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一石二鳥

  溫魚往顧宴懷裡靠了靠，低聲道，「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說句不好聽的，陛下又不是不行了，為什麼要突然之間，急吼吼的把你認回來？」這一點是溫魚始終都覺得有點想不明白的。

  崇文帝其實並沒有年邁，如今大鄴也是國力昌盛，天下太平，溫魚和他雖然只見過幾次，但看他背脊始終挺得筆直，說話時中氣十足，不像是……急於託付江山的樣子。

  崇文帝把顧宴這個孩子放在長公主那裡養了那麼久，兩邊雖然始終虎視眈眈，但說到底也沒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甚至只要長公主肯退一步，那其實大家都好。

  但就好像……什麼大事也沒發生，但長公主和皇帝的矛盾就突然一下子變得很大，變得不可調和了一般。

  就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著這一切。

  顧宴停頓片刻，隨即輕聲道:「因為他覺得長公主等不及了。」

  溫魚很會抓重點，「他覺得？」

  顧宴輕笑道，「我讓他覺得。」

  

  因為顧忌著隔牆有耳，兩人說話時聲音非常小，幾乎都是貼在對方耳邊上說的，「小手段而已。」

  溫魚恍然大悟，以顧宴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他身處這個位置上，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

  顧宴淡淡道:「長公主之前和平王走得近，後來平王死了，雖然她現在並沒有扶持瑞王的意思，但我讓她在陛下面前看起來有。」

  表面上看起來，長公主是不可能和陛下起什么正面的、嚴重的衝突，但如果陛下覺得，長公主會利用他和宣善太后那事來打擊他，那他就一定會急切的下手。

  溫魚眼睛微微發亮，「長公主囂張跋扈那麼多年，一定心高氣傲，她發覺陛下態度不對之後，並不會放低姿態去辯解，而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可疑了。」

  皇帝和長公主好歹是親兄妹，皇帝上位時手段太狠，他為了樹立自己仁君的形象，多年來他和長公主表面上裝的相當不錯，而長公主一有皇室血統，二捏著他的把柄，又嫁給了安遠侯，如果是尋常的事，長公主這個人根本就動不得。

  自古以來，皇室宗親都是輕易動不得的，除非是實打實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例如說試圖弒君，例如說……殺了安遠侯。

  溫魚這才明白之前驗屍時，大太監那句話的意思了。

  大太監的意思分明是，不管是與不是，這口黑鍋其實栽在長公主身上了。

  溫魚不得不感嘆，不愧是能坐上龍椅的人，表面上是迫不及待要親自動手，實際上是抓住了對方的把柄，光明正大的除了她，還順帶弄死了一個知道顧宴身世的安遠侯。

  溫魚蹭了蹭他的下巴，說:「所以……其實那天陛下和你說，打算在行宮裡解決掉長公主的時候，你就去告訴長公主了。」

  長公主傲氣慣了，她聽了顧宴的話，其實並不十分相信，但她一查探便知真有可能，頓時心涼了半截，偷偷帶上了護衛保護自己，結果自己沒死，安遠侯居然死了。

  溫魚捋了捋，基本上清楚了。

  ——殺死安遠侯的，實際上是陛下的人，他安排在行宮的刺客，一開始就是衝著安遠侯去的，只是長公主和安遠侯在同一個殿，她便誤以為是她。

  而顧宴在其中則是推波助瀾，他同樣安排了人，直衝著正殿去，雖說誰也沒傷著，但被抓之後又說是安遠侯指使的，至於為什麼是安遠侯而不是長公主呢？

  因為安遠侯已經死了。

  任何事情，栽到死人頭上去是最保險的，因為死人不會狡辯。

  所有人得知安遠侯要刺殺陛下，第一反應都會是——真離譜啊。

  眾所周知，安遠侯是個閒散侯爺，他本人更是對大事插不上手，他得閒到什麼程度才會去刺殺皇帝？相比之下，是不是和皇子有聯繫，又比他位高權重的長公主更有可能呢？

  那為什麼不直接指認長公主呢？自然是因為她還好端端的活著，活人身上做文章可太難了，但如果有一個人死了，就能非常容易做出這個死人和另一個活人「來往、謀劃」的證據。

  溫魚相信，不到明天早上，就能有各色長公主和安遠侯密謀刺殺皇帝的罪證出現了。

  甚至連安遠侯的死因也清晰明了，他不願意配合長公主行如此謀逆之事，便被長公主痛下殺手。

  天時地利人和，長公主派來保護自己的人成了刺客。

  反正就算不走弒君這條路線，光一個殺侯爺，也足夠長公主一夕之間獲罪了。

  所有黑鍋，一股腦栽在了她頭上，至於人究竟是不是她殺的，這並不重要。

  這招看似淺顯，實則把路都封死了。

  溫魚腦瓜子轉的飛快，「這些事，是你們兩個人合力完成的，但其實你並沒有事先和陛下通氣，所以陛下才會一開始慌張，因為他發現這個行宮裡，不止自己和長公主的人了。」

  「他以為今日之事不在他的控制中了，所以才要急急忙忙把你們幾個皇子公主全聚在一塊，他怕有問題，但他從刺客指認了安遠侯的那一刻開始，就知道了是你在配合他，他放心了，就把人又打發回去了。」

  顧宴捏了捏她的耳朵，說:「半點沒錯。」

  不過溫魚還是有點擔心，「今天這情況這麼複雜，不會真出紕漏吧。」

  顧宴道：「不會，不能順應他意思的人，活不到明日。」

  ……

  天蒙蒙亮的時候,崇文帝靠在躺椅上，微微闔眼，紫檀桌上的鎏金香爐散發出陣陣青煙。

  「死了？」他淡淡問道。

  大太監語調很輕，「該死的，都死了。」

  崇文帝睜開眼，「怎麼死的？」

  太監道：「刺死，外人看起來，都是長公主安排的人做的，陛下盡可以安心了，天亮之後陛下您問起，他們知道該怎麼說。」

  崇文帝稍稍放下心，大太監忍不住問道：「皇上為何不先處置了長公主？我們準備多日，不正是為了……為了今日麼？快刀斬亂麻，讓旁人也不好說什麼，可別讓那毒婦得了可乘之機。」

  崇文帝淡淡道:「給她些時間，就像……從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