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絕望的為人民服務

  張龍川迷迷糊糊地騎著摩托車從龜城回來了。

  之所以迷糊，完全是因為當地最大的領導跟他進行了一場和諧愉快的談話，是真正的和諧談話，兩個人就蹲在戈壁灘上，大領導抽他的藍盒蘭州，他也抽了大領導的紅色盒子的煙。

  大領導說的話也沒有那麼晦澀難懂，相反，他說的每一句話張龍川都能聽得明明白白。

  因為，大領導在跟他討論如何種莊稼，如何飼養牛羊，如何加大小雜糧的種植，並且還說他從張掖那邊的酒廠里弄來了一些矮植株的高粱，一棵高粱高不過一米，卻能結出一斤左右的高粱米，價值很高，酒廠承諾保護價回收，應該是一門好營生……

  張掖的九糧液酒廠張龍川還是知道的，人家的一瓶酒商場裡要賣五百多塊呢，有的是錢。

  更何況，這是縣裡的最大領導說的話，這樣一來，可信度可就太高了。

  一般情況下鄉長說的話可以把它當做放屁，大領導說的話可不能這樣埋汰，畢竟，大領導一般不說不靠譜的話。

  尤其是，不會拿這種好處來騙一個農民，這對大領導來說，實在是太掉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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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有回到家，張龍川就已經決定了，只要大領導願意提供種子跟種植指導，張家明年的土地上就種這樣的高粱，如果能用機械耕種的話，張龍川準備從那些已經搬遷離開的村民手裡再弄回來一些閒置土地，一起種上那種很適合釀酒的高粱。

  農民想要發家，還是從土地上想辦法比較好。

  張龍川直接回到了白銀市兒子家，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又吃了兒媳婦給做的糝飯跟酸爛肉，這樣一頓極為頂飽的飯食下了肚子，張龍川覺得自己的精力又恢復了，昨夜一晚沒睡其實沒什麼關係。

  兒媳婦的表現有些怪異，好像很害羞，又好像跟兒子親近了好多。

  張龍川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討好女人，拿下女人這一點上，自己的兒子從來不會讓人失望的。

  現在好了，就等著自己的乖孫子呱呱墜地的好消息了。

  「昨天龜城裡不但起了大地震，還颳起了龍捲風，乖乖，真正的天昏地暗，我還覺得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呢，結果，全是表象，除過龜城又往高拔起了兩米多之外，沒有別的怪事情發生。

  兒啊，我算是看清楚了，這龜城就不是我們家能覬覦的，現在呢，龜城已經被軍隊給包圍起來了，我回來的時候，正有好多當兵的在拉扯鐵絲網，鐵絲網上還掛著軍事禁區的牌子，以後再想進去，就不可能了，可惜，王海山答應給我的高工錢，再也賺不到了。

  對了，我回來的時候，龜城那邊有兩撥人吵架吵得很厲害，一邊是軍隊，一邊是政府，我還看到咱們縣的一把手老張跳著腳的指著一些當兵的罵呢，當兵的都不還嘴，還以為老張很厲害呢，結果，上來了一群小兵就抬著老張把他丟車裡去了，還把門給鎖上……」

  吃飽喝足的張龍川絮絮叨叨地跟兒子訴說著自己在龜城的所見所聞，在不想著搶奪龜城之後，張龍川再一次恢復了昔日風趣幽默的模樣。

  想想也是啊，軍隊，政府都已經全面介入了，他們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人，自然要靠邊站，沒有跟軍隊，政府爭奪的機會。

  張家園笑吟吟地聽父親說話，田柔還不時的公公倒上剛剛煮好的甜茶，就是想讓老頭多高興一會。

  「昨晚啊，老張還跟我談了好長時間的話，話里話外的意思想要我帶頭在荒地上種植矮穗高粱，聽他說那東西畝產高，價格卻不比普通的高粱低，還說只要我種出來，他就讓張掖的九糧液酒廠把高粱收走拿去釀酒。

  兒子，你讀的書多，你覺得這件事能幹嘛？」

  張家園點頭道：「能幹，明年能種多少就種多少，這件事可以拉著田成文一起干，種兩年說不定就能發家。」

  張龍川得意地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說別的，就看在小柔的面上，咱們也要帶著田成文一起干。」

