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六街區

  文明，是歷史以來沉澱下來的，有益增強人類對客觀世界的適應和認知、符合人類精神追求、能被絕大多數人認可和接受的精神財富、發明創造。

  如此說來，這裡確實存在著文明。

  只是發育得比較畸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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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第六街區的科技水平，那就是良莠不齊。你可以看到腰間挎著步槍的傭兵在招募點叼著煙發呆，也能看到用全息電腦來統計商品的貿易者。缺胳膊少腿的人並不少見，有的拄著拐杖，有的則踏著比真腿還要敏捷的機械假肢。

  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第六街區的民生水平...也是良莠不齊。

  骨瘦嶙峋的男人女人到處都是，因為飢餓，人們連哀嚎的力氣都已經沒有。身著制服的士兵三人一組，托著槍在街上巡邏著。無視著饑民，同時也無視著當街攬客的技女。

  就像機器一樣，漆黑的墨鏡後面看不到他們臉上的表情。

  「絕對的中立，這是第六街區在這片廢土上的立足之本。這裡的法律很簡單，殺人與盜竊會被擊斃，交易不上稅會被驅逐，惡意傷害會被監禁。」孫嬌隨口向還不習慣這裡的江晨解說道。

  「那那個人為何沒有被擊斃？」江晨咽了口吐沫，用難以置信地目光看著一位身著制服的男人將一個餓的沒有力氣反抗的女人用木棍打死。似乎是察覺到了江晨的視線，那人還咧嘴向江晨友好的笑了笑。

  「那是巡視員，負責處理貧民窟中的死屍。」孫嬌用習以為常地口吻回答著，不過江晨可以感覺到，她似乎也並不喜歡這裡。

  那女人明明還活著...

  「第六街區內圈會幹淨一些，不過如果進入的話需要支付一點亞晶的代價。我們來這裡只是為了交易些有用的玩意兒，所以在外圍的市場就足夠了。」孫嬌岔開了這個話題。

  「...」江晨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扭曲的文明。

  外圍的市場雖然也很髒亂，但卻是比貧民窟的情況要好了不少。被槍斃的小偷或什麼不開眼的罪犯被直接扔在了垃圾堆旁，等到晚上會有巡視員將其拖到「農場」，與營地今天收穫的「脂肪」一起攪拌，製成催長作物的肥料。

  一些似乎比較有名氣的「大盜」，則被漆上了福馬林釘在了木板上。

  「——羅格·傑爾森，綽號利爪狼。曾三次在第六街區製造謀殺案，被治安隊於下水道擊斃。」

  仔細一看，木牌上還銘著死者的身份。

  名字看上去是外國人，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夢竹部隊曾在這個城市登陸過，不少人就此留在了這裡。

  市場門口，兩位衣著還算乾淨的商人激烈的討價還價著，最後似乎是終於達成了共識，在一張協議上籤下了各自的名字。在市場管理人員的公證下，一方取出了亞晶放到了能量清點儀上，另一方則從租賃的帳篷中遷出了十個只著片縷的女人。

  沒錯，是遷出來。

  那纖細而白皙的脖子上，套著一個環狀的電子鎖，目光呆滯地順從著拉扯。

  那些女人的姿色都還算不錯，白皙的皮膚簡直和羊脂玉一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臉頰上紋著那種只有超市的商品上才會出現的條形碼。

  似乎是對於那些「貨」還算滿意，支付亞晶的那商人指揮手下將這些女人裝上了貨車，然後駛離了市場。

  「新銳大酒店。」眯著眼睛望著那貨車駛離的方向，孫嬌緩緩地開口說道。

  江晨注意到，孫嬌的雙手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捏成了拳頭。

  「酒店？」

  「只不過是個銀窩。」孫嬌輕啐了一口，「為入住者提供全方位的『服務』，具體是什麼服務你懂的。在那裡，女奴是消耗品，畢竟什麼樣變態欲望的人都是存在的。我在柳丁鎮的酒館曾聽過一個腦子不怎麼靈光的傢伙虛吹，新銳酒店中，少女的肉是如何的嫩......食物意義上的。」

