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這樣的高度是人嗎？

  「讓他們去撞啊，只會以死相逼的這種人留著有什麼用，」趙青檀一拍桌子，「誰帶頭反對，狠狠揍一頓就好了。」

  那些文官不聽話，多半是惠帝慣得毛病，打幾頓就好。

  他們趙家人何須跟你講道理？

  趙鈺聽得一愣，隨即苦笑起來，他不是沒打過，可發脾氣一時爽，打完了那些人只會表面屈服，他們心不服，甚至覺得自己在為所謂的正義犧牲，感天動地，死而無憾……一開始他也被這些迂腐愚昧的人氣的要死，可杜仲勸他不能看人看一面，歷數這些人的過往，都是有許多政績在身上的，並不能因為政見不合就把他們全部拔除，棄之不用。

  「暴力解決不了問題……」

  趙青檀看著略顯焦躁的趙鈺，心頭有些難過，「一個滿腹韜略，胸懷抱負，才智卓絕，舉世無雙的人淪為人們口中的狗官叛賊，你們不為他正名洗刷屈辱，還貶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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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可殺不可辱，那麼高傲清冷人……被踐踏到塵埃里。

  「阿姊，我去見過王漾，他告訴我，這事不是我的錯。」趙鈺頹然的嘆了口氣，「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趙青檀沉默了，她並不是責怪趙鈺的意思，可現在鎮北王府水漲船高，權勢如日中天，一舉一動都會被無數人揣測，他同意了貶黜王漾，落在一些人眼裡就以為王漾已經徹底涼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何樂不為？

  曾經的趙鈺只要有人讓他不高興，他就會讓旁人更不高興，這點和趙青檀簡直是如出一轍，而如今他已經學著收斂脾氣，遮掩喜怒……

  「子陵，我不是在怪你，更不會逼你做什麼事情，」趙青檀漂亮的雙眼裡滿是關切，「我只是怕你變的不像你，一件事情你做的不對尚有餘地挽回，兩件，三件……做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又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國不可一日無君，所有人都在等著趙鈺做抉擇，年關將近，若是要改立新朝，也是最恰當的時機，江南淮南兩地都停戰之後，一些當初陪著少帝南下的老臣也陸續返京，他們人還沒回來，請立新君的摺子如雪花一樣飛到了趙鈺的案頭。

  一說要把前廢太子元禎迎回朝的，一說要請立趙鈺為帝，還有許多不敢表態的在觀望，元禎還在淨州養病，據傳回京師的消息是病的起不來身，強行帶回京師大抵會命隕途中。

  事情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要說趙鈺不想泰山登頂坐擁天下是不可能的，可這事就像把雙刃劍，他一旦真的先做了，那麼江南，隴川，西番都能名正言順的高舉反旗。

  於趙鈺而言，隴川和西番遲早要收拾的，最棘手的是江南，並不是他沒有把握舉兵平掃江南，而是這戰火一旦燒起來，苦的只有黎民百姓，江南除了靠近西南的幾個城池，其他地方是天下最後的一片淨土。

  因為兩年的動盪不安，國力衰退，這仗是能不打就不打，他若為一己之私，陷萬民於不顧，自是心中難安……

  「阿姊，我也好難啊。」趙鈺的感覺糟糕，很是糟糕。

  他甚至都沒辦法同趙青檀說清楚自己的想法，趙家世代忠良，他之前也從未有過異心，如今局勢把他推到風口浪尖，如逆水行舟，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趙青檀無法理解他的感受，但是能感受到他的郁躁，她對朝政國事一直甚少關心，對權利沒有掌控欲，所以無法理解皇權爭奪的殘酷，也無法想像趙鈺真的做了皇帝之後會變成怎樣……歸根結底，她覺得當皇帝並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她身為趙鈺最親近的阿姊，不能不支持他，思慮再三，趙青檀發表了自己的想法：「你想去做就做，我會學著去幫你的。」

  哪怕再也做不成那個無憂無慮無法無天的郡主了，她總要支持他。

  窗外的周新璋聽到這兒就沒再聽了，他提著東西，倒退著走了幾步，然後才撤到更遠處等待。

  不出所料，沒一會兒趙青檀就從屋裡出來，神情辨不出好還是不好，趙鈺在門口相送，先於趙青檀發現了周新璋，他的心情忽然有些紛亂……

  昨天見王漾之前趙鈺讓人查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原本好好地跟著蒙潼等人出城赴任建州的王漾，無意間聽見路人議論，談及福佳郡主回京，正好在東門口進城。

  王漾等人卻是要從北門口出城，他當即決定改從東門口出城，可蒙潼不高興送他去建州，存心刁難他就是不肯改道，兩人爭執了幾句，王漾被氣得臉色發青，最後怕耽擱下去他趕到東城門，趙青檀人早走了。

  他便假意答應繼續走北城門，然後趁蒙潼等人鬆懈防備時，突然跳下馬車，徑直衝進人群里，不管不顧的朝東城門跑去。

  結果可想而知。

  所以在見到王漾之後，趙鈺的心情萬分複雜，他私底下問過剪春和雪茶一些趙青檀的情況，才知道自己離京的日子裡，王漾暗中對當時的永昌候府里的一乾女眷很關注，可真正讓他相信王漾鍾情趙青檀的原因，便是他豁出去的跑去見趙青檀，連命都險些丟了。

  都說智者千慮，王漾能猜不到蒙潼的心思嗎？在明知道觸怒了對方會遭難，依然做出了去見趙青檀的選擇。

  眼下看著周新璋把趙青檀攔下了，一邊說著什麼，一邊引著她往他自己住的院子去，隔著不算遠，他能看見趙青檀已經不抗拒周新璋的接近了，趙鈺心情越發複雜了。

  可他沒有立場去干擾周新璋的追求，也不能把王漾的事情告訴趙青檀，他要做一個旁觀者，讓趙青檀自己去判別去甄選……說實話，他看好周新璋，卻也覺得王漾不可小覷。

  此時的周新璋心裡也是這樣的念頭，聽聽趙青檀對王漾的評價『滿腹韜略，胸懷抱負，才智卓絕，舉世無雙』，這樣的高度是人嗎？反正他是決計做不到的。

  甚至這十六個字湊在一起後，周新璋都開始懷疑自己認不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