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六指鎖疆

2024-04-30 20:22:20 作者: 鳥去烏來

  我們躲過一劫後游上潭頂,久違地呼吸了一口原裝的空氣,甭提有多清爽了。

  找了條路艱難地回到村子,發現村民們還在山上死等,商議後把體力不濟的小迪和海蠣灰留在村里,由我和魚腥水上山善後。

  閒話少說,我和魚腥水上山後先瞞著村民們把九宮石畫重新鎖好埋上,以免以後再有人誤入歧途。

  隨後招呼村民們抬出何羅棺,把所有與越界山相關的物品,包括釘龍樁、引魂幡、狗屍骨,還有二次葬的大樹等,全部付之一炬!

  大火燒得很旺,火星兒不斷從火焰中迸發出來,在風中盡情演繹著瞬間的生命。

  「噼噼啪啪」的聲響好似陣陣悲喜交至的炮竹,詮釋著在場所有人不同的心情。

  

  年輕人的四叔已經恢復了意識,火堆也很快化為灰炭,在青山上留下一個「污點」,不過用不了多久,它就會想盡辦法,以更加鮮艷靡麗的草木將其掩蓋。

  自此,山上善後的工作完成了。

  我們先前再三斟酌,還是決定不把真相告訴村民們,一是怕影響到村里正常的生活,二是連我們自己也沒完全搞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冒然說出口不是巾門中人的作風。

  下山後我看到戴孝磚牆已然銷毀,叮囑勉強爬起來的年輕人,擇吉日把牆補上,家運就會慢慢轉好的。

  叔侄二人千恩萬謝,村里也擺好了飯菜等我們開動。

  我上桌一看,喝!什麼山河肉、田蛙腿、紫丁菇、紅鳳菜,端上來的淨是野味兒。那種熱情的程度,儼然我們已經成了村裡的大恩人。

  這時我也感覺餓了,想想這幾天根本沒怎麼好好吃東西。四個人謝過村民,欣然領受了。

  一頓風捲殘雲,我跟海蠣灰和魚腥水還喝了幾杯自釀的小米酒。小米酒挺有勁兒的,我酒足飯飽之後頓時感覺有些困了。

  真想好好眯一會兒,奈何被蚊蟲叮咬的患處此時又感覺刺癢難忍,只好先擦了些魚腥水開出的藥方,癢勁兒是下去了,火辣的藥勁兒卻驅散了所有的困意。

  海蠣灰和魚腥水還要去鄰村交差,雖說是美酒佳肴相談甚歡,但是仍感覺意猶未盡。

  我們約定閒暇時再放歌縱酒、夜雨對床,互留了聯絡方式後就此告別。

  魚腥水貪杯,喝得有些飄了,臨走時還半開玩笑地囑咐我:說兄弟呀,聽哥哥的,現在男女比例失調,遇到好女人的機率可不高,小迪這丫頭不錯,公主的臉蛋(貴相)、歌姬的身材、師婆的道行、才女的氣質,正好配你!緣份可不等人,若不提早下手早晚成了別人碗裡的菜!不過追到手後千萬不能學你海哥,名字是絕對不能紋身上的,不然以後就只能娶「泰迪」了。

  我假意連聲諾諾,摟著他的肩膀硬把他往外推,生怕小迪聽到了尷尬。

  海蠣灰看他沒完沒了,也不打罵他,只是聽之任之,可能是困在淤泥里的時間太久,確實累了,要不就是怕他喝點酒犯渾,畢竟人家也沒鬧騰什麼,最後還是安撫著把他拉走了。

  送走海蠣灰和魚腥水,村民們幫我和小迪叫了車,起程前拜託我們找尋越界山一夥的下落。

  按他們的意思,死要死的明白,就算鬥不過他們,到了閻王殿也得知道告誰的狀吧。

  我和小迪很理解村民們的心情,撫慰似的接受了委託,又寬慰村民道: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轉而又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弄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立場了。

