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寶貝兒
2024-06-01 20:05:23
作者: 斑衣
到了家門口,周頌才想起忘了向韓飛鷺索要房門密碼。他把房子租給韓飛鷺之後韓飛鷺換掉了門鎖密碼,上個月他來幫忙餵貓,拿到了更新後的門鎖密碼,但是不確定韓飛鷺又沒有為了安全起見再一次更新密碼。
周頌試著輸入上次的密碼,沒料到房門立即就開了,看來韓飛鷺並沒有更新密碼,也並沒有把他當賊防著。雖然如此,但是周頌不怎麼領情,反而進門後吐槽了句:「警惕性真差,還是警察呢。」
家裡只有兩隻貓,他打開燈,兩隻貓一前一後朝他走來,發現回來的人不是主人後,寶玉停下了,只有老虎還虎頭虎腦地往前沖。他撈起老虎抱在懷裡往裡走:「你倆吃飯了嗎?嗯?還沒有啊,你們的爹真不負責任,哥哥給你們做飯吃。」
老虎的體重又長了不少,像是大號鐵秤砣。他把老虎抗在肩上,拖著老虎的屁股,去廚房老地方找貓糧,貓糧竟然不在櫥櫃裡。他扛著老虎出來,又在貓窩邊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一回頭發現對著窗邊貓窩的餐廳牆上按了一隻攝像頭,八成是韓飛鷺為了遠程照看家貓而裝的。
他抱著貓走到攝像頭跟前,先對攝像頭擺了下手,然後衝著攝像頭問:「貓糧呢?喂,貓糧呢?」
他問了兩次,沒人回答他,他敲了敲鏡頭:「沒人嗎?韓飛鷺?你把你兒子的口糧放在哪兒了?」
還是沒人應聲,看來韓飛鷺此時沒有守在鏡頭另一邊看顧家裡的貓。周頌回到廚房,又在櫥櫃裡翻找,最後在油煙機上面的櫥櫃裡發現了貓糧,估計是韓飛鷺為了防止兩隻貓偷吃,所以從低處挪到了高處。他給兩隻貓倒出兩碗貓糧,然後從冰箱裡翻出半袋子吐司麵包,拿著麵包坐在地毯上和貓一起吃晚飯,吃了兩片麵包就吃不下去了,於是把袋子丟下,就勢躺倒在地毯上。
兩隻貓吃完飯,晃晃悠悠躺到窩裡,周頌蛄蛹了幾下,擠到寶玉的窩裡,占據了寶玉一半貓窩當枕頭。寶玉起初想躲,但是被周頌一把摟住:「別走嘛,一起睡。」
寶玉乖得很,尾巴掃了幾下就沒了動靜,安安靜靜地臥著,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周頌這幾天睡得很不好,早晨起床總要恍惚很久,還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怪夢。他覺得是藥吃少了,於是加大劑量,卻睡得更不好,又加大劑量,睡眠質量更差,等他終於發現自己陷入惡性循環之後已經失眠了一個多星期。此時和貓擠在貓窩裡,他反倒很快入睡,睡得也很沉,連門開了都沒被吵醒。
韓飛鷺提著宵夜一進門就看到周頌和兩隻貓睡在一起,一副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場景。他關上門往裡走,還是老虎去迎接他,老虎瞄了一聲,他沖老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提著宵夜徑直去了餐廳。
他把幾隻盒子擺上餐桌,從廚房裡拿水壺和水杯不免發出了些響聲,正在睡覺的寶玉被吵醒了,從周頌懷裡掙脫出來去找他。寶玉一走,周頌才迷迷糊糊地轉醒,先看著空蕩蕩的貓窩發了會兒怔,然後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韓飛鷺:「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韓飛鷺正往桌上擺杯盤,聞言朝他看了看,道:「剛回來,你吃飯沒有?」
周頌說了聲沒有,然後一頭躺到貓窩裡。
韓飛鷺回來的路上碰見深夜出攤的炒粉攤,下車買了兩份炒粉外加煎蛋和香腸。他坐下來吃炒粉,等了一會兒,見周頌還躺著,便道:「過來吃飯。」
