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傻了

  沒過多久，丁志平走了出來，笑道：「馬科長，李廠長請您過去。」

  「嗯？」

  馬海濤疑惑的看著他：「李廠長招待的人走了？」

  「還沒，不過也是咱們廠的人——侯茂青處長正在裡面跟李廠長匯報工作。」

  侯茂青？！

  馬海濤恍然，但很快他就有些頭疼起來。

  侯茂青這時候出現在這裡，總不能是在跟李懷德敘舊吧？

  

  或許，他已經將後勤處的自查「成果」說了出去……

  「好的，那我現在就過去。」

  丁志平伸手引著他出了辦公室，「馬科長，請。」

  當，噹噹。

  馬海濤敲了敲門，看著裡面面無表情的兩人，笑道：「李廠長，候處長也在？」

  李懷德擠出一抹笑容，招手道：「馬科長，來，坐下說。」

  侯茂青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並未有開口。

  馬海濤依言坐到侯茂青旁邊，「不打擾你們吧？」

  「你來的正好，」李懷德搖了搖頭，極其認真的說道：「剛剛候處長向我匯報了關於後勤處的審查結果，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不知您指的是哪方面？」

  「海濤，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直說吧。」

  沒有外人？

  果然，李懷德跟侯茂青的關係不一般！

  這一點從上次他在保衛科敲打侯茂青就能看出來……李懷德對後勤處的了解太深了！

  仔細想想，不是局內人的話，怕是很難了解那麼深！

  想到這裡，馬海濤斟酌道：「廠長，候處長親自將一些有問題的人送到保衛科，稱得上是咱們軋鋼廠各處室學習的典範……」

  一旁的侯茂青打斷道：「典範？沒想到馬科長這麼看待這件事情的。」

  「候處長大義滅親，將後勤處里那些作奸犯科之人都挖出來，這不是典範是什麼？」

  「大義滅親……馬科長，我勸你注意一下措詞！」

  「哎？候處長，你先別說話！」

  眼看兩人要從陰陽怪氣轉變成爭吵了，李懷德連忙擺手道：「現在首要任務是解決問題，將影響降到最低！」

  馬海濤老實的閉上嘴，反正現在急的不是他……

  即便來之前，他跟徐大江有過溝通，初步形成解決思路，也不可能在這時候說出來！

  他不講話，旁邊的侯茂青嘴巴也緊緊閉著，李懷德看著兩人的樣子，惱怒道：「怎麼？是打算任由這件事擴大化嗎？侯茂青，你們後勤處出了這麼大的問題，你不著急？」

  侯茂青搖搖頭，「廠長，犯錯的人都被清理了，問題不大。」

  李懷德揚了揚眉，要能這麼理解的話確實沒啥問題，接著他轉到馬海濤這邊：「馬科長，你來說說你們保衛科打算怎麼處置那些人。」

  「依法處置！」

  「怎麼個依法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行不通嗎？」

  馬海濤同樣搖頭，「廠長，這件事情太大了，我們保衛處一致決定，將會按照流程上報！至於後續如何處置，就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

  既然侯茂青這個當事人都不在乎，他更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

  「嘿！」

  李懷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這倆人真特麼有意思，只說問題不提解決問題的辦法……這不純純的耍流氓嗎？

  這廠長當的……真窩囊啊！

  「侯處長，你確定就只有這些說的？」

  侯茂青硬邦邦的說道：「確定，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都接著。」

  砰！

  「你接的住嗎？侯茂青，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而是非常嚴肅認真的違法違紀！你們後勤處出了這麼多罪行，你要負主要責任的！」