  中國人就是這樣,永遠不把話說死。說兔子不食窩邊草,又說近水樓台先得月;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說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說不以成敗論英雄,又說勝者王侯敗者寇!不管事情怎麼發展,到什麼時候,都有退路可言。

  安慰完村民,車也如約而至,趁著夜幕降臨,我們告別了苗栗這處小山村。

  我累壞了,坐上車就睡著了,直到小迪把我叫醒,才換乘上返程的火車。

  一路無話,回到台北後我和小迪也分路揚鑣,她說有事還會再找我的,說完又給我一個甜美的微笑,消失在人群中。

  我目送完小迪,順著台北車站前的忠孝西路徒步朝西門方向走去。

  夜幕下的台北華燈璀璨,車流像血液一樣在霓虹迤邐的樓宇間流淌;而行人正如一個個人頭攢動的血栓,堵塞在各大路口的紅色指示燈前。

  有人說台北沒有夜晚,月亮只是掛在空中的錶盤,只在「天狗吞月」時才能刷刷存在感。

  假若剛好趕上陰天,即使把自己變成一個紅月亮,也只能透過屏幕被嘲笑成尷尬的表情包了。

  今晚的台北就是個令月亮沮喪的天氣,也許下一個「沮喪」的表情包會是一個藍臉的小月亮,看著陰霾的天空和淅瀝的小雨獨自鬱鬱寡歡的樣子呢。

  我加快腳步,路上的行人要麼撐起雨傘,要麼躲進騎樓,要麼乘上小黃疾馳而去。雨水就像一瓶疏通血管的特效點滴,瞬間就把人群驅散了。

  來到西門町附近,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說實話,野味雖然稀罕,卻不合胃口。在台灣,什麼都比不上一碗熱氣蒸騰的紅燒牛肉麵!

  渾厚而帶有野性的超大塊牛腱,每碗裡都裝滿七八塊。

  對!不是七八片,而是七八塊!再配上Q彈的粗條面和鮮美的湯頭,絕對能令你大快朵頤!

  如果你第一次吃,好戲還在後頭。當你因為吃太多而有些反應遲緩,懶洋洋地擦擦鼻涕起身結帳時,你一定會不敢相信地重複一句話。

  「多少?九十塊?」

  不錯!這一碗量大料足的超級牛肉麵只要台幣九十塊,連一百塊都不到!

  俗擱好呷!完全配得上「台灣第一」平民美食的稱號!(俗擱好呷指便宜又好吃)

  我加入了酸菜和牛油辣子,粉紅色的牛辣碎塊霎時融化在湯里,一股辛辣的香味兒,伴著紅湯綠菜帶給視覺上的刺激,嘴裡瞬間就潤濕了。

  我大口吃麵,大勺喝湯,一陣狼吞虎咽,汗水出了個通透!最後吃得撐腸拄腹,滿足地拍了拍肚子。

  「多少?九十五塊?哦,好吧。」

  是該漲漲價錢了。

  回到家後我衝掉一身的污垢,喚醒了幾天來的疲倦。夜裡睡得不實,翻來覆去癢得厲害,又起身擦了些魚腥水的藥,一直折騰到凌晨才踏踏實實地進入夢鄉。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醒來後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渾身都黏乎乎的。

  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冷氣關了,摸出遙控器按了兩下也沒反應,大概停電了。

  我罵罵咧咧地把自己從涼蓆上撕下來,沖了個涼,收拾收拾騎著助力車來到命相館裡,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藏頭露尾地講給小師叔聽。

  這是巾門中人的通病,都喜歡給自己留一手,比如我帶回來的虺龍蛋和羊皮畫,以及雙頭虺跟古代虺統統含糊其詞,用蛇卵、蟒蛇、蛇骨之類的一言帶過,只把我想問的部分和盤托出。

  講完後我迫不及待地問他,「小師叔,你說會不會有一種特殊的顏料,有時候能看到,有時候卻看不到呢?」

  「怎麼?你看到什麼了?」

  「呆在龍王廟那天晚上,我在廟裡的柱子上看到了鎖龍咒,可第二天又消失了。而且水潭裡的咒文也時隱時現的。」

  「鎖龍咒?你小子知道的還挺多呀。」小師叔看了看我,又接著說:「鎖龍咒早已失傳了,你看到的是真的嗎?以前老爺子倒有一卷,只能鎖鎖井龍、河龍什麼的,遇到大傢伙就不管用了。」

