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攀親

  「這位姐姐，還請勿怪罪，我阿婆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我們平時與她說話也是這樣，只有她說著，我們聽著的份……」

  開口的少女緊挨著薛婆坐著，她話還未說完，就被剪春揚聲打斷：「我家小姐乃鳳陽趙氏，也是即將冊封的大周國皇后。」

  「並不是誰都能攀的親戚，這位小姐還請自重。」

  少女面色一僵，當即就跪下來請罪，口稱自己不識貴人身份，並非有意冒犯，言辭上還算誠懇識相，趙青檀卻莫名的覺得她身上有某種與那日污衊周新璋的宮女一樣的氣質，叫人不太舒服。

  隔了一會兒，趙青檀想到了一個貼切的詞，虛偽，就挺假模假樣的。

  「民婦薛劉氏教女不嚴，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寬恕。」婦人薛劉氏乃是薛婆的兒媳，與尋常的鄉下婦人不一樣，她念過書，父親是秀才出身，所以比一般女人更有見識，而之所以甘願嫁給一個農戶家的兒子，也正是因為看重薛婆兒子的人品與才學，可前些年的世道不好，戰亂之年的讀書人是沒有出路的，以至於躊躇滿志，蹉跎光陰……

  如今天下復歸太平，亂世過去，就是治世，正是讀書人大展宏圖的時候，薛劉氏便鼓舞丈夫前來寧州投奔周新璋，因著當年的舊情，信陽城的所有認識周新璋和齊善武、魯連海的一些故舊紛紛舉家而來，從四月開始就陸續抵達了寧州。

  薛家來的還不是最早的一批人，好比魯連海家，從四月開始就沒怎麼消停，他為了躲清淨都躲到行宮裡來了。

  而來找周新璋的人其實還更多，但是他們大部分都進不來行宮，薛婆是個例外。

  

  趙青檀先頭也略有耳聞，這種一人發跡全家雞犬升天的事情實屬正常，而看在薛婆的面子上，她沒有為難薛劉氏，「都起來吧。」

  薛劉氏起身，一邊還推了一把自己的女兒薛珍兒，後者忙又沖趙青檀行了一禮：「珍兒謝過娘娘，以後再不敢亂說話了。」

  趙青檀皺了下眉，剪春也跟著倒吸了口氣。

  但是主僕二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表現出異常。

  趙青檀主動問起了薛婆的事情，她態度一松，薛劉氏順勢打開了話匣子，把這些年薛婆的事情都說了，身子骨還算硬朗，就是不再做豆腐了，整日太清閒了，就同村里幾個老婦人做起來牽線搭橋的媒人，但是她光是會說，卻聽不著別人說什麼，全靠薛劉氏幫襯著才能做成媒，掙不到什麼錢，可老人家不想閒著，他們也就任她去了。

  越聽趙青檀對薛劉氏越是改觀不少，這個婦人有點讀書人的清高，可也沒有嫌貧愛富，對薛婆做媒人的事情大力支持並不是貪圖進項，而是為了寬慰老人的心，像薛婆這樣操勞了一輩子的人，又有耳朵不好的毛病，最忌諱被人嫌棄。

  「說到豆腐，皇上以前可最喜歡我母親做的煎豆腐了，如今這麼些年過去了，皇上都要成婚了，我們家這丫頭也到了及笄的年紀，」薛劉氏嘆了口氣，對趙青檀笑道，「這時間啊，過的真快啊。」

  趙青檀也笑了笑，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見她不接茬，薛劉氏不也敢說旁的，撿了一些往事說，總歸是要把當年的情分說濃些，她知道自己舔著臉把年紀老邁的婆婆請出面與皇上套近乎有點為人不齒，可路總要走，那麼多人都能走，她們自然也走的。

  哪怕自從進來行宮裡她就臉皮子臊得慌，也強裝鎮定的忍住，好在趙青檀除了最開始給了她們母女二人一個下馬威，之後一直笑臉以對，顯得溫和客氣。

  大抵吃了兩盞茶，趙青檀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這個時辰她是不願意在太陽底下走了，索性今天就在乾清宮待著，又看了精神有些不太好的薛婆，只怕她等不到周新璋回來要歇息一番才是，當即便下了決定，她說道：「你們一家舟車勞頓，也辛苦了，現下既無處可去，可去趙府落腳，本應該留你們在宮裡用膳的，可今日皇上要外出，也不知道何時回宮……」

  「謝娘娘肯收留我們一家人，不用麻煩了，時間也不早了……」薛劉氏見好就收，當即就起身告辭，一邊扶著薛婆起身，一邊給自己女兒使了個眼色，後者咬咬牙，最後衝著趙青檀問道：「娘娘，民女幼時有幸得皇上照料過，一直感念在心，闊別多年，實在是……」

  她說到這個份上以為趙青檀會順勢接話讓她留下來等著見周新璋一面，因為他們怕出了行宮就被趙青檀打發了，說是去趙府，誰知道會不會送她們去了偏僻的莊子上安頓，畢竟這樣的事情他們可聽了不少了。

  薛劉氏來之前就同薛珍兒說過了，萬一要是被當成攀親的被打發了，就退而求其次，留她一人想辦法一定要見到周新璋。

  趙青檀覺得自己的牙有點酸，這可憐之人也是有些討厭之處的，明知道她與周新璋大婚在即，還想要留自己女兒在行宮裡？

  「娘娘有所不知，」薛劉氏順勢接下話，厚著臉皮補充道，「我家這丫頭小時候調皮搗蛋的很，天天跟在皇上屁骨後頭，兩人感情自是不錯的，以前還哥哥妹妹的叫著，如今皇上身份尊貴……」

  「是嗎，倒不知道皇上還喜歡認妹妹。」趙青檀壓抑著脾氣，明知道薛劉氏話里話外都是攀親，過於誇張，可一想到周新璋年少時天天同薛珍兒玩在一處，她就止不住的冒火，是了，她年紀是大他一歲，如何也做不成他妹妹了。

  薛劉氏話音一頓，敏銳的察覺到趙青檀不高興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可不能再說下去了，若不然得罪了趙青檀，恐怕是更沒有機會留下來了。

  「民婦不太會說話，希望娘娘不要介意，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趙青檀本來不急的，但是這會兒沒有心情應對她們，她看了眼不知何時開始又直愣愣看著自己的薛婆，心頭又是一軟，她想了想，還是從椅子上起身，從高處走了下來。

  似乎沒有預料到她會走近，薛婆瞪大了眼睛，失神了一瞬，突然高興的拍起來大腿：「是你呀丫頭，八爺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