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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人世匆匆之稀玉篇(一)

2024-06-02 23:29:32 作者: 茗門水香

  大約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身為楚王府唯一,也是最尊貴的世子,便也同樣要肩負起楚王府歷代的宿命,那就是成為皇室的暗棋。

  世代只忠一君。

  我爺爺是,我父王,亦是,我,也一樣要走上這條路,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

  開始的時候,我並不曾在意自己的命運,甚至常常在與同齡人玩耍的時候,看著他們幼稚無聊的行為,還會為自己這個特殊的身份,感到自得。

  

  因為,不管楚王府在外人眼裡如何如何,我終究都會比他們高一等,成為帝王信任的眼前人。

  但是這種認知,很快就被現實徹底破碎了。

  父王說,手握怎樣的權勢,就同樣要付出等同,或者更多的代價。

  那麼,我的代價!

  在旁的同齡孩子,還躲在父母懷裡撒嬌的時候,我就已經離開父母了。

  我的母妃並非出生大家,是個很沉靜也很內秀的人,不喜多言,總是默默的站在父王的身側,而父王也十分敬她。

  完全屬於相敬如賓的那種類型。

  至於父王,在我的印象里,永遠都是那樣威嚴的存在,對他的手下,對我,更甚。

  所以為了肩負起楚王府的宿命,我八歲就跟在他身邊,出生入死了,對,沒有看錯,是出生入死,我從父王身邊最普通的暗衛開始做起。

  沒有任何因為身份的福利。

  做著完全超越年齡的事情,殺人,暗殺,逃亡,對於我來說,早已開始變的麻木,受傷後,也只能獨自舔舐著傷口。

  每當這個時候,我看父王的目光,總會帶著幾分莫名的期許,這種期許,是兒子對父親的一種天性,我抑制不住。

  但父王回予我的,永遠是一聲冷笑。

  仿佛我這個兒子,在他眼裡生或死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用他的話說,他還正執盛年,想要兒子,還會有很多,若你不能勝任,就早早的把命交出來,也省的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

  聽到這樣的話,我只會更加的不甘,甚至的憤恨。

  你讓我死,我偏不死,我還要繼承你的一切,然後看著你死。

  大概因為正是因為憋著這樣的一口氣,我竟整整堅持了八年,因為這八年的刀口舔血,我嫌少在京中露面,以致沒有什麼朋友。

  大概唯一的一個朋友,就要數蘇羽澈了吧。

  那個外面被傳成小魔王的人,可是在我看來,他算什么小魔王,跟真正的魔鬼比起來,他頂多還算是個孩子。

  孩子!

  我笑了笑,我竟忘了,我與他同齡。

  儘管蘇羽澈京城的神經大條,跟我比,人也不怎麼仔細,但為了儘可能的不暴露自己的行蹤,我極少與他接觸。

  卻不想,為此他幾次上門來跟我鬧彆扭。

  無法,我只好假裝風輕雲淡的一笑,然後還準備了一串據說開過光的念珠,握在手裡,道:「我信佛,最近去了藍塔寺一趟,你沒尋到我也自然。」

  說完,我夾了一塊肉,放進了嘴裡,吃的有滋有味。

  意料之中,蘇羽澈狠狠的橫了我一眼,外加鄙夷。

  「假和尚。」

  我卻心情出奇的高興起來,有個屁股後頭追著你的朋友,感覺似乎也不錯,甚至,在之後的歲月里,我從開始對蘇羽澈的不在意,變的平視,乃至最後,我自己都不想承認的羨慕。

  羨慕他的來去自如,羨慕他有一個位高權重的母親,無限量的縱容他。

  「假和尚,送你的念珠。」

  嘩啦。

  一串顆顆飽滿圓潤,青翠溫潤的念珠,被蘇羽澈這個莽夫一把扔在了桌上。

  我看了一眼,沒言語,對這廝的登堂入室,似乎早已是見怪不怪。

  蘇羽澈見我沒動,急了,又補充了一句,「本郡王可是花了大價錢的,而且還找了個和尚開過光,帶上絕不掉面子,算作你的生辰禮物了。」

  生辰互相贈禮,那是京城貴族小姐公子們流行的事情。

  可憐自己今年才收到禮物。

  我終於笑了笑,道:「我窮,沒等同的東西給你還禮。」

  「你當我蘇羽澈是為你那勞什么子的還禮嗎?」

  蘇羽澈氣的夠嗆,我知道,他是把我當朋友的,別看他咋咋呼呼,看似左右逢源,但我曾好奇的跟蹤過他。

  發現他根本看不慣京中公子哥們那些臭毛病,並且還經常的出手搞破壞,故才得了那小魔王的名號。

  但歸根究底,他真的沒什麼交心的朋友。

  那麼自己,算是嗎?

  我苦笑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捏起了桌上的那價值連城的念珠,嘩啦一下串在了手裡,自此,我成了唯一一個,帶著佛祖開過光念珠,殺人的暗衛吧。

  但我卻樂此不疲。

  直到我八年後,我十六歲,無論是武功還是能力,都在楚王府眾暗衛中脫穎而出。

  於是,我接到了一個相對比較兇險的任務。

  其實接到任務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可能是對我這些年成果的驗證,只要活下來,我就能正式接掌楚王府的一切。

  而事情,也如我的想法一樣。

  只是,當我九死一生的回來時,等待我的不是父王將一切交給我的消息,而是他的死訊。

  那次,我手中的念珠被斬斷了,一顆顆圓潤的珠子撒了一地,我一顆一顆,小心翼翼,仔仔細細的撿起來。

  然後就著月光,捏著線,將所有的珠子重新串了起來,同時也慢慢的,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原本想在接掌楚王府一切後,站在父王的面前,好好的嘲諷他幾句的,可惜,我沒說出來,他也聽不到了。

  一切,除了我接掌楚王府的事情外,一切都是安靜的。

  父王的死,見不得光,所以對外只能稱病,稱著稱著,死亡就變成了順理成章,然後是打扮喪事,因為那時我才十六歲。

  沒有及冠,須得在等兩年,才能世襲爵位。

  但是楚王府的一切,已經盡握我手。

  也順理成章的,我被我們一直效忠的陛下,召見了。

  不過陛下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的時候,就皺了皺眉,原因無他,在蘇羽澈的面前,我楚王府,我是那個沉默寡言的世子。

  在蘇羽澈的面前,偶有幾分不打眼底的笑意。

  但那都是偽裝的我,在君主的面前,怎可偽裝,我露出了我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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