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夏收祭

  夏收祭舉行的地點在江氏祖田外的麥場上。

  今天一大早，江氏一族的男丁都聚集在麥場，打掃枯枝落葉，夯實地面。為三天後搶收麥子做準備。

  江衍和三個叔伯用粗麻繩扯起厚重石墩，江鵬把著石墩兩側的把手控制方向，幾人光著脊背，打夯打的熱火朝天。

  噴張的肌肉隨著一次次麻繩拉起不斷緊繃，細密的汗珠布滿整個脊背，四人跟著江鵬喊出的號子用力拉起石墩，再卸力放下，整個過程充滿了彈性和力量，令人嘆為觀止。

  叔伯們看著江衍和江鵬兩個小年輕，嘴裡忍不住調笑：「看看這筋骨！有我年輕時一半兒壯實。」

  「你可拉到吧！就你那渾身肥膘，哪裡能和衍哥兒比？臉皮倒是比衍哥兒厚實。」

  那位叔伯被諷刺了也不惱，笑著繼續吹噓：「你不能看現在，我年輕那會兒也是迷倒一大批大姑娘小媳婦兒，這都是婚後發福，你不也一樣？」

  「說的也是，咱年輕那會兒啊……」三個叔伯又開始憶往昔，江衍和江鵬只看著他們笑。

  江家沒有田地，江父有公職在身，江母既要照顧家裡又要刺繡掙錢，江檀的病和江衍去武館的學費，年年都要掏空家裡的積蓄，沒有負債完全是江母會經營，可再想添置土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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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收祭是族裡的大事，就算沒有田地也是要參加的。

  據說在祭祀中越虔誠，往後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富裕，沒有田的在祭祀中多拜拜，早晚能買上田畝。

  懷抱著這種美好的期望大家乾的都很起勁兒。

  打夯是個累活，麥場又大，不是一時半會能成的。其間有伯娘嬸母來給漢子們送水，還未靠近便紅了臉。

  引得一眾光背漢子嬉笑不已：「桃花嫂子，今年又來給咱們送水啊！你把桶放那裡太遠了，再往裡送送，讓咱別跑恁遠唄！」

  桃花嬸年輕時是族裡遠近聞名的美人，因為嫁的那家離麥場最近，年年都被族裡安排送水的活計，從年輕時羞得不敢抬頭，到現在雖然臉紅卻也能張嘴罵兩句兒。

  「呸，想的挺美。回家讓你婆娘伺候你去吧！」桃花嬸和她妯娌把桶撂下就走。

  她還得趕緊去廠子裡呢。

  今天雖然不讓上工，但東家人心善大方，給她們這些員工準備了不少福利，有糖果子，有自己廠里榨的豆油，女工們還額外發了面霜，男工則發的香皂。

  活這麼多年也沒聽過哪家東家給員工發禮品的！

  聽領了福利的人說，以後逢年過節都發，桃花嬸兒心裡異常激動。她和妯娌都在廠里上工，每人能拿一升豆油，她們得這兩升豆油就能讓家裡吃半年呢！

  鍾鯉和水千雲在廠里給員工們發福利，廠里工人多，兩人乾脆讓人把福利放在廠門口。又把那排長桌擺上，兩人拿名錄，讓水千雲的兩個小丫頭分東西，桌前烏泱泱擠了一群人。

  「都離遠點兒排好隊，點到名字的過來！」

  這事兒本來可以安排工人干，兩人覺得這也算得上籠絡人心的方法，她們日常不出現，一出現就發福利發月例，這樣不知不覺中工人們對她們的感官就會不同。尤其是鍾鯉，這會讓人把她從族人這個身份中脫離出去，當作掌握他們利益的東家看。

  幾百人的福利，發完已經到了中午頭上。

  祭祀也正好開始。

  麥場上聚集著約莫兩千人，王氏歷年的各種活動都是跟著江氏一起進行的，說是兩姓人，其實和一族差不多。

  鍾鯉和江妙妙水千雲到了麥場上，一眼便看到了鶴立雞群的江衍。三人走過去，俊男靚女的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其他家都有長輩與族長一起站前頭，他們家沒有長輩，也沒有田地，索性就站在一旁圍觀別人祭祀。

  祭台上放著豬牛羊三牲，和各家準備的乾果點心。江族長舉著三根高香，嘴裡念念有詞。

  等江族長禱詞念完，就領著眾人一起下拜。

  兩千人一起跪拜，那場面簡直排山倒海。鍾鯉和水千雲兩人忍不住抬頭掃視了一圈，心頭異常震撼。

  這就是古代宗族的力量啊……

  她們兩個何其幸運遇到了這樣的宗族，若是領頭人固執沒遠見，她們的事業還能進行的這麼順利嗎？

  鍾鯉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茫然。

  江衍看她神色變幻，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鍾鯉搖了搖頭，思考了一會兒對他說：「沒什麼，就是看到這場景就想跟著買點田……就算自己不種也可以租賃給別人。」

  這種想法生出的很突然，這麼長時間她對這個時空都沒什麼歸屬感，就算是和水千雲合夥做生意，也是一時興致，總是有意無意展露出一種可隨時抽身的錯覺。

  人很奇怪，好似有了田地就有了根一般……

  說她衝動也好，說她容易被場景左右也好，來了這麼久她也只有現在才生出了腳踏實地的念頭。

  江衍聞言驚喜地看向她：「你說真的？」

  「嗯……我說不上來，就想著要是有田地，咱們家以後就算出什麼變故也會有保障。」鍾鯉頂著他的目光，有些心虛。

  「好啊！你想買哪裡？下午我帶你去看看位置。」

  江衍不是傻子，相反他很敏感，打心眼兒就把原來的鐘鯉和現在的她區分的很開，她對鍾家沒有歸屬感，對江家更沒有，那種游離的感覺總會讓他時不時心驚。

  買田地好啊！從古至今人們都有或多或少的『戀土情結』，把土地視為生命和依靠。想買地就代表她對這裡有了想依靠的心啊！

  「也不是很急……」

  「衍哥兒你們聊什麼呢這麼高興？」突然有道聲音打斷兩人談話。

  江衍和鍾鯉轉頭一看，附近的鄉鄰都在有意無意看向他們。

  江衍心中一凜，他剛才有些過於情緒外露了！

  看著周圍猶疑八卦的目光，江衍突然笑起來：「我長嫂說想給家裡添些田畝，我們正商量著買哪裡呢！」

  「原來是想買田呢！怪不得這麼高興！」

  「準備買多少？阿鯉最近掙的多，但銀子再多也不如置換成田讓人心安。阿鯉真是周到！」

  眾人聞言紛紛讚揚，剛才那猶疑的目光也變得瞭然，誰家要買田不開心？這兩人每天不著家門，各自忙各自的多坦蕩啊！

  剛才肯定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