周頌又磨蹭了一會兒才慢慢悠悠地晃到洗漱間洗了洗手,然後坐到韓飛鷺對面,看著餐盒裡的炒粉迷迷瞪瞪地問:「這是炒麵嗎?」
韓飛鷺:「是炒飯。」他把筷子遞給周頌,「趕快吃,一會兒坨了。」
周頌撥了撥碗裡的粉:「飯呢?」
韓飛鷺:「你碗裡又粗又長又扁的玩意兒不是米飯?」
周頌又撥了兩下:「這是炒河粉吧?」
韓飛鷺捧哏似的『噯』了一聲:「你終於認得它了,快吃吧。」
周頌瞪他一眼,嘗了一口炒粉,咸香油膩,勉強能吃。他只顧著吃飯,忘了自己的來意, 韓飛鷺也沒問他,兩個人安安靜靜對坐無言。
炒粉里放了些許花椒,周頌把花椒一顆顆揀出來,揀到一半突然停住,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看著韓飛鷺,道:「我找你有正事呢。」
韓飛鷺也往外挑花椒:「嗯,你說。」
周頌從兜里拿出那隻信封遞給他:「你看。」
韓飛鷺放下筷子,接住信封拿出那封信,看完了,把信放在桌上,又拿起筷子繼續吃飯,神色毫無變化:「哪來的?」
周頌:「我從石海城家裡偷出來的。」他納悶地看著韓飛鷺平靜無波的臉,「你怎麼沒反應?」
韓飛鷺抬眼看看他:「你想要什麼反應?」
周頌:「你看不出有人在威脅石海城嗎?石海城有把柄被人捏住,你就不想知道他的把柄是什麼?」
韓飛鷺:「我很想知道,但是我一天沒正經吃飯,就算天塌下來也得等我吃完飯再說。」
周頌:「那我說你聽?」
韓飛鷺:「想說就說,反正我耳朵閒著。」
周頌便道:「這封信是我在石海城臥室里發現的,被他壓在床底下。我把信拿走,第二天石海城就辭退了保姆,因為他懷疑是保姆弄丟了或者藏起來了。幾個小時前,我約保姆見面,問清楚了這封信的來歷;信是保姆在乘坐地鐵時被人塞到包里的,時間是6月27號早上8點左右。石海城看過信後叮囑保姆不准告訴任何人,信封里還有一條手鍊和一片藥,我問過保姆,那條手鍊大概率不屬於佟月,但是那枚藥片是佟月摔下樓梯得了失語症後每天都會吃的藥。我也查了藥的來歷,那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任何處方藥和非處方藥,謹慎一點來講,那是一種違禁藥,具有成癮性,副作用極大,和毒|品差不多。據保姆所說,佟月服用這種藥長達一個多月,副作用導致她精神恍惚,經常出現幻覺。」
韓飛鷺一言不發地吃著炒粉,等周頌說完了,才問:「藥是從哪兒來的?」
周頌:「石海城弄的,說是醫生開的藥,但一定是說謊。」
寶玉本蹲在旁邊的一隻椅子上,或許是待得煩了,跳下椅子回到貓窩裡臥著。周頌嫌炒粉油膩,吃了一半放下筷子跟著寶玉走了,又躺在地毯上擠到寶玉的貓窩裡,道:「你應該查一查信上的那串帳號。」
韓飛鷺:「我到單位就查帳號。信封里除了藥片和手鍊沒有其他的東西?」
周頌:「沒有了,藥片和手鍊相當於信物,各代表一個人,藥片代表佟月,至於手鍊代表誰,也得靠你查。」
韓飛鷺看著那條裝在密封袋裡的手鍊,道:「這是名牌,得上萬塊。」
周頌對女性飾品毫無了解,拿著去商場給某專賣店導購看過才知道是卡地亞的牌子,是前兩年的舊款,市場價一萬八千多。沒想到韓飛鷺打眼一看就看出那是價值不菲的名牌。
周頌問:「你怎麼知道?」
韓飛鷺瞥他一眼,含糊其辭:「在專賣店見過。」
現在已經凌晨了,周頌正犯困,不覺有異:「現在情況很明顯,佟月的死有蹊蹺,和石海城脫不了干係。」
韓飛鷺著手收拾桌上的殘羹剩菜:「展開說說。」
周頌:「那藥是毒,不僅麻痹神經還能讓人出現幻覺,多吃幾片人就廢了。石海城弄來這種藥每天餵給佟月,難道不是慢性謀殺嗎?」
韓飛鷺端著杯盤去廚房:「但是佟月死於墜樓,當時家裡只有她一個人,沒有任何人引誘她爬到樓頂。」
周頌:「你忘了前提,前提是佟月吃多了毒藥,神智已然不清晰。你是佟月墜樓前最後一個看到她的人,那天你看到了什麼?」
韓飛鷺打開水槽水龍頭,看著嘩嘩流出的水,眼前又回現佟月墜樓之前的情景:一個穿白裙的女人趴在樓頂,上半個身子掉了出來,伸著手夠向遠處,仿佛是想抓住什麼東西......
