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醒來

  昏暗的帳篷里只燃著一支蠟燭，火苗小心地躍動著，發散出微弱的光芒。

  江步月好像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裡，身體連帶著心一直往下墜，不知下墜了多久，她又突然停下了，整個人像是被一片羽毛托在空中。

  周身又冷又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身旁又有一隻火爐，隱隱能聽見周邊嘈雜的喧鬧聲，又過了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沉寂許久，江步月才費力地睜開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山洞頂部的石頭，而是帳篷頂端，她在這一刻才有真實的安全感。

  「水……」

  她一發聲，才驚覺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一旁昏昏欲睡的顧春音被這一聲給驚醒，她猛地抬起頭，驚喜道，「江步月！你終於醒了！」

  她又慌慌忙忙地給江步月倒水，期間還失手打碎了一隻杯子。

  江步月一連灌了好幾杯水，才覺得喉嚨間那股灼熱乾澀感才退了下去，「我睡了多久？」

  顧春音給她掖了掖被子，「整整一天半。我找太醫來瞧過好幾次了，你都沒有醒。」

  江步月揉了揉太陽穴，「謝席……謝世子呢？他怎麼樣了？」

  顧春音答道，「他沒什麼事，今天早上我還見到他了，瞧著跟往日一樣。」

  說完她還唏噓道，「將軍不愧是將軍，身子骨就是好。」

  隨後她反應過來，問道，「你怎麼知道他……？」

  江步月心裡咯噔一下，她剛醒來不久，腦子不大活泛，竟然無意間透露出自己知道謝席玉也進去找她的事了。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鎮定地答道，「鳴珂跟我說的。」

  顧春音沒有多想，「哦」了一聲，感慨道，

  「他雖然沒有找到你，但比起你那個哥……」

  她像是反應過來什麼，偷偷看了江步月一樣，咳了一聲，「我當時去找人求救，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謝世子，沒想到他面上看著冷淡，實際還是很熱心的。」

  江步月假裝沒有聽出她生硬地轉開話題，嘴角抽了抽。

  熱心？

  這個詞用在謝席玉身上，真是怎麼看怎麼不對。

  不過也多虧了他，她才能活著從獵場裡出來。

  「嗯，改日我會親自登門拜謝他的。」

  顧春音道，「這個先不提，你可知當時追殺我們的那個刺客？謝世子帶著人去將刺客的屍體運了回來，刑部的人稱已經查出了兇手，說是宮裡的幾個宮女買兇殺人。」

  江步月嘲諷地勾起一抹笑，「有人信嗎？」

  都是宮裡的人精，這種低級的栽贓手段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自然沒有，」顧春音道，「陛下還發了好大一場火，命人追查到底，最後竟然查到了孫揚的頭上。有人指認其中的一個刺客是他的貼身小廝，前些天跟著他一起進了獵場。」

  「孫揚？」江步月挑了挑眉，「孫護的那個弟弟？」

  「是，」顧春音點了點頭，「不過他堅持說他的小廝是被人收買了。」

  江步月冷笑，她想她大概猜出孫揚為什麼要對她下手了。

  無非是因為先前她幫孫護，擾亂了孫揚下的局，導致他對她心生不滿，除之而後快。

  「那另一個兇手呢？」江步月問道。

  一共兩個刺客，孫揚只有一個小廝，另一個刺客不會是他派來的。

  顧春音搖了搖頭，「至今還未查到。」

  江步月低下頭，她心裡清楚，另一個刺客是蕭嘉和柳貴妃派來的，說不定皇帝也猜出來了，只是他不會承認的。

  寵愛的公主和貴妃買兇殺人，傳出去會對皇室的聲譽有極大的影響。

  顧春音安慰道，「你放心，陛下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我能看得出來，他對你頗有幾分賞識。」

  江步月含糊地應了一聲。

  顧春音見她眉宇間的疲憊之色，問道，「要我把太醫叫來嗎？」

  江步月搖了搖頭，「我沒事，再讓我休息一下就好。」

  顧春音點了點頭，「那好，既然你已經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江步月這幾天高熱，為了能讓她安心休息，顧春音已經另外找了帳篷搬出去住，只為了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

  帘子被掀起，有很快落回原處，江步月盯著帘子看了一會兒，半晌，她起身下榻，披了件衣服出去了。

  嬌小的身影逐漸融入進夜色深處，她躲過守夜的侍衛的巡查，摸黑來到了一個帳篷外。

  三個侍衛守在門口，這裡的巡查顯然要比別的地方強上不少。

  江步月在遠處看了半天，思考要不要直接亮出身份進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近得幾乎讓她以為是貼著她的耳垂傳來的，「你在看什麼？」

  心猛地一跳，江步月身子一僵，險些後退。

  謝席玉挑了挑眉，伸手扶住她，「膽子這么小？」

  江步月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大半夜去你房裡嚇你一跳試試？」

  謝席玉勾唇一笑，「隨時恭候。」

  江步月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都站這裡觀察好一會兒了，謝席玉竟然剛才才出聲。

  「在你剛躲起來的時候。」

  江步月蹙眉，「你跟蹤我？」

  「你怎麼把我想得這麼壞？讓你失望了，我暫時還沒有興趣去跟蹤一個小丫頭。」謝席玉嗤笑道，「況且我看著有那麼閒嗎？」

  「那怎麼會這麼巧，你和我同時出現在這裡。」江步月加重了「同時」兩個字。

  「這有什麼難的，」謝席玉懶散答道，「我早就猜到你會來了。」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他指了指帳篷，「臨時的刑部大牢，關押犯人的地方，而它現在只為了一個人而設。」

  江步月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你沒必要跟我說這麼多，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我只是偶然路過，覺得新奇才留下來看了一會兒罷了。」

  裝。

  繼續裝。

  謝席玉冷笑，「治療你高熱的那張方子是我派人送來的，我知道你會在什麼時候醒來。而顧春音這幾日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你，等你一醒，自然會將這幾天發生的事講給你聽。」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帳篷，「我猜得出你會來見孫揚，別裝了。」

  江步月：「……」所以他這是早就把她的心路歷程摸透了，蹲在這裡守株待兔的嗎？

  謝席玉又道，「你不是想進去嗎？我帶你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