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風光

  老五楊雲華的家就在西單邊上，距離范斌藏錢的地兒不遠，是一處小四合院瓦房。總共兩間房，三男丁擠一間，倆女孩兒一間。

  所以出事之前楊雲華很少住這兒了，一直都是住在李建設給他找得住處。

  馬海濤到的時候，裡面已經搭了個靈棚。

  「三爺？！」

  「喊什麼三爺？三爺和五爺都走了，你叫魂兒呢？」

  「真是三爺！」

  「三爺還活著，三爺，您沒事兒太好了！」

  

  馬海濤將自行車收在一旁，瞥了他們一眼，「都閉嘴！」

  那些個小痞子都是以前跟著他們的小兄弟，見到他到來，一個個都激動不已，有個別感傷的眼裡甚至已經有了淚花。

  馬海濤沒管他們，面色嚴肅的走進靈棚。

  「三，三爺。」

  楊家老大楊雲冠比馬海濤還小兩個月，為了和楊雲華區分開，他們一家都叫他三爺。

  此刻，楊家老大和楊家老二楊雲滿以及兩個妹妹楊春榮和楊秀秀都是一臉愁容，見他進來之後也難掩悲傷之色。

  馬海濤點點頭，沒有接過楊雲冠手中的三炷香，而是從兜里掏出煙盒，點一根抽一口，一連點了三根，吐出一口煙霧。

  他將這三根煙插在遺像前的爐子裡，這才整理了下衣服，鄭重的鞠了三個躬。

  「老五，仇，三哥替你報了，你走慢點興許還能碰上他們，到時候甭客氣，砍死他們丫的！」

  楊雲冠低著頭，眼角又一次濕潤了，一旁的兩個女孩兒更是已經哭成了淚人，「三哥，三爺來看你了。」

  「嗚嗚嗚……」

  只有一旁的楊雲滿憤憤不平的瞪著馬海濤，或許是在責怪他沒有保護好楊雲華吧。

  馬海濤沒有理他們，看著躺在門板上的楊雲華，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雲冠、雲滿，李老大走之前沒有給你們留錢嗎？」

  這時候一般都是棺材鋪子租一張小床，是為太平床或吉祥床，只有沒錢或者來不及準備的才會用門板搭床。

  「留，留了一些。」

  楊雲冠聞言愣了一下，看了眼靈棚中央，臉上頓顯愧色。

  「賃床要一塊錢！三爺，您知道的，我們家裡還有倆妹妹要上學。現在老三不在了，所以李大爺給的錢…我們還要過活，能省則省。」

  馬海濤抿了抿嘴，低頭看著楊雲華，前身的兄弟原本和他關係不大，也沒甚感情，但這麼一個人沒了，還走得這麼窩囊，不是他想要的。

  「耗子！」

  一旁冷眼看著的幾個小痞子，其中一個聽到後連忙走了出來：「三爺，您吩咐。」

  馬海濤從兜里掏出幾張大黑十遞過去，「去給老五置辦點東西來，有什麼要什麼！」

  「哎！」

  耗子應了聲，接了錢之後連忙出了門。

  「大壯，狗子，你們倆去叫人，能來得都來！今晚我要給我兄弟，送三！」

  「哎，我們這就去。」

  剩下兩個也激動的領了吩咐，趕緊跑出去叫人。

  吩咐完之後，馬海濤取了件孝服穿上，「雲冠雲滿，老五也是我兄弟，我做哥哥的送他最後一程。」

  楊雲冠見狀，臉上儘是愧疚之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女孩兒年齡還小，不懂這些，但大概都知道馬海濤這樣做是為了楊雲華。

  只有楊雲滿在一旁看著他做了這些後，撇撇嘴嘟囔著：「假仁義！」

  「老二！」

  啪啪！

  馬海濤沒慣著他，甩手給了他兩巴掌，打完之後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的說道：「這兩巴掌我馬三打的，往後你若是有本事站我跟前，可以打回來！」

  言下之意，若是沒本事，就要學會把嘴閉上，好教他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楊雲滿捂著臉，臉色漲紅欲滴血，咬牙切齒的瞪著他，要不是一旁的楊雲冠死命按著，他恨不得現在就要拼命。

  另外一邊，還剩下沒走的小痞子邵彬默不作聲的站到馬海濤身旁，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光亮的改錐。

  只要楊雲滿敢呲牙，他就敢刀他滿身血！

  馬海濤沒理楊家兄弟，假仁假義也好，真情真性也罷，不過是做些分內的事情。至始至終看著楊雲華平靜的遺容，他想到的都是自己的未來，小心、謹慎、低調！

  這次是楊雲華撂了，如果以後做事不謹慎不仔細著點，下一個沒的可能還是他身邊的人，也很可能會是他馬海濤。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在這個時代，很多事情不是做好了就一定有個好結果，往往壞事的就是那不起眼的小細節。

  就像蕭昌奎對范斌信心十足，料定他不會出賣。范斌自以為是的弄了個帳本，盧方林等人坐在官位，以為自己很安全。

  但最後卻被一個佛爺順手牽羊，丟失了帳本，亂了方寸，殺人掃尾，滿盤皆落索！

  同樣的，假如不是馬海濤找對了人，走狗屎運有個靠山，就算交了帳本，也最多是個功過相抵的結果。

  這些種種都是細節做的不夠，任何一個環節找對了人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人性，也是最賭不起的！

  馬海濤引以為戒，只希望今後可以一步一腳印，踏實道兒再走路。

  一時間，整個靈棚變得靜悄悄的，外面不時進出的人見到這樣的場景，都下意識放慢了腳步，短了聲音，生怕招惹是非。

  得到信兒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趕來，看到馬海濤在前頭，都是上前叫一聲三爺，取了香點上鞠躬，道一句五爺走好，再默默的退到一旁。

  最後趕來的是跑了一圈的大壯和狗子，臨到門口歇一會兒才擦擦汗進來。

  「三爺，能通知的都通知到了，有些個不在…」

  馬海濤點點頭，揮手讓他們站到一邊，繼續等待著。

  而另外一邊的楊家兄妹幾個更是顯得惶恐了些，尤其是楊家老大的臉色非常難看。到了此時，他已經後悔聽楊老二的話，把這事兒操辦的小家子氣了。

  這時候，先前拿錢置辦的耗子帶人進來，幾個老師傅帶著規整好的殯葬用品，又拉了一副棺槨進來。

  「今日我兄弟楊家雲華送三之禮，大事！各位能來，都是看重這份情誼，往後有我馬海濤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你們餓著肚子。」

  馬海濤環視左右，到場的都是之前跟著他們兄弟五個的人，雖然被遣散了，但是為了以後方便行事，他還是決定啟用幾個。

  無非是多了幾張嘴而已，他養得起！

  不過，絕對不能再是做以前那種買賣了，跟著他的人做什麼事兒，他還要好好的謀劃謀劃。

  「三爺，我…」

  馬海濤擺手示意他們這時候不用說，而是張羅著楊雲華送三的事宜。

  「啟！」

  「老五，一路走好！」

  「五爺…」

  楊雲冠按著楊雲滿的脖子，帶著兩個妹妹跟在後面，內心默默感嘆三弟這輩子短暫，但活得夠份兒了！

  而此刻走在前面的馬海濤不關心其他人怎麼想。

  人死如燈滅，往後不管是登天還是下地，他馬海濤都必須得風風光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