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周南天

  大個子倒地之後，緩了一下想從地上爬起來。瞧見旁邊的上善老和尚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猶豫了一下，躺在地上沒敢動彈，眼睛瞪著上善老和尚——挨了打知道厲害之後也不敢再對上善老和尚出言不遜。他看了上善老和尚一眼，突然扯著嗓子喊道：「向北，你給老子滾出來！當初說好有好事便宜我，老子眼巴巴等了你一年。現在老子找上門了，你卻當縮頭烏龜了……」

  這時候，門外聚著的調查員也都走了進來。有上善老和尚看著，也不怕這個大個子再起來生事了，他們圍著大個子指指點點說著。大門口圍著這麼多人也實在不像話，當下我拿出副主任的威風，對他們說道：「看兩眼知道長什麼樣就得了，都散了吧。還有五分鐘就到上班時間了，今天誰遲到了就去八寶山看一個月的墳地！」

  這幾句話說完，眾調查員才算放過了大個子。不過還沒等他們走遠，電梯門突然打開，孫胖子從裡面沖了出來，一邊跑一邊罵著：「孫子，今天這事沒完！有種就站在那兒，讓我『親兒子』看你一眼！」等他從人群里衝出來，我才看清楚孫胖子懷裡抱著他「親兒子」——睚眥。這時的小睚眥好像才剛剛睡醒，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睡眼惺忪地朝四周瞧著。

  見到上善老和尚，孫胖子愣了一下，他齜牙衝上善老和尚笑了一下，說道：「老佛爺，不是我說，我就知道老黃那裡差不多管不起飯了。那什麼，中午您別走了，就在我們食堂吃得了，一會兒我讓老金給您加份肉末炒雪裡蕻，多放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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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裡蕻你們留著過年加菜吧。」上善老和尚看了孫胖子一眼，指著還賴在地上不敢起來的大個子說道，「這個愣頭青是怎麼回事？自打佛爺我當和尚開始，還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喊賊禿的。小胖子，這個愣頭青不會是你們家親戚吧？」說話的同時，上善老和尚下意識看了小睚眥一眼，當他和小睚眥四目相對時，又主動將眼神錯開。這麼看起來，上善老和尚多少也有點忌諱這個小傢伙。

  「我們家親戚早就轉世投胎了。」孫胖子嬉皮笑臉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大個子，繼續對上善老和尚說道，「這大個子一大清早就上門來罵街，說不通就動手。今天是看老佛爺您的面子了，要不然現在我就把他送食堂去，算中午的加菜。」

  胡說八道的同時，孫胖子將大個子掉在地上的短棒撿了起來，遞給了上善老和尚，才終於說了幾句正經話：「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受了向北的蠱惑，過來砸場子的。現在看來這中間好像還有點兒別的事情……」

  上善老和尚只看了一眼孫胖子手中的短棒，並沒有伸手去接，等孫胖子說完，他才說道：「你們的事兒，佛爺我不管。說點你們能管的事兒，黃然在澳大利亞的侄子後天結婚，他和矜持小丫頭一大早就飛澳大利亞了。他說和你講好了，佛爺我過來吃你們幾頓，這沒問題吧？」

  「沒問題……」孫胖子笑嘻嘻地說道，「當初我就說老佛爺你跟著我們哥兒倆過來得了，不過老黃不是下個月才去澳洲嗎？難道我記錯了？」

  「他侄媳婦有了，一筆糊塗帳，黃然他們家的事情你去問他。」說話的同時，上善老和尚朝大廳四處看了看，接著對孫胖子說道，「要不佛爺我在你們兩家輪流住幾天，在哪兒吃不是吃啊，佛爺我無所謂……」

  這幾句說完，上善老和尚又將目光轉向了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一邊咂巴嘴，一邊說道：「你這種子還是不行啊，長得跟野草似的，等它成材再結出新種子得猴年馬月了。這樣，你把頭髮剃了，跟著佛爺我做兩年和尚。佛爺我隨便給你的種子加點料，保管它噌噌地往上長，怎麼樣？佛爺一般不收徒弟，這麼多年一共就收了仨倆，結果一個都沒留住。收了你就是關門弟子了，放心，佛爺虧待不了你。就現在了，咱們一切從簡，你現在跪地上給佛爺我磕倆頭，這事兒就算成了……」

  一瞬間，我還真有點兒動心。但看著上善老和尚滿臉油泥的樣子，我實在不敢想像做了他的徒弟會怎麼樣，當下只能客氣地婉拒了：「這個我真不敢做主，我們家我爺爺說了算，他要知道我去當和尚了，能把我兩條腿打折。這樣，等我爺爺百年之後，我也成家立室了，有了仨倆孩子之後，我再拜到您老人家門下也不……」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躺在地上的大個子終於忍不住了，他躺在地上大吼了一聲：「你們都當我死了嗎？你們把向北叫出來！有什麼事情我們倆單說，快點把向北叫出來！」