  江晨打了個冷顫，他似乎已經可以想像到那批面無表情的少女將面臨的是怎樣的地獄。

  「那個人口販子估計是屬於占據101避難所的勢力。以克隆技術與培養液供養裝置培育低成本的複製人，這些技術培育出的人，與其說是人類，倒不如說是商品。」

  「所以說，避難所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江晨難以置信地側臉看著孫嬌那沒有什麼感情波動的雙眼，艱難地開口問道。

  「是個很神奇的玩意，每個避難所的設計理念都不同，以期望獲得最大限度的生存效率。」孫嬌聳了聳肩，「我出生在071避難所，現在想來還算是比較幸運。那裡的設計理念是以固定程序規範人格，雖然生活作息比較死板，但還算幸福。有些避難所的運氣就不怎麼好了。」

  說完，孫嬌那美麗的俏臉上露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殘忍笑容。

  「我曾經聽說，070避難所的設計理念是以人治人，通過製造一個精神領袖一樣的角色激勵人們生存下去...可見戰前的設計師是多麼的天真。據說避難所降下拱門不過10年，那裡就發展成了地獄。那位『道德模範』將正義不過是進行了幾年，便忘記了文明人的矜持，當起了部落酋長。呵呵，據說他利用安保程序的權限，荒唐地清理掉了所有的男性，只留下女性作為他的泄、欲工具...至於那個101避難所，估計是個無人避難所吧。」

  震驚於那殘忍的現實，江晨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吐沫。不過，對於孫嬌的話，他還有些不明白。

  「無人避難所？沒有人還需要避難嗎？」

  「呵呵，當然，存儲各界精英的DNA數據，到達避難年限之後開啟胚胎培養皿，自動『生產』出那些完美的身體，然後再配合虛擬實境系統使其在較短時間內獲得十數年的『記憶』。呵呵，也不知道那些從培養槽中走出來的商品究竟有什麼意義，難道戰前的設計師已經意識到了，這些商品在戰後的廢土上會很暢銷嗎？」孫嬌的話語中，毫不掩飾著嘲諷的情緒。站在一旁作為聽眾的江晨也不禁默然。

  這就是文明的結局嗎...

  「到了。」孫嬌簡短的話語打斷了江晨的思考，拉著他走到了一家店鋪的門口。

  這裡是第六街區外圍市場的官方收購站，負責進行對營地具備需求的貨物進行估價，收購。雖然罐頭、電池之類的東西在某些倖存者營地都是可以直接作為貨幣來使用的，但那種交易規則顯然不適用於「繁榮」的第六街區。所以，這時候就需要一個具備公信力的組織來推行統一的貨幣。同時，這樣也比較方便收稅。

  亞晶，作為大功率設備的主要能源，對於任何倖存者基地來說都有著剛性需求。且其便於攜帶的特點，也滿足了流通貨幣的必要特徵。

  雖然申請個店鋪售賣罐頭是個收益更大的選擇，但是「不差錢」的江晨自然是選擇了最方便的途徑，將那些昂貴的罐頭賣給最公正的第六街區官方。

  對此，孫嬌也沒有多做勸阻，看得出來她也不想在這裡待太久的樣子。

  「東西。」機械而熟練的回答從窗口傳來。

  江晨見孫嬌向自己示意，便取出了身後的背包，將裡面的東西取了一件放在桌子上。

  「嘶...」窗口中的交易員倒抽了一口涼氣。

  江晨總算是從那語氣中聽出了一絲難以置信的震驚，同時也感覺到了數道赤果果的貪婪的視線印在了他的背後。

  不自然地打了個冷顫，江晨無奈地沖孫嬌投以了詢問的眼神。孫嬌笑了笑示意江晨不用在意，畢竟沒有人敢在這裡壞規矩。至少在他們離開第六街區之前，他們都是絕對安全的。

  「先生的貨還有嗎？」那聲音竟然是帶上了一絲恭敬。

  鮮肉罐頭...就算是居住在內圈的貴族們每天吃的也多是變異牛的肉，催熟的蔬菜。那個前台交易員甚至是懷疑自己的掃描儀出了錯，因為那螢屏上顯示的居然是...

