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與黃藥師論武

  劉風告別陸家莊後，與楊過、程英三人各騎一馬，倏忽間奔出十來里，來到嘉興城的醉仙酒樓。

  上得頂樓雅間，便見青袍長須的黃老邪面窗而坐，正把酒獨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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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島主，在下應約而來！」劉風拱手說道。

  黃藥師轉過身來，見劉風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娃娃，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若是換作陸立鼎或武三通等人，以黃藥師的性子恐怕會拂袖飄然而去。

  但兩個孩子，倒不至於惹得他不快。

  「好，先喝上一杯罷。」黃藥師淡淡說道，手一揮，桌上的瓷杯便向著劉風飛來。

  劉風知道他是在試探自己的實力，也不藏拙，使出花間十二枝中一招「拈花弄柳」穩穩接住瓷杯，內力透過杯體將酒水激起，便如一條水龍般飛入他的口中。

  「好！」

  黃藥師見他這一手，便已確定這年輕人一身實力不在自己之下。

  他雖身為中原五絕之一，卻也只是先天之下的絕頂。

  即便是五絕之中最強的中神通王重陽，也未突破先天之境。

  這小子如此年輕，武功境界已與他們齊平，突破先天必是指日可待。

  黃藥師已斷定，劉風絕對是出自大師名門之下。

  他雖狂傲，卻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禁笑問道：「不知小友出自哪位大宗師門下？」

  他以小友稱呼劉風，卻非恭維，而是武林之中本就以實力相論。

  便是七八十歲的老者，若拜在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門下，那也得乖乖尊稱一聲師父。

  劉風笑道：「久聞東邪黃藥師大名，還請賜教幾招！」

  黃藥師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便來吧！」

  他心道這小子還真是邪魅狷狂，與他頗為相似。

  黃藥師催發內力，揮掌之時將酒罈之中的酒水震出，如一陣波浪般湧向劉風。

  這是他桃花島的碧波掌，掌勢如波，重重遞進，雖然淺近，卻已含桃花島武學的基本道理。

  雖是入門功夫，但在他手中使出卻別有一番意境。僅僅是一壇酒水，已打出了驚濤駭浪的氣勢，若是換在湖海之中，威力可想而知。

  面對湧來的酒浪，劉風伸出中指，戳出一道指勁，真氣將酒浪一分為二，炙熱的氣息更使酒水蒸發，頓時香氣盈屋。

  「一陽指？」

  黃藥師大感驚異，沒想到劉風竟能使出大理段氏的一陽指絕學，而且看其程度，也只比一燈差了半籌而已！

  壓下心中驚訝，黃藥師決定進一步試探，不知還能從劉風身上得到多少驚喜。

  他右手中指曲起，扣在拇指之下彈出，手法精微奧妙，指勁凌空射來，正是他的成名絕技彈指神通。

  這彈指神通能與一陽指齊名，可見其不凡。

  劉風知道黃藥師這是見獵心喜，方才一再出手試探，索性讓他看個夠。

  他右手大拇指伸出，射出一道劍氣，這是少商劍，劍路雄勁，頗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

  黃藥師又是一驚，這指法與方才的一陽指意境截然不同，竟與他的落英神劍掌一般，手法之中蘊含著劍意！

  一燈大師並未學過六脈神劍，因此黃藥師也未曾親眼見過這門大理真正的鎮派絕學。

  劉風三指齊出，接連射出商陽、中沖、關沖三道劍氣。

  黃藥師的拇指與食指扣起，餘下三指略張，手指如一枝蘭花般伸出，姿勢美妙已極。

  他出手又快又准，指拂處若春蘭葳蕤出手優雅，氣度閒逸，輕描淡寫，行若無事，輕飄飄地已化解了劉風三道劍氣。

  下一刻，他化指為掌，掌出時如落英繽紛，四方八面都是掌影。

  這落英神劍掌五虛一實，或八虛一實，如桃林中狂風忽起、萬花齊落一般，妙在姿態飄逸，宛若翩翩起舞。

  而掌風卻是凌厲如劍，所過之處，木裂磚破。

  劉風躲過黃藥師幾掌，笑道：「黃島主還請移步，否則這客棧就要被我們拆了。」

  黃藥師點了點頭，二人自欄外踏月而出，立於閣樓之巔。

  楊過和程英趴在窗邊，望向不遠處的二人，在月下便如仙人一般。

  他們何曾見過如此精彩的打鬥？一時之間竟都忘了跟著劉風來此的目的。

  「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黃島主果真是博學奇才，所創的招式都別具一格，富有詩情畫意。」劉風讚嘆道。