「我看到她用力伸著胳膊,就像空氣里站著一個人,她想抓住那個人。」韓飛鷺道。
周頌沉默了會兒:「她看到了誰?是石薇嗎?」
如果佟月真的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會是她的女兒石薇嗎?她是被幻象中的女兒一步步引到樓頂,又從樓頂墜落的嗎?
韓飛鷺又想到了樓頂露台那圈拆除的護欄,石海城給出的解釋是大雨沖壞了原有的護欄,所以拆除重裝,但是佟月在護欄重裝之前墜樓,如果石海城及時裝上護欄,佟月一定不會墜樓而死;這是天災嗎?還是人禍?
韓飛鷺一言不發地洗了會兒杯子,才道:「順著你的邏輯往回推,石海城為什麼要給佟月吃那種藥?他的目的是什麼?」
周頌輕輕撫摸著寶玉的腦袋,聲音低低地說:「他想殺了佟月。」
韓飛鷺關上水龍頭,雙手撐著廚台看著周頌:「殺人動機。」
周頌:「5月2號,石薇死在小區廣場。5月6號,佟月在家裡摔斷了腿,又傷到腦神經患了失語症。她只能坐在輪椅里,即動不了,又說不了話,被石海城餵毒藥也無可奈何,最終被毒藥的副作用害死。這一切的起源,似乎是石薇。」
韓飛鷺:「難道佟月的死和石薇有關?」
寶玉被周頌摸得舒服了,仰起下巴頦讓他摸,周頌撓了撓寶玉的下巴,道:「那條手鍊。」
韓飛鷺把目光投向躺在桌上的卡地亞手鍊。
周頌:「要找到手鍊的主人,這個人或許是解開謎題的關鍵。」
韓飛鷺回到餐廳,把手鍊和信全都裝回信封里,又用茶壺壓住,擔心被老虎叼走撕碎。老虎兩隻爪子扒著桌沿,在啃周頌從碗裡挑出來的香腸。他把香腸從老虎嘴裡搶出來,在水杯里涮掉油鹽,然後一分為二,一半丟給老虎,拿著另一半引逗寶玉:「寶貝兒。」
他朝客廳喊了一聲,聽見的不止是寶玉,還有周頌;一人一貓齊刷刷回過頭,都看著韓飛鷺。
韓飛鷺舉著香腸,見周頌也回頭,不覺一愣。
寶玉跑過去吃香腸,周頌這才反應過來。
韓飛鷺很尷尬,不敢看周頌的臉,手忙腳亂地抱著寶玉坐在椅子上,拿著香腸直往寶玉嘴裡塞。寶玉一向斯文,被他塞急眼了,一爪子拍在他臉上,顴骨立馬浮現一道細細短短的血口子。
韓飛鷺連忙把貓撒開,臥槽了一聲。
周頌慢悠悠坐起來,看一看他的慘樣,然後一根根捏掉粘在襯衫上的貓毛,翹起唇角道:「你慌什麼?就算你當真叫的是我,我也敢應。」
韓飛鷺心裡滋味難言,一聲不吭地拉開餐廳抽屜,取出酒精、藥棉、創可貼。他沒少被家裡的貓撓傷,處理這類傷口很有經驗,用酒精消了毒再貼上創可貼就齊活了;一套流程做的熟練至極,可見經驗相當豐富。貼上創可貼,韓飛鷺一聲不吭地回到臥室,片刻後又拿著乾淨的衣物出來了,穿過客廳徑直走向浴室。
周頌問:「你幹嘛?」
韓飛鷺:「洗澡。」
周頌:「我還有事要問你。」
韓飛鷺:「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問。」
這是委婉的逐客令,但是周頌聽不出來,起身跟著他往浴室走:「我明天沒時間,我快問你快答,不耽誤你休息。」
