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夥計
2024-04-30 19:28:22
作者: 龍潭散人
簡逸三人面面相覷,陳月華一直以溫和柔弱示人,很難看到她如此乖戾失態。
凌可芸輕聲寬慰:「我們沒說跟你有關係,但賀康畢竟死了。」
陳月華又陷入那種精神恍惚的狀態,眼神空洞沉默不語。
「呃,你先休息吧!」簡逸萌生退意,不願再刺激陳月華。
三人繞過廊道,簡逸朝樓下望了一眼,劉艷的房間透著燈光。王貴瑞被侯峰帶走了,老胡還在鎮上的醫院。整個樓下,只剩下劉艷一個人。
「下去看看。」簡逸打頭走下樓梯。
劉艷似乎聽到動靜,主動打開了房門,看向三人的目光竟隱隱露出一絲期盼。
「劉姐還沒睡?」簡逸不請自入,芮雪和凌可芸緊隨其後走進屋內。
「嗬,睡不著。」
劉姐睡床對面擺著三張塑料凳,好像算準了簡逸三人會下來找她。
凌可芸聞到一股酒味,劉艷顯然又喝了睡前酒。
「劉姐,你好像很喜歡臨睡前喝點酒啊!」
劉艷搖頭苦笑:「沒辦法,習慣了,不喝難得睡著。」
簡逸仿佛猜到點什麼:「劉姐,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們說?」
「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劉艷的眼神很矛盾。
簡逸面露微笑:「那我問你答,行嗎?」
「好吧。」
「元旦節那天晚上,陳月華是不是出去過?」
「嗯,那天吳亦宸和王師先走,吃過晚飯徐芳也走了。山莊裡只剩下我和月華,還有老胡。月華八點不到就上樓了,老胡八點半也回了房間。我一個人待著無聊,想上樓找月華說說話。出去剛關上門,就聽到後樓梯有腳步聲。我也沒吭氣,站在門邊看著月華下樓走到鋼索那,一彎腰鑽了出去。」
「陳月華下崖了?」
「嗯。」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沒看到她什麼時候回來,凌晨一點左右,我聽到樓上有響動,她可能是那會回來的。」
「當晚王貴瑞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十二點過。」
「你知道徐芳和賀康的事嗎?」
「知道,我的屋子就在徐芳正正的樓下,她屋裡有什麼動靜,我都能聽到。」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養成了睡前喝酒的習慣?」
「是啊,喝點酒就好睡了,睡著了什麼都聽不到。」
「賀康經常虐待徐芳和陳月華?」
「嗯,其實他以前不這樣。我剛來山莊那兩個月,老賀待月華還挺好,可月華對總是老賀冷冰冰的。有天晚上,我聽到老賀在樓上罵月華不要臉,說他對月華這麼好,都換不來一點好臉色。還罵她下賤,只會討好野男人。月華一句話都不說,老賀越罵越氣就動了手。」
「你沒上樓去勸勸?」
「怎麼沒去,我剛一上樓,那老賀就像要吃人似的,把我吼了下來。」
「老胡和王貴瑞呢,他們不去勸勸?」
「老胡當時還沒來,王貴瑞關著門縮在屋裡不出來。後來老胡來上班了,賀康已經不找月華吵架了,但是隔三岔五在房裡打月華,還拿菸頭燙她,我看到過好幾次,她手臂上被菸頭燙的傷疤。」
「這些老胡和王貴瑞都知道吧?」
「知道,吳亦宸也知道,但他和王貴瑞從來不說。老胡勸過老賀,剛一開口,老賀就說這是他的家事,外人沒資格過問。老賀平時待大家還不錯,就是在月華這件事上面,誰都不能干涉。」
「那徐芳和賀康是怎麼回事?」
「他們怎麼好上的我不清楚,不過村里早就有人在傳徐芳和老賀亂搞。後來徐芳也來了山莊,老賀特地給她買了一張大床,經常在徐芳房裡睡。月華一開始不理徐芳,過了兩個月她們才說話。再後來,關係慢慢就好起來了。」
「金彪來山莊找過月華嗎?」
「聽說他們剛結婚那會來找過,老賀把金彪打了個半死。我來以後,沒見金彪來找月華,但月華有時會從觀景台那下崖出去。老賀每個月多給我五百塊錢,讓我在他離開山莊的時候盯著月華,可我哪敢告訴老賀呀!」
「賀康讓你盯著月華?」
「是啊,就老賀對月華下的那黑手,我根本不敢告訴他,月華趁他不在的時候跑出去。」
「月華下崖去哪,你知道嗎?」
「不知道,反正她一個月總要出去一兩次,每次出去的時間都不長,一兩個小時就回來了。」
「王貴瑞和老胡知道這事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
「賀康淹死的那晚,陳月華、徐芳、王貴瑞都離開過山莊,你就沒懷疑賀康的死有問題嗎?」