  大個子突然一聲大吼，嚇了孫胖子一跳，他馬上閃身站到上善老和尚身後，探出腦袋對大個子說道：「誰告訴你向北在我們這裡的？向北自己說的？」

  大個子愣了一下，翻著白眼想了半天才喃喃地說道：「想起來了，向北說你們這兒有好東西，讓我一起過來搶……」

  這時大個子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還是不服不忿的樣子，看著我們幾個人說道：「好吧，就算向北不在你們這裡。但不管你們誰看見他，替老子帶個話，就說周南天找他，讓他滾來見我。好了，知道和你們沒關係，老子走了……」

  「別著急走啊。」孫胖子嘿嘿一笑，對這個叫周南天的大個子說道，「既然來了，就留下住幾年吧。不是我說，反正向北過不了多久也要待在這裡，你們倆就做個伴吧。」

  「現在老子沒心情待在你們這兒了。」大個子瞪了孫胖子一眼，繼續說道，「就你們幾個，誰有本事能把老子留下來……」他的話還沒說完，大個子就瞧見剛剛扇了他一巴掌的上善老和尚正衝著他笑。與此同時，上善老和尚慢悠悠地朝大個子走了過去。

  剛才那一巴掌扇得周南天現在還暈暈乎乎的，見上善老和尚走過來，大個子緊了緊脖子，有些心虛地衝上善老和尚說道：「你想幹什麼？剛才不是指著你說的，你別往自己身上攬。老和尚，別動手啊，這次我可沒罵你賊禿……」

  他這幾句話還沒說完，上善老和尚已經到了他的身邊，二話不說，掄圓了對準周南天又是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周南天翻了翻白眼兒，身子一軟，當場暈倒在地。看著已經倒地的大個子，上善老和尚嘆了口氣，自嘲地說道：「打了個傻子……」

  上善老和尚動手的時候，孫胖子就站在後面笑眯眯地看著，嘴裡自言自語地嘀咕道：「一年多以前就知道了，向北，你到底想幹什麼……」

  制服了大個子周南天，我親自將他拖到了地下四層，這裡有一個擺下禁陣的房間，本來是留著招呼向北的。不過既然提前來了一個愣頭青，那這個地方就提前讓他享用享用吧。

  將大個子關到裡面之後，上善老和尚說要在民調局四處轉轉，也沒用我和孫胖子陪，自己溜溜達達去了樓上。看著上善老和尚的背影消失，我看著仍然睡眼惺忪的小睚眥，對孫胖子說道：「大聖，你們家『兒子』不是由大楊替你養著的嗎？你什麼時候抱回來的？」

  孫胖子嘿嘿一笑，說道：「你以為完全不做任何準備，大過年的我就敢一個人留這兒值班嗎？」

  上善老和尚後面這一巴掌有點重，大個子周南天半天都沒醒來——本來孫胖子還打算問他點什麼的，現在只能等他醒來再問了。看這情形，沒個兩三天就別想他能醒來。

  怎麼處理這個大個子，多少也有些難辦。他除了進來罵街之外，也沒有太大罪過，要說動手也是孫胖子讓老楊先動的手。放在外面也就教育幾句的事，把他關在這裡，還真點名不正言不順了。

  不過這些就讓孫胖子去頭疼吧，從關押周南天的小屋子出來，我和孫胖子又去探望了跟周南天關在同一樓層的屠黯。見到屠黯，孫胖子笑著向他問道：「老屠，找你打聽點事兒。除了你和辛無病哥倆，向北還找過別人嗎？」

  屠黯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說道：「這真不好說，我和辛無病也不是經常和向北在一起——不過以前聽辛無病說過，向北好像也沒有把寶都押在我們身上，他在外面還有好幾個幫手。不過那幾個人向北也防著的，他們知道的事情可能還沒有我多，這些都是辛無病猜的，沒有什麼證據。」

  孫胖子聽了，嘿嘿一笑，又繼續問道：「那麼周南天呢？你知道這個人嗎？」

  「你說的是周二傻子吧？」聽到「周南天」三個字，屠黯的表情有些錯愕，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我和辛無病避世的時候，他和我們倆是鄰居。周二傻子早年吃過成了氣候的首烏，雖然長生不老，不過首烏的藥性太大，把他的腦子燒壞了。周二傻子腦子沒燒壞之前，得到過高人指點。別看他腦子不太靈光，但真動起手來，能把他收拾了的人真不多。」

  說到這裡，屠黯突然明白過來什麼，他有些激動地看著孫胖子說道：「你問這個什麼意思？是不是有向北的下落了？他把周二傻子也拉來了嗎？孫局長，這樣，你把我放出去，我去和向北拼命，就算讓我當炮灰都可以。見到向北，我第一個上去和他拼命，你們就在後面看著。只要能要了向北的命，你讓我幹什麼都沒有問題！」

  屠黯表完忠心，孫胖子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老屠，不是我說，我還真想過收拾向北的時候帶上你。不過就你以前的表現，真把你放出去別向北沒有抓著，你再跟著鬧翻了天，那我這日子就真沒法兒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