  黃藥師摸了摸長須道：「你方才所使的那門指法，中蘊劍意，實是一門驚天動地的絕學，不知與一陽指有何干係？」

  「前輩果真是好眼力！這門六脈神劍，與一陽指正是一脈相承。」

  至於來歷，劉風自不必多說了。

  他接著又道：「在下久仰黃老前輩已久，此番見面，倒是想向老前輩博個好彩頭。」

  黃藥師一聽這話，也頓時來了興趣：「你想和我賭什麼？」

  劉風笑道：「世人都以為東邪黃藥師最厲害的是武功，但卻不知，他最厲害的並不是武功。」

  「哦？」黃藥師好奇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最厲害的是什麼？」

  他想要的是什麼?

  「奇門術數、詩詞歌賦！」

  他的詩詞歌賦，未必有多高的水平，但奇門術數，在江湖中可堪一絕！

  只是在江湖之中，多數人都不明白奇門術數的價值所在。

  黃藥師對劉風的感官又上了一層，隱隱已有了一些欣賞，少有人能如此清明。

  「你要我傳你奇門術數？」黃藥師正打算告訴他，這奇門術數與習武完全不同，你即便是一個習武奇才，也未必能夠將術數研究入門。

  劉風卻搖頭道：「若是我能勝得了前輩，還請前輩收那女娃為關門弟子。」

  原來是為了這個而來！

  黃藥師知道這女娃乃是陸立鼎的外侄女，與劉風也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

  但劉風如此看重這女娃，自有他的道理，想必那女娃娃確實是天資聰穎。

  黃藥師點了點頭，自袖中取出一支碧綠的玉蕭來。

  「你方才既說了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前面你已見識過了，這碧海潮聲曲，還請君恭聽！」

  話落，他便抽奏起絕學碧海潮生曲來！

  曲聲一起，音波瞬間編織出一片浩淼的真氣海洋，先是萬里無波，待到曲聲提高之時，真氣浪潮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

  劉風運起神照功，入神坐照，硬扛黃藥師的音波攻擊。

  置身真氣浪潮之中，劉風恍惚間，仿佛見到了浪潮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忽而又出現了各種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飄至，忽而熱海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

  黃藥師以十成功力催動此曲，可令人心神迷亂，使其宛若置身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被海浪吞噬。

  可劉風卻立於屋頂之上，抱臂於胸，神色淡然。

  即便是當年五絕之冠的王重陽，面對此曲時，也不能如此從容。

  黃藥師不由得又高看了他兩眼。

  待到曲聲低落，似潮退後水平如鏡，但真氣潛伏於水面之下，似

  海底的湍急暗流。於無聲處隱伏兇險，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覺而入伏，尤為防不勝防。

