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因果（2）

  「為什麼不敢？她是我繼母又不是我親娘，再說了，我親娘是被她給害死的，這算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好不好。至於藥鋪，又不是傳給我的，毀掉了就毀掉了，有啥可惜的。」

  「少爺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我那關門的幾間布莊，至少有你饒剛一半的功勞。」

  

  「少爺冤枉，我可沒動過那布莊的念頭。」

  「我又沒說你動我的布莊，我說你跟少爺我一樣，沒有經商頭腦。這要是換了沈家的人，設計歸設計，但肯定會想辦法把那藥鋪弄到自己名下，變成自己的產業。我老爹說了，說沈家能走到今日，絕非簡簡單單地做生意，這個頭腦才是關鍵。」

  「我就是一伺候人的小跟班兒，我能有什麼生意頭腦。少爺你也太看得起我。」饒剛跑到豬頭跟前：「那少爺，這豬頭咱們是吃還是不吃呢？這吃吧，萬一像沈姑娘說的那樣，咱們不就成臨江城的罪人了。這要是不吃吧，總覺得這麼大的一個豬頭，扔了可惜。要不，咱把它送到土地廟供起來？」

  饒世初舔舔舌頭，有些不死心的問沈清：「這個真不能吃？」

  「能吃，但最好按照我說的那個法子。」

  「那還是算了吧。」饒世初看著手裡的符：「這玩意兒我可喝不下去。」

  「我也喝不下去。」饒剛捏住豬耳朵：「那我把這個豬頭送別人行吧？送那些窮苦人家。這豬頭的戾氣就算再重，窮苦人吃了，影響也不大是不是？」

  「去吧！」沈清扯過一張紙，開始扎新的紙人。

  「清清，你看這天陰沉沉的。這屋裡也不亮堂，你坐在這裡扎紙人多廢眼睛啊。要不，你跟我去梨園聽曲兒？」

  「知道為什麼不讓你吃那個豬頭嗎？」

  「知道啊，你剛說了。」饒世初點頭：「你說那個豬頭戾氣太重，而我是饒幫的少幫主，免不了打打殺殺的，你怕我吃了那個豬頭出去闖禍。清清你放心，我絕對聽你的話，你不讓吃的東西，我保證一口都不碰。你要覺得吃葷腥不好，那我改吃素，和尚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好不好？」

  「肉鋪里那個殺豬賣肉的，是他上輩子的弟弟。」

  「那我呢？我總不會是他爹吧？」饒世初指著自己：「饒剛是他繼母？」

  「不！」沈清看了他一眼：「你跟饒剛都是被他販賣過的孩子！」

  「難怪——」饒世初吧唧著嘴：「難怪我一看見那個豬頭，就想把他給燉了。」

  見沈清不說話，饒世初乾脆趴在了桌子上，大眼睛一眨一眨地：「那我上輩子是不是好人？我要是不好的話，也不能遇見我爹，遇見清清你啊。」

  「我看看！」沈清抬手，落在饒世初的腦門上。

  饒世初沒想到還能有這個待遇，忙喜滋滋地閉上了眼睛。沒等他感覺出沈清手心裡的溫度，她就把手給扯了回去。

  「你能過上現在的好日子，跟你本身的機緣無關。」

  「啥叫跟我本身的機緣無關？」饒世初睜著大眼睛：「我上輩子到底是好人吶，還是壞人吶。」

  「你沒機會選擇成為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沈清暼了他一眼：「你出生不到一個月就被人牙子偷走了，還沒賣出去就生了大病。人牙子覺得你累贅，就把你扔到了河裡，是擺渡的老人見你可憐，偷偷將你打撈了上來，埋在了河岸上。」

  「那我——」

  「你上一世的爹是個土郎中，救了不少人的性命。上一世的娘是個穩婆，幫人接生無數，他們都是好人，做了一輩子的好事兒，就為了給自己夭折的孩子積福。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能吃穿不愁，能健健康康。所以，你能遇到饒老爺，能成為饒幫的少爺，不是因為你自己，而是因為你上一世的爹娘。」

  「那我得謝謝他們啊。」饒世初往前湊了下：「要不，你再探探我的額頭，幫我看看我上一世的爹娘在哪兒。要是他們過得不好，我還能幫襯幫襯。」

  「不知道。」沈清道：「父母與子女的緣分都是註定的，有些人可以再續前緣，有些人卻是難以遇見。你啊，好好孝順饒老爺就是。」

  「我肯定會孝順我爹的，要不，清清你跟我一塊兒孝順唄。」

  「我跟你沒有夫妻緣分。」沈清開始扎紙人的身體：「你命中注定的妻子不是我。你呀，也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你都沒嫁給我，怎麼知道我命中注定的妻子不是你。」饒世初纏著沈清：「要不，你試試？」

  「不要。」沈清拒絕，有些嫌棄地看著他：「你當著我的光了。」

  「只要有恆心，鐵杵磨成針。」饒世初捧起那盞燈：「我相信，清清你遲早會被我給打動的。」

  「你再晃我的燈，我就打你了。」

  「不晃，不晃，我給拿穩了。」饒世初換了個姿勢：「清清你這紙人扎的真好，可這紙人的臉——」

  「臉怎麼了？」

  「我瞅著眼熟。」饒世初若有所思：「想起來了，這不是馮夫人嘛，就馮家大爺的原配，很少出門的那個。」

  「你認識？」

  「原本是不認識的，可她跟我爹的一個姨娘認識。那個姨娘為了討好我爹，經常帶我出去玩，其中就有這馮家老宅。很多年前的事兒了，自從我懂事之後，我就再也不隨那些姨娘出去玩了。」

  「為什麼？」

  「她們不光生不出兒子，還生不出閨女，我爹擔心她們害我。」饒世初道：「其實不是她們生不出孩子，是我爹生不出來。我爹為了遵守對我娘的承諾，為了不給饒家留禍端，去找西洋醫生做了個手術。具體是什麼手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們饒家正兒八經的少爺就只有我饒世初一個。」

  沈清搖搖頭，沒有接話。

  饒世初伸手在她肩頭輕輕拍了下：「這馮夫人沒了？」

  「大太太好好的。」

  「那你這紙人——」

  「大老爺沒了，她想扎個與自己很像的紙人，讓紙人陪著馮家大老爺一起走。」

  「這大老爺可真是有福氣之人。」饒世初嘖嘖著：「可若換成是我，一定捨不得讓清清的紙人跟著我走。」

  沈清斜了饒世初一眼，饒世初趕緊挺直脊背，解釋道：「真不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