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另行其道
2024-06-01 07:35:06
作者: 傾軒
不知道當若姨娘知道自己隱忍多年、費盡心血設計的計劃,眼看就能成功,卻被霍天心輕描淡寫的給破壞了,會是什麼樣的感受。光是方才受的那些氣,就足夠叫她徹夜難寐了。
「姨娘,您冷靜一些。」霍天羽瞧著一個勁捏枕頭髮泄的沈若秋,遞了個茶碗兒過去,「若是實在難受,便摔個茶碗兒解解氣吧,莫要憋壞了身子。」
沈若秋沒有搭話,咬牙切齒的將枕頭擰了又擰,最後實在忍不住,將枕頭狠狠的甩在地下,又上去跺了兩腳,忿恨道:「賤人,真真是氣死我了!」
她怎麼著也是隨嫁過來的姨娘,如何時琴太姨娘那樣的卑賤之身能比的?居然敢逼她自稱賤妾,這份侮辱,遲早有一天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氣得太甚,小腹又是一陣疼痛,腿間湧出一陣熱流,嚇得她連忙躺下,不敢再亂動。
霍天羽著實看不過眼,無趣的將茶碗兒放回桌面,叨咕道:「不就摔個茶碗兒罷了,又值不得幾個錢,姨娘何苦將自己逼成這個樣子。」
沈慕秋用力攥緊身下床單,恨恨道:「我若是正房太太,摔了也就摔了。可你也聽見她們說的,我不過是個賤妾而已,便是火氣再大,又能如何?」
「姨娘!」霍天羽無奈的扶額,「反正你在那對賤人母女的眼裡已經落不得好了,還在乎她們怎麼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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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把氣忍了下來,夫人就會對她另眼相看?
沈慕秋定定的盯著帳頂,許久,輕輕吁了一口氣,喚道:「羽兒。」
「嗯?」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想要爬上主母的地位,由庶變嫡,沒有隱忍和耐心,是不成的。」
霍天羽眨巴著眼睛,若有所思的托腮聽下去。
「沈慕秋是夫人沒錯,可上有老太太,外有你父親。她就是再厲害,也越不過那兩人去。所以啊,有些事情,不是我要忍她,而是要做給真正掌權的人看,明白嗎?」
老夫人憑什麼喜歡一個妾?還不是因為她多年來表現得溫和恭順,且處處討好,一步一步降低了老太太的防備,才逐漸抬高自己的地位。
這一路走得有多艱難,只有自己知道。明明嫉妒得要死,還要裝出賢惠大方的模樣,才換來老爺的偶爾讚賞。
到底是身份不夠,努力了那麼久,還是抵不過正室輕飄飄一句話。就如沈慕秋所說,將軍府最重規矩。過去,沈慕秋沒有意見,以姐妹相稱自是無礙。如今,主子夫人非要將尊卑上下分個清楚,老夫人也絕對不會多說一句。
在這方面,正室必定會幫著正室的,她要敢表現出一點兒委屈,都是在扇老太太身為正室的臉。
「唉,這就是身為妾室的苦啊!」沈若秋長嘆一聲,懨懨的靠在軟枕上:「羽兒,你千萬要記得,便是嫁給普通的地豪鄉紳為妻,也莫給皇家做妾。」
「姨娘,您在說什麼呢?」霍天羽不滿道:「難道您真打算把我嫁給那些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的下等人?」
「姨娘就是這麼一說,你急什麼?」沈若秋淡淡的瞥她一眼,「那女人半邊身子都踏入棺材裡了,我扶正是遲早的事兒,屆時你是嫡大小姐,還愁嫁不到好人家?」
霍天羽這才勾起微微笑意,扭扭捏捏的起身:「時候不早了,羽兒先回去休息了。姨娘,您也別想太多,明兒一早還要去'寺廟'呢。」
「去吧。」沈若秋叮囑道,「記得今日夫人說過的話,往後在外人面前,便不要與我太過親熱了,免得又被她藉機作一番。」
「曉得了。」霍天羽撇嘴,有些不高興的出去了。沈若秋知道她心裡彆扭,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她與霍守成都是堅韌隱忍的性子,偏偏生出的女兒卻半點兒也沒遺傳到這一點,聰慧是足夠聰慧了,也能說會道,甚得老夫人歡心。可就那不懂得掩飾的臭脾氣,確實怎麼改也改不過來。
霍天心那丫頭自從落水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沒過去那樣好拿捏了。羽兒的身份本就差一些,若還是像以前那樣,往後豈不是要被壓一個頭?
越想越是焦躁,一整夜都渾渾沌沌的睡不踏實。方、覺得睡意漸濃,碧柳碧桃便進門喚她起床梳洗,說是馬車已經在外頭候著了。
天色才蒙蒙亮,霍天羽便陪同沈若秋一同上了馬車,在晨曦之中趕往城外的寺廟。
磬華寺,在京城周圍眾多的寺院中,屬於不太起眼的一座。因著寺廟小,附近只有一些村落,路又不太好走,馬車難以通行,尋常富庶人家是不來的。到此祈願上香的,多是些平民百姓,和一些沒有資格去大廟朝拜的妾室。
馬車自山腳下停了下來,沈若秋付了銀子,囑咐馬車在此等候,與霍天羽一起上了山。
不過一盞茶功夫,馬車就被蔥鬱的樹叢遮擋。沈若秋朝霍天羽揚了揚下巴,讓身邊的碧柳陪著她繼續前行,自己則在碧桃的陪伴下拐了個彎,踏上了旁邊的岔道。
三間連在一起的泥坯房在樹叢中若隱若現,走得近了,便看到屋子前的空地上曬了一堆堆的草藥,微風拂來,藥香撲鼻。
碧桃自動自發的停在了門前三丈之外,面向來路,戒備的環視四周。沈若秋則深吸一口氣,踩著綿軟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陰涼黑暗的泥坯房。
木製的桌椅已有些年頭了,沒有上漆,有的還有修補過的痕跡。除了大門和一間小窗,房子裡沒有任何光線來源,裡頭陰陰沉沉的,沒得帶來一種沉悶壓抑的感覺。
其實,這便是普通農家屋隅的模樣,只是高宅大院住得久了,便覺得寒磣。
輕輕敲了三下門,裡頭很快走出來個中年男子,身著最普通的藍布衣衫,大概是穿得久了,洗刷得有些發白。頭髮以木簪束於頭頂,雖然簡單,卻也規整。
藏於山林里的男子,不但沒有山野莽夫的粗鄙,反倒有著文弱的書生氣。看到敲門之人,男子先是一怔,溫和的面容很快冷了下來。
「夫人是否走錯了路,不慎走到農家院戶?此處往回走一盞茶功夫,便能瞧見下山之路,恕在下不能相送。」男子一甩袖子,轉身朝內屋走去,冷然擱下一句:「夫人請回!」
沈若秋扶著門框慘然一笑:「修之,你竟是如此恨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