  鮮牛肉，儲藏期為127天，有害物質遠低於可食用臨界值。食材品質——完美！

  肉食本身就是一種奢侈品了，然而這人拿出來的鮮牛肉...就算稱其為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也不為過。這種東西，基本已經在末世上絕跡了。整個地球只怕都找不到一頭沒有變異過的肥牛。即便有，恐怕也是在遙遠的北方，那裡的輻射程度相對較低。

  在第六街區，或者說整片廢土上，大多數人是沒有機會吃到健康的食物的。通常情況下，倖存者們都是選擇使用營養合劑來充飢。那種以變異生物的蛋白質組織為原料生產的玩意，味道自然不可能好，只能說是勉強可以下咽的程度。

  每頓都能吃到「綠色食品」，整個廢土上恐怕也只有江晨能這麼奢侈了。

  更令人髮指的是，這傢伙還嫌罐頭不如新鮮的食物好吃...

  「還有不少。」

  「請到VIP室進行結算，會有專門的交易員來為您服務。」前台交易員沖江晨微微一笑，飛快的替他辦理好了手續，不一會兒便有一位姿容不錯的女士走到了江晨旁邊。

  「尊敬的先生，請跟我來。」女交易員神秘地沖江晨笑了笑，然後轉身邁著婀娜地貓步將二人引向VIP室的方向。之所以在VIP室處理交易，也是出於對客戶信息保密的一種措施。要是在大廳內搬出一大堆值錢的東西，只怕這人是沒有機會能夠走出第六街區一百米外了。

  推開木門，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面而來。古典的木桌與真皮沙發，茶桌的中間擺著一爐薰香，名貴的紫砂壺茶器顯露著十分不俗的典雅。就這個VIP室而言，倒是頗有幾分現代茶室的感覺。

  「請進，先生。」站在門前，那位姿容秀美的女交易員微微垂目俯身，胸前一抹誘人的溝壑諾隱諾現。站在一旁的孫嬌小姐則是眯了眯眼睛，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知為何，那美女交易員的眼神讓他感覺有些發毛，就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不過江晨也沒多想，抬腳便走進了VIP室。

  就在美女交易員準備進去，同時帶上身後的門時，孫嬌也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

  那美女交易員略微有些詫異和不滿地看了孫嬌一眼。然而，野蠻的孫嬌大小姐自然是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瞟了眼孫嬌那傲人的胸器，美女交易員不甘心地撇了撇嘴，臉上依舊保持著禮節性笑容，一聲不吭地輕輕帶上了門。

  江晨自然不知道這發生在數息之間的交鋒。

  對於超過100亞晶點的交易都需要在VIP室內進行，一方面是出于謹慎，另一方面則是出於對「大戶」的籠絡...VIP室與特殊服務掛鉤，這在第六街區也不是什麼新聞了。

  「專業的」女交易員通過特殊服務賺取小費，而第六街區交易所的後台則能夠獲得大主顧的「好評」，某種意義上這是件雙贏的美事。

  不過既然孫嬌小姐在這裡，這位女交易員的小費自然是得泡湯了。

  經過一番清點，交易很快地便結算完了，20個品質達到完美級別的罐頭，交易所很公道地以每個50亞晶的高價進行了結算。畢竟這些罐頭已經不僅僅是食品了，就算是稱之為奢侈品也不為過。相信如果把這些罐頭拿到內圈的那些有錢人面前，只怕價格翻上一倍都賣得出去。

  所謂物以稀為貴便是這個道理。

  為此，孫嬌在江晨耳邊不知道抱怨了多少遍，不過江晨卻是不怎麼在意，反倒是心中暗自竊喜。

  一個罐頭能值多少錢？然而，1亞晶點卻能迅速給躍遷手環充能10%！這樣也就無他再需冒著風險去偷電了。

  這筆生意怎麼想都不虧。

  「你知道VIP室是什麼地方嗎？」走在人來人往的市場上，孫嬌突然開口說道。

  「嗯？大宗貨物交易的地方？」江晨愣了愣，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

  「噗嗤，」孫嬌突然捂著肚子笑了笑，很沒風度地笑了笑，「果然你不知道。」

  「我不認為哪裡有趣。」江晨很無語地看著孫嬌。

  笑夠了的孫嬌突然將嘴唇湊近了他的耳邊，臉上帶著一抹戲謔。

  「是提供特殊服務的地方。」

  江晨感覺自己的耳朵被吹了口氣，頭皮不禁一陣舒服的酥麻。不過他早就習慣孫嬌時不時的調戲了，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紅著臉跳開，而是厚著臉皮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是不是恨我壞了你的好事？」孫嬌打趣地問道，「如果我站在外面的話，她沒準會給你來個『特別服務』喲。」

