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素素有約
2024-06-01 01:41:23
作者: 青山綠水
「不是,我在想這湯是什麼做的,怎麼會這麼香。」我笑著彈了彈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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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笑說:「這個是貓的肺腑雜碎做的,叫貓雜湯,吃了能補氣活血,是我們那有名的偏方,我們鐵柱這麼龍精虎猛,全都是靠喝這湯呢。」
果真是貓雜湯!
這玩意我是真消受不了,連忙擺手讓她千萬別給我盛。
阿蘭蹙眉說:「這麼好的湯,你不喝嗎?」
我趕緊說,小時候被貓咬過,心裡有陰影,讓他們別客氣,我就坐這聊聊天得了。
阿蘭也不好再說什麼。
李鐵柱已經茲茲喝了起來,而且是連幹了兩碗,連氣都不帶喘一下的。
他用行動證明了,他是完全信任阿蘭的。
我心底犯嘀咕了,這倆口子不尋常啊,阿蘭很可能跟古怪的野馬村扯上關係。李鐵柱吧,一方面讓我暗查他媳婦,又裝的唯唯諾諾,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
我從桌上抓了把瓜子,打開了話匣子:「阿蘭,你和鐵柱老家哪的?」
李鐵柱沒吭聲,阿蘭說話了:「我們呀,老家是西川的,出來有好些年了呢。」
我故意用本地話說:「哎呀,我還以為你們是這的呢,你們家裡有孩子嗎,家裡老人咋樣啊。」
阿蘭順嘴接道:「家裡老人都走啦,孩子倒是有一個,在老家呢。」
她這一回答,我心裡就有數了,阿蘭在撒謊。
南廣話很難學,我說的時候又故意摻雜了老孫的本地口音,她聽起來一點都不帶打停的。
這說明她壓根兒不是西川人,而是本地人,只是故意擺出個川調,難怪我聽她說話,軟糯糯的帶點川音,又夾雜著南廣口音。
這女人有問題!
不行,我得趕緊告訴鐵柱,他媳婦跟老孫的事。
「嫂子,你能給我弄點米飯、麵條啥的嗎,我有些餓了。」我說。
阿蘭微微有些失望說:「你呀,真是沒口福,多補的湯,好多人想吃還吃不到呢。」
不過她的脾氣是真好,我挑三揀四她也不惱,起身就去外屋淘米做飯了。
我趁她去陽台做飯的空當,走到床邊悄聲說:「鐵柱兄弟,我今天去了老孫……」
但話剛說了一半,李鐵柱突然瞪大眼,狠狠盯著我,神情顯得十分激動,恨不得一口吃了我。
我也有些惱了,這到底是幾個意思?讓我去野馬村調查老孫,現在還不讓我開口說話了?
李鐵柱眼珠子往右邊一斜,我順著一看,右邊牆角蹲著一隻黑貓,那貓的瞳孔放著陰冷綠光,死死盯著我倆。
難道這貓還能聽得懂人話?
我正琢磨著,阿蘭端著盤子走了進來,與此同時,李鐵柱往床頭依靠,恢復了那副病入膏肓的挺屍樣,嘴裡呼呼喘著氣兒。
我心想這貨還挺能演,這並不好笑,相反,我從頭到腳麻嗖嗖的。
李鐵柱在掩飾、在畏懼,他不敢跟我說話是因為阿蘭嗎?
我本來還想從李鐵柱那得到點線索,但他始終在逃避我的眼神,我討了個沒趣,胡亂扒了幾口飯回房了。
關了房門,我躺在床上琢磨,李鐵柱既然讓我查阿蘭,為何又一言不發?
只有一種可能,他害怕阿蘭,不想讓她知道,他在偷偷調查她。
野馬村我到現在也沒想出個門道,不知道那地方到底是人窩還是鬼窩,如果阿蘭跟野馬村扯上了關係,那就可怕了。
但你要說她不是人吧,我又覺的不大可能,人家那臉蛋血色多好,我跟她一比,像鬼的那個肯定是我。
正發愁,手機簡訊突突響了起來。
居然是那個神秘人發的。
「明天早上九點,羅門咖啡廳見面,白素素。」
我一看嚇了個半死,我躲她還來不及,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老孫說白素素是鬼,但野馬坡那地方的人,包括老孫在內,是人是鬼,也很難說定。
見還是不見?
我一直想當面問她為什麼纏上我,為何要害我?
但見了,我怕她弄死我!
