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2024-06-01 17:18:08
作者: 舒淺語
「娘娘饒命!」
「娘娘救我!」
側殿外,傳來兩個丫鬟撕心裂肺的叫嚷。
蘇傾月回過神,側殿的門緊閉,可是擋得住視線,擋不住聲音。
慕瑾辰冷眼看她,聽著外面兩個丫鬟引起的騷亂,忍不住嘲諷:「寧國公府的規矩,還真的是別致。」
嫡女明明鄉野長大,偏偏一副弱柳扶風姿態,引人垂憐,和骨子裡的堅韌不屈糅合在一起,彆扭又不協調。
丫鬟還敢以「我」自稱,放普通官員家裡,不打死也直接發賣出去了。
蘇傾月慢慢起身,整理自己的朝服,跟著,就感覺一陣寒光落在了自己的脖頸。
慕瑾辰手裡的匕首,帶著血腥氣,緊緊抵住了她的喉嚨。
他冷眼看著她,「慕家全族屍骨未寒,娘娘便爬上了微臣的床,真的是,其心可誅!」
他的聲音開始輕柔,如同羽毛,輕輕掃過人的耳朵,最後又變得陰沉,讓人無端瑟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陰晴不定的模樣,死死盯著蘇傾月。
「娘娘,幕後之人的線索,是您自己主動開口呢,還是,等你的丫鬟說完,你再補充呢?」
說什麼?
說她真的一無所知,說她剛回京兩個月,不知道得罪了誰,說她的親生父母,兄長和「妹妹」,都討厭她,看她一眼,都覺得髒了眼?
誰能信呢?
曾經,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畢竟,剛被找到的時候,寧國公府擺了幾天的流水宴慶祝,更是大價錢的請了嬤嬤教導規矩,表達對她的重視。
昭告所有人,哪怕她粗鄙又不懂規矩,她依然是寧國公府真正的嫡女,金尊玉貴。
子不言父母過,孝悌,本就是如今的規則之一,有些事情,苦在心裡,竟是一絲也說不得。
慕瑾辰對她這迷茫又帶著回憶的表情十分不耐煩,手腕微微用力,將尖仞往前送了幾分,眼睜睜看著蘇傾月的脖子上又出現了一道血線,和之前的紅痕交錯,在她如雪的肌膚上,更加的明顯。
蘇傾月疼地蹙眉,垂眸看到匕首上的血跡,緊緊閉上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將軍,發膏是尋葉塗抹的,他們對我並不忠心。婚期緊急,嫁衣是司衣房送來的……」
貪歡之毒,不會讓慕瑾辰縱慾妄行。
她髮絲上沾染的頂級媚藥才會。
助興之藥,不會讓慕瑾辰失去神志。
他吃過的藥物,結合了她嫁衣上的薰香才有如此的效果。
疼痛讓蘇傾月無比清醒,腦海中划過慕瑾辰數次輕嗅她髮絲的動作,忽然明白,為什麼他並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參與其中。
她不過是他被算計的工具,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血海深仇。
她早已被拉入這場令人作嘔的陰謀,她是參與者,無論是不是被動。
她其實不怕死,她只是,捨不得死。
她答應過養母要活著,她還有養父以及弟弟要看顧。
她也很久沒見過他們了。
慕瑾辰「呵」了一聲,哪怕不養在身邊,寧國公的血脈,也是如此陰險狡詐,兩句話就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
兩個丫鬟,其實已經審過,從最初的胡亂攀咬,到最後仿佛真的和蘇傾月無關,可他,依舊不信。
哪怕蘇傾月真的不知,幕後之人從她入手,這裡必是還有線索。
為何就選了蘇傾月呢?
哪怕慕瑾辰幾次讓蘇傾月處於瀕死的境地,心裡還是決定,暫時饒她一命。
人活著,才能繼續追蹤。
活著,未必比死更輕鬆。
蘇傾月麻木坐到屏風後面,聽到外面兩個丫鬟被堵住了嘴巴打板子。
「砰砰砰」,低聲的哀嚎,震耳欲聾的將她環繞。
她雙手攥緊了自己的衣擺,努力讓自己不抖的那麼明顯,似乎,每一板子,都打在了她的身上,一樣的疼。
極度恐懼,抵抗了她的心癢和燥熱。
「大逆不道!」
外面忽然傳來聲音:「屈打成招!」
「皇宮內院,王爺竟如此血腥,有辱斯文!」
「臣等恭請王爺出殿!」
孤男寡女,太后和攝政王共處一室,有辱皇家尊嚴。
蘇傾月猛然太后看著外面,對上慕瑾辰的冷臉,絲毫不敢有一絲欣喜的模樣。
「還指望他們能救你?你知道,你的兩個丫鬟,都招了什麼嗎?」
「不知。」蘇傾月不敢不回應,害怕下一刻,那雙粗糲的手又掐住自己的脖子。
慕瑾辰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的幾聲,傳到了外面,導致外面幾個大臣頓時蔫了。
慕瑾辰不是曾經的慕瑾辰了,挨罵了還笑?
那不可能。
所有人集體退後了一步,可是礙於周圍舉著刀的慕瑾辰暗衛,動作並不明顯。
於是眼神紛紛落在了臉色鐵青的寧國公蘇柏青的身上,目光不善。
不過一個沒實權的沒落勛貴,一年前忽然得了先帝青眼,寵信有加,還直接成了國丈了。
若不是蘇柏青諫言,「叛軍」就該滅九族,順便震懾三軍,慕家怎麼會一下子滅門。
還好,諫言是文官職責,在邊關急報慕瑾辰叛逃之後,諫言不是錯的,錯在,急報有錯,錯在,先帝都等不到秋後問斬。
還好,攝政王還是講道理的。
「吱呀」,側殿的門被打開。
群臣用袖子遮擋,向裡面張望,一臉要看不敢看的模樣,只見慕瑾辰在大殿中央,而蘇傾月該是被屏風擋住,行為避嫌,這才鬆了一口氣,紛紛跪地:
「拜見攝政王殿下!」
慕瑾辰很是開懷的樣子,那笑聲卻並不爽朗,官員聽著就感覺耳朵疼。
有人大著膽子諫言:「殿下,您和太后娘娘共處一室,於理不合。」
慕瑾辰盯著蘇柏青,仿佛野獸鎖定了自己的獵物:「先帝放心不下娘娘和陛下孤兒寡母,托我照顧,微臣怎敢不從呢?」
「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是,小時候抱著他講述忠君報國的祖父,抄家那天,吐血而亡。
他那上過戰場,一身傷病的祖母,觸柱而亡,以死明志。
告訴他猜忌和恩賜是帝王手段,好男兒征戰四方保家衛國的父親,頭顱在城門掛了一個月!
將軍滿門,死在了身後保護的帝王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