「我也懷疑過,可懷疑有什麼用,沒憑沒據的,我也不敢胡說啊!」
「去年冬至那天,陳月華到底去哪了?」
「她說是回娘家了,可老賀不信,就打了她兩巴掌。」
「賀康跟楊立強的關係很好嗎?」
「好啊,楊立強那養雞場還是老賀借錢給他開的。」
「賀康借錢給楊立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呃,就是徐芳來山莊前一個月吧,老賀借了八萬塊錢給楊立強辦雞場。」
「這筆錢楊立強還給賀康了嗎?」
「我不知道。」
「楊立強給賀康打借條了嗎?」
「我也不知道。」
「其他人知道賀康借錢給楊立強嗎?」
「我不清楚,當時也是湊巧,那天我正好去信用社存錢,遇到老賀取了八萬塊錢,我就隨口問他取這麼多錢幹什麼,老賀說他夥計借錢辦雞場。」
劉艷的話令簡逸頭痛不已,賀康生前居然借了八萬塊錢給楊立強,這事竟沒人提過。楊立強辦雞場僅一年時間,這筆錢估計還沒還上,他的債主就一命嗚呼。
簡逸哪裡還坐得住,趕緊跑上樓去問陳月華。
「楊立強是借了八萬塊錢,老賀沒讓他打借條。」
「那這筆錢還了嗎?」
「沒還,楊立強答應每年還兩萬,四年內把錢還清楚。」
簡逸無奈地離開陳月華的房間,下樓囑咐了杜晨幾句,把芮雪和凌可芸叫出劉艷的屋子,三人立即下山。
楊立強的養雞場規模並不大,存欄量大約在兩三千隻左右。他也沒請工人,四個雞舍都是自己一個人打理,晚上也睡在雞場值夜。
簡逸等人趕到雞場時,楊立強還沒睡覺,芮雪在外面一叫門,他就從彩鋼瓦房跑了出來。
「誰啊?」
凌可芸湊到籬門邊說道:「楊大哥,是我。」
「是你!」楊立強好奇地打量芮雪和站在後面的簡逸。
「開門吧,我們是警察。」芮雪朝籬門裡亮了下證件。
「哦!」楊立強打開籬門,口裡冒著酒氣。「這麼晚了,你們找我幹什麼?」
「進去說吧。」簡逸朝瓦房走了過去。
楊立強睜著一雙微醺的眼睛,疑惑地跟上簡逸。
「警官,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簡逸快步走進房子裡,掃了一眼矮桌上的半鍋剩菜和酒碗,回身看向楊立強。
「你在吃宵夜?」
「嗯,晚上沒事,一個人喝點。」楊立強臉色不悅瞅著凌可芸。「你不是無業游民嗎?」
「嗬嗬!」凌可芸尷尬地笑了兩聲。
芮雪也擠進屋內,滿心好奇四處觀望。
簡逸拉了張板凳坐下:「楊立強,我是林城警局刑偵隊探員簡逸,這麼晚來找你,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楊立強微微有些緊張。
「元旦節那天晚上,賀康在你這喝了多少酒?」
「也就是斤把酒吧。」
「他走的時候醉了沒有?」
「沒醉,要是醉了,我就讓他在這睡了。」
「聽說賀康的水性很好?」
「嗯。」
「他被淹死的地方,水並不是很深。」
「老賀是踩到石墩上的青苔滑倒,磕到後腦勺才掉進水裡的,那水再淺也能淹死人啊!」
「你這雞場,是賀康借錢給你開的?」
「嗯,跟他借了八萬。他出事以後,我和月華講好,每年還給月華兩萬,四年之內把帳還清。」
「打借條了嗎?」
「我們是夥計,借幾萬塊錢還打什麼欠條。」楊立強不以為然地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
簡逸對楊立強的淡定十分困惑,他好像絲毫不擔心,警察會因為這筆債務懷疑他。「這年頭,像你這樣的人不多了。」
「什麼意思?」楊立強皺眉問道。
「沒什麼。」
「你以為賀康不在了,我就會賴掉這筆帳?」
簡逸沒有回答,玩味地看著楊立強。
「放心,就算沒有借條,這筆錢我也會一分不少地還給月華。」
「你和月華的接觸多嗎?」
「呃……」楊立強愣了一下:「不多。」
「你很少去賀康的山莊吧?」
「嗯。」
「陳月華也沒跟賀康一起來你的雞場吧?」
「嗯。」
「那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和陳月華很熟的樣子?」
「我,我和她也不是很熟。」
「賀康是在你這喝了酒才出的事,但她很大度,絲毫沒有追究你的責任。你也很講誠信,不會因為債主死前沒留下借條而賴帳。」
「你,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為賀康能有你這樣的朋友而高興。」
楊立強微微變色:「你是不是懷疑我?」
簡逸笑著反問:「懷疑你什麼?」
凌可芸心裡暗自一驚,楊立強給她的印象就是個有問必答的老實人。可簡逸今晚的詢問,竟讓他露出陰險狡詐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