  「哦?我確實看見了,不過跟爺爺手裡的咒文不大一樣,難道還有一卷鎖龍咒嗎?「

  「哼,鎖龍咒千變萬化,何止一卷。」小師叔冷笑著撇了撇嘴。

  「是嗎?快跟我講講,那麼多鎖龍咒,怎麼會失傳了呢?「

  小師叔擺手讓我坐下,喝了口茶,便跟我講起了鎖龍咒。

  聽聞古時地震頻發,河水泛濫,常有惡龍興風作浪,百姓生活非常飢苦。有一族血脈自稱禹王后人,手持鎖龍秘咒,到處鎖龍鎮蛟!

  由於這一族人天生患有六指症,因此世人送他們個美名,喚作「六指鎖疆」!

  讚譽他們神通廣大,可傳來傳去卻被傳成了「六指鎖匠」,行內則直接稱他們為「鎖匠」。

  後來鎖龍咒頻現世間,被有心之人偷學,都自以為得了便宜,卻屢試不靈!

  他們哪裡知道,鎖龍秘咒的運用其實就像解數學題一樣,遇到不同的情況必須用不同的公式來解,根本沒有固定格式的咒文。

  再後來河清海晏、世間太平,少有凶蛟惡龍作怪,這一族血脈不斷落魄,鎖龍秘咒也成了無用之鎖,慢慢失傳了。

  我聽小師叔講完,突然感覺自己和爺爺也是那些偷師不成之人,心裡一陣尷尬苦笑。

  雖然小師叔說鎖龍咒失傳了,但是我心裡清楚,鎖龍秘咒根本沒有失傳,最起碼十年前還未失傳,只是持有的人早已忘記先祖教誨,咒文由善轉惡,淪為了只為滿足一己私利而使用的惡咒!簡直齷蹉不堪,再無傳奇風采可言。

  看來何羅棺里的替身確是大禹後人,手持鎖龍秘咒的六指鎖疆一族!

  可為什麼越界山姓「越」而不姓「禹」呢?難道越界山也是偷學之人?不過那雙手套的確是六根手指呀。

  我拿過紙和筆,寫上一個形似蠕蟲的「禹」字,問小師叔:「你見過這個嗎?」

  「嗯……這就是鎖匠家的紋徽。」

  「你說這個禹字就是鎖匠家的紋徽?可我看到命柱上的名字,他姓越,不姓禹呀!」

  「哼,花裙兒,你小時候的聰明勁兒都跑哪去了?誰跟你說鎖匠家姓禹了?當年的大禹王也不姓禹呀,姓姒!禹只不過是他的一個稱號,後來姒姓演化出二十多個姓氏,夏呀、夏候呀、歐陽呀,什麼的……其中也包含姓越的。再說了,咱瞳天蝶里除了你姓李,我和你那幾個沒良心的師叔也都姓李嗎?」

  我吧噠吧噠滋味,感覺小師叔說的挺有道理,心想自己的腦子比起小時候真是越來越不靈光了,不但變笨了,而且連以前親身經歷過的事情都有些記不住,會不會爺爺隱瞞了一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故呢?

  小時候腦筋被烏龜踩過?還是在我吃魷魚的時候被魷魚須塞住了鼻孔,腦殼缺過氧呢?

  我無奈地搖搖頭,從包里拿出筆記本,翻到畫有「九藤花」的那一頁,遞到小師叔眼前,「這個你見過嗎?」

  小師叔接過筆記本,看完也搖搖頭,「沒見過,不過你最好適可而止,別跟著那丫頭趟渾水!忘了老爺子給你的批語了嗎?」

  盤根問底終有咎!

  如果我知道後來的結局,現在一定不會選擇與小迪為伍的,可事情的發展根本由不得我!

  此時也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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