  「怎麼會？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並沒有因為孫嬌的調侃而害臊，江晨臉皮相當厚的調侃了回去。

  而且，某個字，他咬得特別重。

  「……」

  孫嬌臉頰一紅。

  說到底她還是個初嘗人事的少女，雖然總是以姐姐自稱，但實際年齡也沒比江晨大。

  突然，孫嬌那對鳳眼微眯了起來。

  「有人跟蹤。」

  「誰？」江晨一愣，下意識地想要回頭。

  「別回頭，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沒人敢在這裡動手，對付這些老鼠我自有辦法，我的BOSS。」孫嬌笑了笑，咬著江晨的耳朵說道。在旁人看來，這兩人就像是一對打情罵俏的小情侶一般。

  因為有人跟蹤，兩人接下來的行程自然是就加快了不少。

  孫嬌直接帶著江晨來到了一個醫院模樣的地方。進去之後他才了解到，這裡是出售各種疫苗與基因藥劑的地方。

  在支付了總共55亞晶之後，戴著口罩的醫生給江晨的左右胳膊各打了一針。其中一針是T型疫苗，用於預防喪屍細菌的感染。另一針則是C級基因強化藥劑，根據醫生的介紹，其效果大概能將肌肉強度、反射神經、骨骼強度提升10-25點不等。肉體強化的效果會在三天內逐步生效。

  藥店中有不少的有用的藥劑，江晨都選擇性的買了一點。這些都是些改善身體素質的藥劑，畢竟實力才是保證財富的前提，總不能一直是躲在孫嬌的後面吧？

  雖然江晨倒是挺想這樣的。僱人打架怎麼想都比親自打架更顯風度，咳咳...

  接著，兩人又去軍火商店補充了彈藥，孫嬌使用的天狼星突擊步槍使用的是C型電池作為彈藥，對5個彈夾進行充能只需要支付1單位的亞晶。

  至於江晨手中的PK200突擊步槍使用的7.62mm步槍彈則稍貴一點，360發子彈總共花費了4亞晶點。雖然孫嬌一臉肉痛，但江晨倒是很豪爽地直接付了款。

  罐頭換軍火，怎麼想都是賺了啊！

  當然，這裡的「野蠻人」是不會理解的。

  在這片廢土上，雷射武器無疑是既環保又經濟的選擇，一般的中短途雷射步槍就足以適應大多數城市戰鬥的地形。只要不是大功率的長程雷射步槍，對於能量的消耗都是非常低的。就以孫嬌手上的天狼星而言，有效射程不過400米，超過400米後光束彈的能量就會極具衰減。但是，一顆C型電池，卻足以供給其射擊200發光束彈。如果不是得考慮武器過熱，在近距離這把武器甚至能打出機槍的火力。

  至於動能武器，好處就在於有效射程遠，子彈威力衰減不明顯，且不會被能量護盾完全免疫。就PCA的制式武器PK200突擊步槍而言，帶上8倍鏡就能當狙擊步槍用。雖然這種槍讓江晨拿著有些浪費，但無疑確是最適合他的。

  動能武器的可靠性比雷射武器強上很多倍。一個EMP手雷就能讓雷射步槍拋錨，然而動能步槍卻依舊可以繼續射擊。如果出現意外，孫嬌是會處理雷射武器的各種故障，但是江晨就只有乾瞪眼的份了。

  「我們今晚就住在這吧。」孫嬌望了望漸漸落下的夕陽，又漫不經心地用餘光掃了眼跟蹤者。

  「可是...」江晨皺了皺眉，他對於自己被跟蹤，渾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

  「夜晚很危險，」孫嬌淡淡的說道，同時臉上滑過一絲帶著寒意的微笑，「但同時，也充滿機會。」

  看來今晚，有些人註定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