周頌跟在他屁股後頭,沒頭腦地把右腳邁入浴室,韓飛鷺猛地立定轉身,豎起手指抵著周頌的肩膀把周頌往後推:「退退退,往後退,好,站著別動。」
話音剛落,他嘩啦一聲合上了推拉門,把周頌擋在門外。
浴室里響起沙沙水聲,周頌抱著胳膊倚在牆上,稍稍拔高了嗓音:「姚木蘭的案子怎麼樣了?」
韓飛鷺在水聲中問:「你指什麼?」
周頌:「她不是去報案了嗎?死者是誰?兇手又是誰?」
韓飛鷺:「死者叫李菲菲,是石海城的秘書,兇手暫不確定。」
周頌深感納罕:「又是石海城。兇手怎麼會不確定?姚木蘭不是說自己看到了兇手嗎?」
韓飛鷺:「她聲稱是她兩個網友殺死了李菲菲。但是我看過現場,現場沒有人為製造的痕跡,連一滴血都沒有,周邊監控里也沒有發現這兩個網友的蹤跡。我懷疑她說謊。」
周頌:「她撒謊?什麼意思?」
韓飛鷺:「死者的確是李菲菲,這一點沒錯。6月28號晚上9點左右,監控拍到李菲菲進入兇案現場附近的廢棄車停車場。隔了30分鐘,監控拍到姚木蘭隻身進入兇案現場,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她口中的網友,而且她說不出網友的真實姓名。我懷疑這兩個網友是她憑空捏造,根本不存在。」
周頌:「那她承認嗎?」
韓飛鷺:「她不承認,她很堅持這兩個人真實存在,還配合我們畫出了這倆人的畫像。巧的是和她同班的一個男孩兒很像畫像里的一個人,這個男孩兒是李菲菲前男友的兒子,和姚木蘭還是同班同學。」
周頌一針見血地點評:「事出巧合必有鬼。」
水聲停了,磨砂玻璃門上現出模糊的身影顯示裡面的人正在洗頭。
韓飛鷺:「我也覺得有鬼,所以明天想去姚木蘭學校里看看。」
周頌思索片刻:「確定李菲菲是殺死喬琪的兇手嗎?」
韓飛鷺:「大概率就是她。李菲菲不僅尾隨喬琪去紅光山,還拍了幾張喬琪站在崖邊的照片,事後更是欲蓋彌彰地刪除照片。這些行徑讓我不得不懷疑她就是殺死喬琪的兇手。」
周頌:「那麼她的動機是什麼?」
韓飛鷺:「就是這點很惱人,喬琪和李菲菲沒有任何社會交叉關係,大數據顯示她們是陌生人,無冤無仇更無交情,但是喬琪卻死在李菲菲手裡,這裡面一定有藏在深處的隱情。」
周頌:「我建議你還是從喬琪身上找突破口,和李菲菲比起來,喬琪在明,她應該不會藏得比李菲菲還深。」
水聲又起,韓飛鷺道:「我明天到單位安排。」
韓飛鷺留意聽外面的動靜,周頌卻沒了聲音。他洗完澡關上蓬頭,習慣性地往腰上系了條浴巾就想出去,但是念頭一轉,解掉浴巾穿上了睡衣,拿著毛巾搓著頭髮走了出去。
客廳沒人,周頌已經走了,他沒聽到門聲或許是因為水聲把門聲蓋住了。他拿起餐桌上的手機回到臥室,剛關上臥室門,周頌給他發來一條消息: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等我電話。
韓飛鷺把手機扔到床頭,身體直挺挺往下一倒把自己摔到了床上,然後按滅檯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