  田柔的大眼睛笑得彎彎的，且連連點頭。

  「我五哥是一個幹活的好手，到時候咱們家出面租賃一些地，再請人用大機器平整土地，多種一些。

  我聽說，早先年聽政府種植葵花籽的人都發了，這兩年地力跟不上不能種葵花籽，正好拿來種高粱，等高粱種幾年之後，我們再種葵花籽。」

  張龍川對于田柔的多智很是滿意，他總覺得田家人什麼都好，就是腦袋瓜子不怎麼靈光，現在，聽了田柔一番很有道理的話之後，就對自己未來的孫子更加得期待了。

  自從聽到縣裡的一把手拉著老爹閒聊了好久，還主動給他出發家致富的法子跟門路，張家園就覺得事情似乎很不對頭。

  既然昨夜是地方政府跟軍方搶奪龜城，或者瓜分龜城利益的時候，管事的一把手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在這個時候把精力跟時間浪費在一個老農身上？

  除非這個老農現在對他爭奪龜城利益有很大的幫助才會發生這種奇怪的事情。

  全中國目前只有1335個縣，全國類似老張這樣的人物也只有1335個，他們幾乎就是中國政治體制中最重要的一個階層。

  幾乎所有國內的頂級官員，如果沒有在這一階層任職的經歷，就是他人生履歷中一個極大的弱點。

  到了這個階層，也基本上可以稱之為半個政客了，對這種人來說，謹言慎行已經成了習慣，主動跟一個農民攀交情，出發家致富的想法跟門路，這基本上不可能，他們考慮的更多的是大多數人的利益，絕對不會是一兩個農民的小利益。

  現在既然已經發生了這種事情，那只能說明一件事，老張對於自己以及老爹在龜城世界經歷過的事情了如指掌，並且知道除過老爹之外，自己是一個比老爹還要重要的龜城人物。

  自己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就連老爹也絕對不會想到他的兒子會在龜城世界中有什麼不可替代的作用。

  知道的人中間，顧道人人家是類似神仙一樣的人物，最近又留在龜城世界裡沒有出來，自然不是他說的。

  王海山大致知道一些，可是呢，他這時候在龜城世界裡正跟顧道人打的不可開交，自然也不會是他。

  這樣算下來，只有王桃子這個該死的大嘴巴，說不定就是她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了地方的一把手老張。

  想到這裡，張家園就撥通了王桃子的電話。

  電話才通，王桃子那邊的聲音就立刻傳來了，只是不是王桃子的聲音，更像是拖拉機一類的重裝備在轟鳴。

  「張家園，你是來感謝我的嗎？我告訴你，這一次可是幫了你的大忙，我把你介紹給了張書記，只要老張重視龜城，重視老龜世界，那麼，你在這裡一定會飛黃騰達的。

  怎麼樣，我的一句話，就讓你少走了十年的彎路，你拿什麼感謝我？

  你非要感謝我的話，就把你媳婦借我摟著睡兩天，說真的，你老婆軟軟滑滑的抱著可舒服了。」

  張家園強忍著怒火低聲咆哮道：「王桃子，我感謝你們全家！」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在旁人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正好可以對龜城世界上下其手，撈一大筆或者撈一筆筆的好處，現在好了，自己一旦進了公門，再讓人家知曉自己對龜城無比的熟悉，且能隨時隨地進入老龜世界，那麼——完蛋了，在大環境的逼迫下，自己一定會變成一個頂在最前面的炮灰。

  這就是進入組織的壞處，畢竟，在這個巨大的組織里的口號就是——為人民服務！

  這雖然是最高理想，可是，在執行的時候，他們一定會按照這個標準來要求他的，別人能不能做到為人民服務，他，張家園，一旦接受了來自組織的各種便利之後，就一定會徹徹底底的做到——為人民服務，如果不能，他們也一定會用各種方法讓他張家園做一個純純粹粹的人民公僕。

  為人民服務這沒有問題，但是，張家園覺得自己的覺悟跟境界還達不到……

  張家園見父親跟田柔在一邊討論種高粱，討論的熱火朝天的，就收起手機對他們道：「爸，老婆，你們信不信，這一次國考我一定會以一個非常優秀的成績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公僕，並且會被派來咱們縣擔任一個很重要的職位。

  爸，你想當鄉長他爹的願望，說不定很快就能實現了。」

  張龍川聽了兒子的話，立刻高興地道：「這就好，這就好，真的有這麼一天，你爸就在古井村里大擺宴席三天，到時候，小柔跟我回去，一起顯擺顯擺！」

  田柔也高興地抱住張家園的胳膊道：「真的嗎？太好了，我也想回村子，讓那些多嘴的婆娘們看看，我田柔是村子裡嫁的最好的一個女人！

  對了，你還有多久開始考試？」

  張家園心中嘆息一聲，瞅著屋頂道：「還有一個半月，參加初試，十一月參加正式考試。

  到時候，你們就能看到你們想看到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