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禍根

  在這句道歉說出口的剎那，蛛兒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委屈。

  眼淚撲簌簌地掉落面頰。

  她本是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可此刻在李七夜的面前卻仿佛一個受氣的小媳婦。

  「就……就只允許……她說我……不允許我……我說她嘛！」

  蛛兒不想讓旁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可是一向自詡為情緒管理大師的她卻是始終無法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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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要跑，卻又感覺心臟顫抖，渾身無力，完全動彈不得。

  「好了。」

  李七夜幾乎有些粗暴地將蛛兒攬入了懷中。

  儘管這有失禮節。

  但激進的行為總要用更加激進的行為來安撫。

  「蛛兒。」

  「你可以說她笨手笨腳。」

  「也可以說她呆頭呆腦。」

  「但不要去揭露別人的傷疤。」

  「倘若，憐星以你的過往，你的痛楚，拿來說笑，我一樣不會坐視不管。」

  李七夜一邊輕撫著蛛兒順滑的青絲，一邊用極其溫柔的語調講道。

  「真的嗎？」

  蛛兒止住了抽噎，淚眼婆娑地看向李七夜。

  她面頰上的疤痕掩飾不住眼神中的星河。

  楚楚可憐莫過於此。

  「嗯。」

  李七夜點了點頭。

  「另外，你以後不要再戴面紗了，我說你好看，便是真心覺得你好看。」

  「切，誰稀罕你覺得好看了。」

  蛛兒揉了揉眼睛，情緒也逐漸安定了下來。

  「哼，以後不知道多少小女生要著了你的道，換作其他人，我早就把他的心給挖出來了，偏偏你打了我，我也根本恨不起來。」

  ……

  兩人此刻，已經頗有種打情罵俏的感覺了。

  就連黃蓉也不由得在心裡頭豎起了大拇指。

  我的天，七夜哥哥原來你才是潛藏的情場高手。

  片刻後，蛛兒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仿若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又變回了那個驕傲的姑娘，儘管面龐上還殘留著淚痕：

  「怎麼？我都道歉了，某人似乎仍是不太情願嘛！」

  憐星這時候才終於自剛才的驚愕中回過了神來。

  直到李七夜看向她，她才若有所悟，連忙說道：

  「沒……沒關係……沒關係……」

  然而，剛才李七夜的話語卻始終在她的耳邊縈繞。

  「你可以說她笨手笨腳。」

  「也可以說她呆頭呆腦。」

  「但不要去揭露別人的傷疤。」

  原來，他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殘廢了，卻一直小心翼翼地佯裝不知。

  甚至自己被譏笑之時，還出手打了蛛兒。

  憐星的內心中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情感。

  類似於感激卻又不可明狀，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

  「憐星，蛛兒也是無意之舉，我已經略施小懲，你不要往心裡去。」

  李七夜又各自往兩人的盤子當中放了不少的烤串。

  「沒事，沒事的，我也有錯。」

  憐星的確已經釋懷了，她本就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

  「那就好。」

  李七夜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

  「其實江湖之大，身體有缺陷的武者很多。」

  「盜帥楚留香的鼻子不靈，江南花滿樓的眼睛不明。」

  「李探花郎有著嚴重的肺癆，卓東來更有嚴重的小兒麻痹。」

  「不見刀影只見人頭落地，近日來威震江湖的傅紅雪。」

  「他不僅是個天生的瘸子，更有著不為人知的隱疾，羊癲瘋。」

  「他們憑藉著遠超常人的毅力，仍舊躋身於強者的行列，所以我對他們最是欣賞。」

  李七夜沒有將憐星列入其中，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沒有寬慰，也無須寬慰。

  因為寬慰的意思總是包含了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憐憫。

  他使用的詞彙是欣賞，是站在平等角度上的欣賞。

  這無疑更加遞增了憐星對他的好感。

  可接下來，李七夜的話卻讓她聽的膽戰心驚。

  「大宮主邀月，雖然風華絕代，卻也過於霸道專權。」

  想到前世書中憐星的結局，李七夜還是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憐星，我知道你的過去，也知道你並不怨恨你的姐姐，但我並不希望你一輩子都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在我這，你與她並無不同，你不是她的影子，而是獨立的個體，笑起來也格外明媚。」

  你不是他的影子……

  是獨立的個體……

  笑起來也格外明媚……

  她從來沒有聽到任何人說過這種話。

  她一向都以為自己身為妹妹，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應當。

  第二次。

  自成年以來，她第二次紅了眼眶，第一次就是在剛剛。

  「李先生……」

  憐星話未說完，便急忙遁去，消失在了原地。

  「呃……」

  李七夜一頭霧水。

  「真沒禮貌。」

  蛛兒見到憐星離去，心中反而輕鬆起來，就連胃口也更好了。

  憐星並沒有遠去。

  她就在李府的房頂之上，卻已經泣不成聲。

  情緒來的如驟雨般急促，她只能不辭而別。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理解的幸福。

  李七夜並不知情，自己這次發自內心所說的話，為日後移花宮姐妹兩人的決裂埋下了禍根。

  翌日。

  同福客棧。

  今天，是李七夜點評大明胭脂榜的第三天。

  七俠鎮從建鎮起，也從未像今天這般熱鬧。

  李七夜的名號幾乎已經成為了江湖人士茶餘飯後閒談的常青樹。

  準確斷言劍神之爭！

  揭穿林仙兒的真實面目！

  以一筷振斷阿飛的快劍！

  這三件事哪一件傳出去，都能在江湖上引發軒然大波！

  所以，即便現在七俠鎮更名為七夜鎮，都不會有人心存異議！

  前些天的聽客們無人離開，更多的人又慕名而來，想要親自瞧上一眼這般的神仙人物。

  同福客棧的座位已經是千金難求。

  「現在你知道了吧，有些事情，可是花再多錢都辦不到的！」

  大堂一隅。

  陸小鳳正和身旁氣宇不凡的年輕人說著話。

  年輕人長相俊美，偏偏一雙眼睛尤為空洞，只是臉上卻始終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那可多虧陸大俠了。」

  花滿樓如是說道。

  「不用客氣，我和七夜先生的交情擺在那裡，雖然僅有一面之緣，卻是一見如故。」

  說實話，陸小鳳昨天給李七夜飛鴿傳書的時候，還是心虛的很。

  信中。

  他長篇大論讚美了李七夜一番，並將識破葉孤城陰謀的功勞歸咎在了對方身上。

  但繞到最後，卻是希望李七夜能給他留兩個位置。

  因為，他之前答應過花滿樓，一塊兒來聽李七夜的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