  低沉的蕭聲中，真氣音波凝練出一道青色的幻影，他乘著音浪飛身而至，抬手一劍，劍招已是精微奧妙至極。

  劉風唯覺周身要害皆被其劍尖所籠罩，但見這青影劍式瀟灑俊雅，似是自玉簫中化出的劍法。

  他沒想到，黃藥師這碧海潮生曲之中，還能蘊含玉簫劍法的殺招。

  身影一動，凌波微步已避過這一劍。

  那青影再動，劍招俊雅花俏，仿佛只求美觀，毫無威力的劍舞，實際卻是妙用非凡。

  劉風以六脈神劍凝練劍指與之相抗，而青影的劍卻仿佛有黏力一般，每相接一下，便會產生一股粘力，使他的行動越來越遲緩。

  蕭聲忽疾，劍影飄飄，已是快捷無倫。劉風只覺一重重劍影壓來，密不透風，令他有些眼花繚亂。

  這黃藥師不愧是五絕之一，半步先天的絕頂高手！

  劉風與之一戰，方才發現自己這個半步先天的水分。他靠的完全是北冥神功所帶來的磅礴內力，方才能夠一力降十會。

  但單論武學招式和武道意境，他與黃藥師等老牌絕頂高手還相去甚遠。

  不過這黃老邪在五絕之中，也算是招式最為精妙的存在了。

  他這個人便似有強迫症一般，寧肯不修內力，也要將武學套路研究得又美又奇又好。

  當然，這也極大地拖慢了他的武功進度，使得他距離先天只有一步之遙，卻遲遲未能突破。

  當然，更大的原因，或許是他心有掛礙，並不想突破先天，脫離凡俗的身份。

  劉風直接使出名劍八式·日月同天，配合電光神龍鑽，將一陽指發揮到極致。

  兩道指勁呈現螺旋狀，以可不阻擋之勢突破了重重真氣音波浪潮的阻擋，轟向黃藥師。

  黃藥師大驚失色，不敢硬接，只能施展靈鰲步躲開。

  而他所在的屋頂直接被炸得粉碎！

  黃藥師這才真正見識到對方的實力，這一身磅礴無比的內力，恐怕就連修煉先天功的王重陽，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黃藥師拱手道：「小友果真是內力超然，黃藥師佩服！」

  他更加好奇，究竟是哪位大宗師，能培養出如此妖孽之才！

  劉風嘆了口氣道：「只論招式，在下實在是自愧不如。不過是仗著蠻力取勝罷了。」

  「黃老前輩這一首碧海潮生曲，當真是讓晚輩大開眼界了！能創出如此絕妙的武學，黃老前輩也不愧一絕了！」

  黃藥師卻擺了擺手，將玉蕭收入袖中道：「實非如此，小友有所不知。當年我遊歷天下，曾在臨安聽到過一陣蕭聲......」

  「那蕭聲從山頂處傳來，如在天邊遠方；低回時，如耳邊哀泣。簫聲若即若離，高至無限，低復無窮，已達簫道之化境。」

  劉風眉頭一挑，也有些詫異道：「前輩說的那人，莫非就是......」

  黃藥師鄭重地點了點頭，看向遠方的目光中帶著無限敬仰。

  「正是那位無上宗師！」

  令東來！

  原來，黃藥師曾聽到過令東來在臨安出手制服血手厲工時的蕭聲，因而受到啟發，這才鑽研音律武學，後來創出了碧海潮生曲！

  「只是我這蕭曲，與那位差的實在是太遠。若能得其零星半點，此生便已足矣。」

  黃藥師不由得潸然感嘆道。

  便是他窮人壽之極，也未能窺得天道之一二。

  但如令東來之流，不過四五十歲，便已達天人之境，實在是叫人望塵莫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多愁明日愁。前輩，與其愁悶不如飲酒！」

  劉風說著，施展吸星大法，直接將酒罈凌空攝來。

  黃藥師也不再問他這些絕學來歷，與他坐在屋頂之上飲酒交談。

  待微醺之時，黃藥師答應收程英為關門弟子，傳她一身絕藝，擇日便上陸家莊與陸立鼎講清楚，之後便帶程英回桃花島。

  辦好此事，劉風這才帶著楊過返回破窯屋。

  楊過在醉仙樓打包了許多好吃的，帶回去給穆念慈。

  穆念慈盼了一日，終於等到了二人歸來，這才鬆了口氣。

  聽楊過講述所見所聞，穆念慈的神色時而凝重時而放鬆，不由得瞪了眼劉風。

  她與劉風關係火熱升溫後，心中也漸漸多出了個他來。

  雖不敢想二人會有什麼結果，卻也只盼著劉風能夠平安喜樂。

  夜裡，這破窯屋之中只有一張床。楊過一直都是睡在草鋪上的，劉風靠在牆邊湊合了一晚，便打算第二日就帶著母子兩齣發前往姑蘇了。

  可到半夜，楊過卻鬼鬼祟祟地摸了起來，劉風本以為他是去夜尿的。

  誰知他卻在桌上窸窸窣窣摸索了一陣，把帶回來沒吃完的烤鴨包好，便往屋外而去。

  劉風心中一動，突然想起楊過似乎很小的時候，就結實了一個老東西？

  回想起楊過常常掛在嘴邊的老乞丐，劉風頓時眼前一亮。

  肯定是他沒錯了！

  差點忘了那老東西，他身上可是有不少好東西的！

  悄悄跟在楊過身後，走出幾里路，便到了一座破廟中。

  楊過扯著嗓子叫道：「老叫花，你在不在啊？」

  原來，他心道自己明日就要離開了，想著臨行前帶上烤鴨來好好招待招待，平日裡很是照顧他的老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