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花

2024-06-01 18:35:31 作者: 晏十三娘

  承乾宮是東六宮之一,也是東六宮之首,看這個名字,就知道住在裡面的妃子定是皇帝寵妃。

  承乾,順承天意!

  晚霞鋪滿天際,落日餘暉照耀在琉璃頂上,整座宮殿仿若沉浸在某種聖光之中。

  宮中孩童嬉笑之聲順著風傳來,路過的貓陡然受了驚,從宮牆上一躍而下,鑽到了不知哪裡去。

  朱由檢嘴角帶上了笑意,抬腳走了進去。

  院中寬廣,東側種著好幾株梨樹,眼下樹枝光禿禿的,徒增蕭瑟,可若是到了春日,定然是一副「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的美景。

  「父皇,父皇!」

  

  院中玩耍的幾個男孩看見朱由檢,小跑著上前來,其中一個還不過兩歲模樣,邁著小短腿搖搖晃晃,冬日衣裳穿得又多,活像個不倒翁似的。

  「唉喲,慢著些,父皇又不跑!」朱由檢忍不住蹲下張開口,將撲來的幾個男孩子接在了懷裡。

  看這架勢,崇禎帝的心可是偏得很呀!皇后的幾個孩子見了自己猶如老鼠見了貓,那戰戰兢兢的模樣,看著都覺得可憐。

  可這幾個,哪裡有害怕的意思,眼中全是笑意,就是尋常兒子見了父親的模樣。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這肉呀,也有厚有薄吶!

  「好啦好啦,父皇都走不了路啦,快都下來!」田禮妃笑著從殿中走出來,朝海棠點了點頭,廊下三個皇子的奶娘當即走了過去,拉著小皇子們的手退遠了幾步。

  「沒事,」朱由檢笑著站起身來,「照顧三個孩子,辛苦你了!」

  「妾有什麼好辛苦,妾只有高興!」

  兩人攜著孩子進了殿中,海棠命人傳了膳,不多片刻,幾道簡單的小菜就端了上來。

  做的是精緻,可細看卻不見幾滴油水。

  朱由檢皺了皺眉,看向端坐在桌前的三個皇子,「他們都還小,正長身體呢,就吃這些?」

  田禮妃一愣,宮中吃用都緊張,前方戰事又吃緊,今日得知陛下來用膳,已是讓人去御膳房打點,送幾個葷腥來。

  再說了,此前皇后要後宮出銀子出首飾的,額外加幾個菜,也不夠銀子啊。

  朱由檢見田禮妃神色,也明白了過來,說到底還是一個「窮」字。

  他嘆了一聲,摸了摸最年幼的朱慈燦的小腦袋,他還不懂事,不知道爹娘在說什麼,只知道可以吃飯了,正等著父皇動筷子呢。

  朱慈燦眼睛盯著幾片肉咽了咽口水,咧了小嘴朝朱由檢笑著,「父皇,燦兒餓啦!」

  「吃吧!」朱由檢拉著田禮妃坐下,拿了筷子夾了塊薄薄的肉片,放在了朱慈燦的碗中。

  「謝父皇!」朱慈燦一粒米還粘在唇邊,看到肉片開心得將其吞進了口中。

  朱由檢作為皇帝,他的飯食自然比宮妃要好上許多,原先節衣縮食是因為沒有銀子,可現在不一樣,內帑有錢了!

  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嘛!

  田禮妃這裡尚且如此,還有其他妃子那裡,定然也差不多,甚至更差。

  得改善下宮裡伙食啦!

  此時,為吃發愁的,還不止朱由檢。

  濟南城德王府,多爾袞召集幾個將領,也正商量著糧草之事。

  堂中,多爾袞神情凝重居中而坐,下首是白著臉的岳托,和黑著臉的豪格。

  岳托是因為身體不適而白著臉,豪格則是因為敗在虎大威手上,丟了面子而黑著臉。

  多爾袞看了二人一眼,心中湧起深深的無力感。

  可他是統帥,他的任何行為都會影響到城中三萬餘人的軍心,多爾袞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口道:「可有找到什麼食物?」

  知道被圍城之後,多爾袞就下令讓將士仔細搜索,絕不放過任何可以入口的東西。

  「在幾處房子裡找到了一些醃菜醃肉,但不多!」岳托回道。

  多爾袞捏了捏眉心,抬眼看到牆壁上掛著的一幅畫,畫的正是濟南大明湖的美景。

  有湖...

  「命人去大明湖捕魚!」

  「魚?魚能吃飽啊!」豪格在一旁不滿嘀咕。

  「那你說,怎麼辦?」多爾袞本就心中有火,現在見了豪格更是不耐,一拍桌子朝他吼去。

  「你是主帥,你來問本貝勒幹啥?」豪格見多爾袞居然敢對自己拍桌子,一怒之下起身喊道:「是你下令進城,如今好了,咱們都被困在這裡,看你回去怎麼同皇阿瑪交待!」

  「那也是本王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多爾袞想著回不回得去還兩說呢,要是回不去,自己定然第一時間宰了豪格。

  岳托聽著自己胸膛間「咚咚咚」的心跳聲,二人的爭吵撞進耳中,頭也疼了起來。

  他站起身,想要開口讓他們別吵了,可眼前倏地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得晃了晃,繼而倒在了地上。

  「岳托?叫軍醫來,快!」

  岳托沉浸在黑暗中,猶如溺水一般向下沉去,漸漸的,他感覺渾身冰冷,又覺得哪哪都疼。

  頭疼、背疼、手疼腳疼,全身都疼!

  自己這是怎麼了?

  岳托渾渾噩噩,耳邊隱約傳來說話聲,說的是什麼...

  天...天...

  天花!

  難道,自己是得了天花?

  岳托床邊,軍醫一臉愁容,指著岳托臉上出現的小疹子說道:「的確是天花,疹子已經發出來了,眼下沒辦法,只能讓王爺好好躺著,再...再看...」

  這話的意思,就是聽天由命了?

  多爾袞狠狠踹了一腳過去,「好大膽的奴才,不說想辦法好好治,就說再看?看什麼看?本王要你在軍中有什麼用?還不如砍了你的腦袋拿去餵狗!」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軍醫翻身跪在多爾袞面前,行伍中的人,這一腳又沒收著力,軍醫只覺得自己骨頭要斷了,可現在哪裡敢去揉,忍著疼痛不住磕頭。

  「奴才一定盡力,一定盡力,王爺饒命!」

  豪格聽到岳托是天花後,已經離床榻遠了些。

  天花是什麼病,要人命的,是瘟病!

  皇阿瑪就是因為懼怕這玩意兒,每次出兵都冬天入關,更是下令倘若遇上出痘的明軍,沒出過痘的兵將立即離散。

  眼下好了,岳托染上了,又被困在這城裡,豈不是要完蛋!

  不行,得離開濟南,一定要離開這鬼地方!

  多爾袞一回頭,就看到豪格這副死樣子,當即喝道:「岳托得病這事,不得泄露出去,亂了軍心,本王不管你是皇上的長子,照樣砍了你!」

  豪格眼睛仍舊盯著岳托,壓根沒聽見多爾袞說了什麼,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多爾袞頭一次見豪格這麼乖順,想著畢竟年紀小,害怕也是正常,又道:「岳托如今染了這病,咱們更不能坐以待斃了,想辦法出城,請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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