咋辦呢?我一時間也沒有答案,這事來的太突然,我腦子有點懵。
現在這一趟子事,雜亂的我頭都快要炸了。
不想了,睡覺要緊。
我這人就這樣,只要心裡想寬鬆了,天大的事也能睡著。
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早上去廠里報導,老宋還破天荒的表揚了我,說廠里需要的就是我這種人才。
搞得廠妹們瞧我的眼神直放光,恨不得當場以身相許。
要知道她們平時有啥屎盆子都往頭上扣,刷膠刷脫了,組合沒嚴縫,都說是我乾的。總而言之,廠子裡一切渣活、爛活大家都習慣賴在我頭上。
因為我上過大學,欺負我有成就感,而且栽在我頭上,我不會吭聲,會給她們頂包。
但即便是我做了老好人,她們也不會用正眼瞧我,因為覺得我孬,不像個爺們。只有廠子裡那些拳頭帶刺的爺們,才是她們晚上自嗨幻想對象。
哎,你們要漂亮點,該多好啊。
只可惜一個個像東施,那無盡的秋波對我來說都是驚濤惡浪,實在承受不起啊。
上班的時候,老宋把我叫了樓梯間,主動給我發了一支煙說:「濤子啊,還好你小子會開車,要耽誤了送貨,怕是要誤大事啊。」
我接過煙,是二十三塊的芙蓉王,趕緊點了吧唧吸了幾口,謙虛說:「主管,那也是你這伯樂有眼光,會看人,要不然我這千里馬,也沒法給廠里增光發熱啊。」
我這頂馬屁把老宋拍的飛了起來,他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上道,以前是我埋沒你了,聽說你小子還上過大學?」
我點頭說,上了兩年大學,湖南大學。
老宋嘖嘖舌頭:「哎喲,那可了不得,211重本呢,真是可惜了。我家那小子小你倆歲,讀書比不得你,也就考了個二本,但我也知足了,好歹也是個大學生。要不我這把年紀,哪能長年累月的在廠子裡泡著呢。」
說到兒子,老宋臉上滿是自豪,旋即他又失落嘆了口氣,眼眶泛紅:「這臭小子跟我不對付,上了大學後,至今還沒跟我通過電話。哎,也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回家過年。」
從他期盼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到了父親落寞的身影。
自從我抓鬮來到廠子,我跟父親之間生疏冷漠了,我已經兩年沒回去過年,平素打電話,也多是我媽傳話。
我知道父親內疚,而我心裡始終有怨氣,父子之間無形多了一層隔閡。
此刻老宋這麼一說,我心窩子都酸了。
「父子沒有隔夜仇,你倆是咋了,能破破嗎?」我問。
老宋滋溜一口氣把煙抽了乾淨:「去年底,她媽患了重病,我們廠子當時趕貨,老闆催的急,我沒來得及趕回去送他媽最後一程,這小子就恨上我了。」
我知道那段時間確實是忙,天天加班到兩三點。老宋要走了,他這主管位置肯定不保。
人生有舍有得,他選擇為兒子掙學費,保住了飯碗,卻錯過了與老伴最後一晤。
但他兒子卻未必能理解,把他當做了薄情之人。
突然間,我有點同情這個平時老欺負我的惡人了。
「不說那兔崽子了,小陳啊,你記住了,錢是掙不完的,但人情味不能散了。你兩年沒回家了,等趕完貨,今年回家好好陪家裡老人過個年吧。」老宋起身擦了擦眼角,把剩下的半盒香菸扔給了我,蹣跚著走進了車間。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想到了父親、母親、小妹,瞬間淚如泉湧,思鄉之情如錐子一般刺著心窩子,疼的我肝腸寸斷。
我決定了,今年回家過年,好好給父親敬一杯酒。
我無法改變命運,窮也好苦也罷,我不能再用苦難去折磨那些愛著我的親人。
抹掉眼淚,我去送貨。
送完貨已經是十點了,我一看手機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全都是白素素打的。
我給她回過去,起初是空號,連打了好幾遍後,又突然通了。
她似乎很生氣,在電話那頭語氣冰冷至極:「姓陳的,你要不想死,立馬給我過來。」
天啦,我居然忘掉了約會!
十點的太陽金光萬丈,我尋思著咖啡廳人多,白素素就是鬼,大白天的也玩不出花樣。
反正遲早要見她的,我硬著頭皮開車去了羅門,把車停在附近,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咖啡廳門口。
咖啡廳是玻璃轉門,我站在門口看著別人進進出出,竟然不敢邁步子。
第一次來這麼高級的場所,咖啡這個詞,我腦海中從來就沒有過。
再看看自己一身滿是膠水的工服,我有些自行殘穢,站在門口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沒敢進門,站在窗口外透過玻璃,抿著嘴唇往裡面看。
白素素就坐在窗邊,她真的好美,頭髮別著發卡,一身米黃色長裙,知性而又不失都市麗人風采!
然後,我透過玻璃看到灰頭土臉的自己,活脫脫的一隻癩蛤蟆。
癩蛤蟆見天鵝,那一刻我心中說不出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