  侯茂青平淡的說道：「這就看廠長您了。」

  呵！

  馬海濤撇撇嘴，這明顯是要拉著所有人下水。

  也是，

  以侯茂青現在的身份地位，下屬犯錯會讓他受到牽連，但還不至於一擼到底！

  「你！？」李懷德氣惱道：「你還有沒有一名職工子弟的覺悟，你這個態度對得起信任你，將任務託付給你的人嗎？」

  「我的好弟弟哎，都到這個時候了，咱別慪氣行不行？」

  侯茂青抬頭看了他一眼，好半晌之後才嘆了口氣，「那您說怎麼辦？」

  「商量嘛，這種事情出來，你不去四處走動走動，怎麼知道不能成呢？」

  李懷德見他吐口，也鬆了口氣，「你說是吧？海濤。」

  說完還對馬海濤擠眉弄眼，示意他接過話茬兒。

  「這個嘛……」馬海濤對他的眼神避而不見，沉吟道：「侯處長的問題，我說不好。但我清楚，憑李廠長您——還搞不定。」

  李懷德沒好氣的說道：「我搞不定沒關係，有人能搞定就成。」

  「誰？」

  「那你別管！你現在就告訴我，如果這事情要壓在廠里，你那邊能搞定嗎？」

  馬海濤裝傻道：「搞定什麼？這事情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情，我們整個保衛處都唯您馬首是瞻，你指東我們絕對不往西，您說殺豬我們絕對不殺雞。」

  李懷德：「……」

  就知道保衛處那邊會出么蛾子，還殺豬殺雞……到最後還是要他這個副廠長來擔責？

  候茂青淡淡的說道：「廠長，馬科長說的沒錯，還是您拿主意吧。」

  「啊對對對，廠長，您拿主意就好。」

  馬海濤本就不想替人擦屁股，特麼候茂青還是這樣的態度，那他就更不會主動往前湊了。

  同樣的，他這次來找李懷德也不過是跟他提醒一下，並不是來商量著解決候茂青的問題的！

  尤其現在許安民那邊還沒有來消息，還沒到最後的時候，不著急！

  李懷德無奈的看著面前這兩人，知道現在兩人在場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商量出解決辦法了，他擺手道：「茂青，你先回去吧。不過你先別有任何動作，等我問清楚之後再做決定。」

  候茂青也不廢話，直接起身就走，連一句場面話都懶得說。

  砰！

  辦公室的門被重重的關上，惹得屋內的李懷德和馬海濤面面相覷。

  半晌之後，李懷德才罵道：「特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子前世欠他的，一天天的淨做些不讓人省心的事情！」

  「廠長，那我也先回去了？」

  「你回去做什麼？先別走！我還有事情沒跟你商量！」李懷德遞給他一根煙，「現在候處長已經離開了，你可以說說你的想法了吧？」

  馬海濤搖了搖頭，「廠長，您是知道我的，我只負責老實做事，沒什麼想法。」

  「讓你說，你就說，哪兒那麼多廢話！」

  「……說也可以，不過廠長您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李懷德不耐煩的說道：「什麼問題，你問！」

  「後勤處那些人上供的錢，您那邊有沒有……」

  「嗯？」

  李懷德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馬海濤會問的這麼直接，更沒想到的是——他到底是怎麼看出苗頭的？

  而且，

  這事情是可以向外人透露的嗎？

  馬海濤看他這個反應，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我知道候處長背景深厚，當然您也不差，但現在這事情……不是咱們想壓就能壓的了的！」

  如果沒有分局那邊的人配合，準確的說如果許安民那邊不配合，這事情完全沒有必要繼續！

  為了一個候茂青，搭進去那麼多人——不值得！

  李懷德看著他，沉吟半晌後才說道：「我跟茂青認識很多年了，候老爺子更是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有今天，他幫了我許多……」

  言下之意……你自己領會！

  「那我明白了，這事情有方法，但是……我不建議做！」

  「理由呢？」

  「起碼現在不能去做！」

  馬海濤認真的說道：「原因很簡單，有些事情越是掩蓋，越會引起其他人的關注！尤其是涉及到那麼多人的情況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

  「我想您應該知道針織廠派人過來的事情，首先這些人就是無法繞過去的坎兒。其次，您要擺平的人有些多，顧書記、楊廠長、牛書記……」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您若是出手的話，我估計矛頭就不僅僅是候處長了！」

  李懷德聽著他分析的這幾點，手裡的香菸都忘了抽，長長的一截菸灰，臉色更是陰晴不定！

  「那就沒有……」

  「我說了……有！但是風險極大！如果只是為了候處長……我勸您再等等吧。」

  等什麼？

  當然是等許安民那邊的消息了！

  不過以馬海濤對許安民的了解，這事情他應該不會參與！

  即便候老爺子所處位置很重要，許安民也不是沒有機會在明年挪一挪，祁局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何況……這不是還有他嗎！

