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也可以和我告別

  「一個宮女都能算計你，誰都看你的活著不順眼，你這個太后當的，還真的是，名不副實。」慕瑾辰語氣涼涼的。

  蘇傾月臉色發白，垂下了眸子，眼底都是苦澀。

  她何嘗沒聽出慕瑾辰話里的事不關己？

  若不是教養好，他應該幸災樂禍，樂得看熱鬧才是。

  是啊，話本子裡也好，人的潛意識裡也好，太后娘娘，也是高高在上，可是自己呢……

  誰都能踩一腳。

  這和曾經的弱小還不一樣，如今可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最可笑的是，她只知道自己擋了路，連具體為什麼要死都不知道。

  也是，擋了別人的路，還不夠嗎？

  她沒本事，沒出息，沒膽量，沒見識，在這個太后的位置上，也只能給小皇帝一點點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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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其他女子，從小就在底蘊深厚的家族裡教養，聯合家族，能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很多很多……

  想到這些，蘇傾月心裡就是陣陣的疼，其實，她也有該被那樣教養長大，可是她卻只能每天掙扎著活著……

  蘇傾月睫毛顫了顫，深呼吸了幾次，才將心裡的不平壓了下去。

  剛回蘇家的時候，身邊的婢女也一直在自己的耳邊「鳴不平」，對妹妹的一切都頗有微詞。

  後來她才明白，那些本來就是妹妹安排的人，她越是不平，行為才越是畏縮，她越是失衡，才步步都是錯，直到自己都面目全非。

  若是可以，她寧願粗茶淡飯，自由自在的一輩子。

  才不會在這花團錦簇的暗流洶湧中，一個不小心，連自己都丟了。

  「所以，一棵雜草，哪怕是被捧上了不屬於自己的位置，它依舊是一棵人人都想除掉的雜草……」

  慕瑾辰聽到的她的語氣，也微微有些不自在，借著燭火，打量著蘇傾月的側臉。

  這是一個讓人簡直難忘的女人。

  不同的是，她弱，但是又弱得與眾不同。

  她有自己的思想，卻沒有自保的能力。

  「蘇傾月，昏君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麼？難道他就不知道，讓你當太后，會被貴太妃撕碎麼？」

  蘇傾月神情怔怔的，太后看著慕瑾辰的表情，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

  「將軍是懷疑我，留了後手？」她滿臉的不可置信，最後苦笑了一下，「我倒是希望，有後手，可是，我的底氣，大概就是……寧國公府吧……」

  慕瑾辰皺緊了眉頭，「你若是想起什麼，或者身邊有什麼不對的，最好第一時間告訴我……」

  他的語氣里滲透了冷意，「否則……」

  後續的話沒有說完，可是裡面的威脅之意，卻無比的明顯。

  蘇傾月完全沒有停頓：「是。」

  答應得如此痛快，倒是讓慕瑾辰噎住了一下，本來還想再叮囑一些什麼，話到嘴邊又無話可說。

  兩人之間，氣氛無比尷尬，最後還是慕瑾辰先動了，他叫了水，洗漱之後，反客為主地就占據了蘇傾月的床榻。

  蘇傾月一愣，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這裡傷口還沒有完全結痂，他們之間的齷齪，便又要被淡忘了嗎？

  慕瑾辰此時正靠在床榻上，看到蘇傾月踟躕的模樣，挑眉露出了一絲嘲笑：「娘娘，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丫鬟小廝自然不會帶，您說，你我是以夫妻之名趕路，還是兄妹呢？」

  蘇傾月被他這種眼神看得不自在，微微扭開了臉，他總是這樣，用反問的語氣，將那些羞恥又無奈的選擇，拋給她。

  好像，她能決定這些。

  可是，每一次，她都是被動接受所有的決定。

  她有什麼話語權？

  見她沒有回答，慕瑾辰揚起了聲音：「太后娘娘？」

  蘇傾月感覺自己的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裡鑽出去的：「但憑將軍做主。」

  說完，她一轉頭，轉身就到了院子裡。

  劇烈的心跳也慢慢平復了下來，可是平靜了之後，又出了一身的冷汗，後知後覺的開始害怕。

  她竟然，直接就出來了。

  蘇傾月茫然回身，看著門口，裡面，慕瑾辰在休息。

  一直告訴自己，在慕瑾辰面前，一定要謹小慎微，把自己低到塵埃里，可是，卻還是不經意……

  就失了態。

  有宮女靠近，詢問是否需要伺候，蘇傾月擺擺手，屏退了所有人，只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剛來京城的時候，她的心裡是無比忐忑的，可是如今，要離開了，要回到江南，卻更加的糾結。

  「喵嗚！」

  正想著所有的事情，便聽到夜裡，這一聲貓叫，嚇得蘇傾月瞬間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感覺心口一陣疼，手放在上面，緩和了半晌，才蹲下身子，看著眼前這隻黑貓：「你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和我就一直這麼凶，等我不在了，可學著看著點兒臉色。」

  「喵嗚！」那隻黑貓，又叫了一聲。

  「在會寧殿裡，沒人能把你怎麼著。若是在別處，大晚上的你這麼吵，會被抓起來，扒皮抽筋！」

  蘇傾月想對著這隻黑貓做個鬼臉嚇唬它，可是想到自己如今是太后，做出這樣的動作，到底是不雅觀。

  她起身四處看了一眼，看宮女們都遠遠地守著，聽不清看不見的，才又蹲下，做了個鬼臉：「快跑吧，被抓了你就要挨打了。」

  可是那黑貓轉過身子，因為不缺吃食，此時身形，竟然比初見的時候，大了兩圈不止，她蹬了蹬後腿，蘇傾月才看到，它後腿竟然有些刮傷了。

  她已經，念叨著「你躲草叢裡等我一下」，才又去了自己的書房，那裡有少許藥材，常見的跌打損傷的，她讀醫書的時候，順手配出來的。

  回到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地方，輕聲喚了一聲，那黑貓才從草叢裡鑽了出來。

  蘇傾月小心給它包紮好，還伸手掂了掂，是有點兒沉，壓手。

  人人都想著，人生若只如初見，可是，她和一隻貓都不似初見。

  可是比起初見的那些壞印象，如今倒是不錯。

  蘇傾月輕輕戳了戳它的頭，「認識這麼久了，受傷了才讓我碰一下……再見啊，又要好久不見了，若是能活著回來，我給你帶好吃的。」

  她看著黑貓嫌棄地跑遠，消失在黑暗裡，苦笑「偌大的地方，我能告別的，竟然只有一隻黑貓。」

  「哦，要是不介意的話，」黑暗裡，一個聲音傳來，「你也可以和我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