道:「喬琪做了插足別人婚姻家庭的第三者,所以她很愧疚,愧疚到去求佛燒香?」
韓飛鷺仍心存疑慮:「可能沒這麼簡單。你剛才有句話說得很對,喬琪很絕望,求人無望才會去求佛,她身患抑鬱症和去拜佛都是在分手之後,她已經和那個神秘的男人華清了界限,為什麼還會這麼絕望?」
周頌:「喬琪和那個人交往期間發生了一些事,這些事導致喬琪和這個人戀愛關係的結束,也導致喬琪產生負罪感,甚至得了抑鬱症,最後不得不去拜佛尋求解脫。」
韓飛鷺點了點頭:「你總結的很正確。」
周頌若有所思:「她究竟經歷了什麼?」
說話時,周頌隨意望著窗外,卻被窗簾吸引目光;窗簾被兩根細細的繩子攏住,兩根繩子纏在一起,打了個精緻小巧的梅花結。
周頌看到兩根繩子打的梅花結,目光驟亮,把梅花結拖在掌心仔細地看。
韓飛鷺見狀,問道:「怎麼了?」
周頌:「陳星女士!」
陳星聽到他們叫自己,立即走進臥室。
周頌指著梅花結問:「這是你打的結嗎?」
陳星搖頭:「不是我,是喬琪。」
周頌:「你怎麼知道是喬琪?」
陳星:「喬琪會打這種結,是她跟她媽媽學的,她喜歡在家裡需要繫繩子的地方打這種結。桌布的吊穗打了好多個,你剛才沒看到嗎?」
周頌回到起居室,茶几上蒙著歐式碎花桌布,四周垂下來十幾厘米長的流蘇吊穗,每隔四五根吊穗就打了一個梅花結,梅花結繞茶几一周,非常的漂亮。
韓飛鷺不明白周頌為什麼會留意起小小的梅花結,但他確信周頌這麼做一定事出有因,於是耐心等待周頌的解釋。
周頌看過桌布流蘇打的梅花結,又把韓飛鷺拽到臥室,指著窗簾上系的梅花結:「我見過一模一樣的梅花結,也是打在系窗簾的繩子上。」
韓飛鷺:「在哪裡看到的?」
周頌的目光冷得像冰:「佟月家,她和石海城的臥室。」
幾天前,他和粱桭去佟月家裡探望佟月生病的婆婆,他尋找機會去過佟月和石海城的臥室,在窗簾上見過這種梅花結,當時他沒有在意,以為出自保姆或者佟月婆婆的手筆。此時在喬琪的出租房裡也發現了梅花結,竟和石海城臥室中的一模一樣!
韓飛鷺聞言,目光也投向窗簾上的梅花結:「你確定?」
周頌:「我確定。」
韓飛鷺把那精緻小巧的梅花結拖在掌心看了片刻,冷冷一笑:「如果喬琪插足的是佟月的家庭,那石海城一定還有秘密。」他回頭,看到臥室梳妝檯上擺著一台平板電腦,拿起平板試著開機,需要指紋鎖才能打開。
韓飛鷺找了個乾淨的袋子把電腦放進去,剛放好,兜里的手機響了,是顧海打來的電話。
韓飛鷺接通電話:「什麼事?」
顧海:「韓隊,剛才翁柏陽夫婦報案,他們的女兒翁熙失蹤了。」
翁柏陽?韓飛鷺覺得這名字很熟悉,但忘記了在哪裡忘記過。
顧海跟了他三四年,他但凡不出聲,顧海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就是昨天咱們去找的舊貨店老闆。」
韓飛鷺想起來了:「李菲菲買手錶的舊貨店?」
顧海:「對,就是他。」
韓飛鷺:「他閨女怎麼了?」
顧海:「翁柏陽的女兒翁熙幾天前對他們說要去海南旅遊,期間和他們一直沒有聯繫,剛才我查了翁熙的航班,她誤了那趟航班,根本沒有離開聿城。」
又是海南,又是誤機。韓飛鷺心有預感:「哪趟航班?」
顧海:「7月1號晚上10點的班次。」他頓了頓,又道,「和李菲菲以及文在州同一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