  李懷德苦笑一聲，「海濤，你這可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

  「廠長，這事情跟您有直接關係嗎？」

  馬海濤笑了笑，接著說道：「於情於理，候處長自己惹的麻煩，您摻和進去都不合適！」

  「如果我說……剛剛他做了跟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做的事情一樣呢？」

  第一次見面？

  馬海濤愣了下，「您是說……他沒那麼大膽兒吧？敢威脅您？」

  「你還知道你那是威脅啊？！」

  「額……」馬海濤訕笑道：「性質不同，我那時候人微言輕，只求自保……」

  「廢話就別扯了，」李懷德哼了一聲，「他現在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你覺得他什麼事情做不出？」

  「那您就任由他胡來？」

  「不然呢？他特麼現在認準老子了，不幫能怎麼弄？」

  「是嗎？」

  李懷德眨了眨眼睛，「你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現在的候茂青？」

  馬海濤打了個哈哈，「廠長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您是因為這個才想要幫他，完全沒必要。」

  「哦？」

  「您想啊，不甘不願的事情，大家都不可能拿出百分百的努力，敷衍的結果只會讓事情變的更加糟糕！」

  李懷德臉色微變，思索道：「你說的對，這件事情確實要再考慮考慮……」

  馬海濤笑道：「廠長，您有想法就行，我是沒什麼要說的了。」

  「嗯，行了。這事情我再考慮一下，你也先回去吧。對了，先把那些人的事情壓一天，最遲明天中午，我給你答覆。」

  「好，有您這句話就成！」

  說著，馬海濤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李懷德也沒了跟他寒暄的心情，擺了擺手，讓他自便。

  馬海濤見狀，徑直出了辦公室，輕輕的關上門。

  守在門口的丁志平輕聲道：「馬科長，聊完了？」

  「嗯，丁主任要進去嗎？」

  「不了，我是專門等您的。」

  馬海濤挑了挑眉，向前走了幾步，示意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丁主任，找我有事兒？」

  「剛剛我見候處長臉色難看的出來，他……他出了什麼事情嗎？」丁志平快走幾步，打開旁邊辦公室的門，領著他進去之後才說道。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候處長的臉色很難看嗎？」

  「非常難看！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個表情！」丁志平不死心的繼續問道：「馬科長，我實在好奇……您指點幾句？」

  馬海濤瞥了他一眼，「這您要去問李廠長，而不是問我！」

  看來對候茂青感興趣的人……不只是針織廠那幫人啊！

  「馬科長說笑了，我找廠長問這個……那不是沒事兒找罵嗎？」

  「我是真不知道！如果沒其他事情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丁志平臉色微變，「馬科長稍等。」

  說完，他趕忙從辦公桌下面拿出兩條煙，笑道：「馬科長，我看您平時愛抽菸，我朋友從南方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兩條，我又不怎麼抽……您拿去抽……」

  「丁主任，這就不必了！」馬海濤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我先回了！」

  「哎？」

  丁志平勉強扯了個笑容，「既然這樣，那我就先留著，您下回來這兒的時候，儘管抽。」

  「好說，」

  馬海濤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抬頭看了看走廊外面的天色，「丁主任，看來下周要換裝才行了，有些涼了。」

  「那您可得注意保暖，軋鋼廠還需要你們保衛。」

  「丁秘書，回見。」

  馬海濤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轉身出了行政大樓。

  還真是……多事之秋啊！

  現在的軋鋼廠看似平靜，但在這平靜下埋著的卻是一個炸藥桶！

  馬海濤能隱隱的察覺到接下來將會有一個大風暴要來……他能確定的是，這場風暴對李懷德的影響不算大！

  很簡單——那條老狐狸都活到二十年之後了，怎麼可能在現在倒下？這也是他為什麼選擇跟李懷德合作的原因之一！

  另外！

  在剛剛跟李懷德的談話中，對他的話，馬海濤也僅僅只信了……半分，其餘的九成九的話他都壓根不信！

  那半分就是李懷德跟候老爺子之間——或許有些情分，但更多的可能是他也面臨明年年初的調動，打著跟許安民一樣的算盤。

  不過是投桃報李罷了！

  這就是為什麼很多時候，馬海濤明明知道一些事情，卻裝作不知的原因！

  他不能把籌碼壓到一個人身上——尤其是掌控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