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倫敦黑鷹幫的暗謀

  倫敦黑幫歷史悠久，到如今唐人街這邊也遭到滲透，各種江湖勢力層出不窮，並且數次發生流血械鬥，為了地盤和利益爭奪不休，我相信面前這個人也是其中之一。

  「葉先生，請坐。你從敦煌千里迢迢而來，我們沒能及時知道給你接風，簡直是太失禮了，米利唐沒有告訴我們要從華夏那邊來這樣一個大人物，而且是敦煌文物的專家。這一次冒昧打電話，你能給我面子，我感到非常榮幸，所以現在我就告訴你，只要你在倫敦，安全問題我們全程保障，但前提是你得幫我們解決問題，我們手裡有一大批敦煌文物急著出手，請幫我們鑑定鑑定，到底能不能開個高價？」

  對方見面就提出這樣的問題，讓我有些驚訝，畢竟倫敦這邊有的是文物鑑定專家，尤其是米利唐那邊，有幾個敦煌文物博物館，裡面的專家更是成百上千，我是江湖探險尋寶者，不是專業的鑑定家，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對方把矛頭指向我，大概只是一個引子，背後的邏輯關係誰都看不到。

  我坐下之後，對方立刻吩咐上菜，並且準備了一瓶百年好酒。

  既然對方始終沒有介紹自己的名字和幫派，我也不會多問。

  當他說到那些敦煌文物，我突然發覺，竟然跟馮一從大英博物館裡借出來的那些有些相似，同樣是二十件，同樣是敦煌唐卡，我立刻明白，他只不過是想黑吃黑，馮一借出唐卡，他立刻搶奪，然後轉手賣給國外的文物販子們，這種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只有黑幫才能幹得出來。

  「葉先生，人類追逐金錢，這是本性，通常都想吃獨食，可是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只有聯合工作才能確保利益最大化，你幫我鑑定文物，賣出一件給你十萬，二十件總共二百萬，怎麼樣？」

  我現在已經為馮一擔心，如果他借出來這些文物，中間文物失蹤，必須由保險公司進行賠償，而保險公司那邊絕對不會束手無策，他們也有自己的保險調查員，弄清楚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絕對不會做這個冤大頭。

  他們甚至會懷疑馮一和江湖黑道完美勾結，弄了一出假案，然後報警把馮一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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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江湖人物要想賺大錢，都得刀頭舔血，使出的各種手段，刁鑽古怪，而且大部分都是非法的。

  我點點頭：「只要是好東西一定會賣大價錢，敦煌唐卡流失在世界各地，這是華夏民族的永遠之痛，如果你拿到那些賣給來自華夏的文物販子，就有可能運回國內，交給上級。」

  對方笑起來：「那是你們的事，我只知道手裡有貨，待價而沽，誰出的價錢足夠高就賣給誰，至於這些貨流向何方就不是我關心的了。現在我有一個錄像片可以給你看，就是這二十幅唐卡。」

  他揮了揮手，有人打開了投影儀，對面的屏幕亮了，展現出二十幅唐卡的資料，其中一幅跟馮一說的一模一樣，一個飛天美人站在畫面的最左邊，右側的密林之中出現了一隻白色老虎。

  老虎的姿態十分威嚴，眼中射出凶光，這幅畫的構圖用意很明顯，就是老虎膽大包天，冒犯神仙美人。

  資料的拍攝時間是在兩年以前，所以這幅唐卡非常正常，無論外形設計、人物筆畫，全都中規中矩，絕對不會出現馮一說的那種——畫中美人變成了唐晶，唐晶遭到猛虎追殺。

  我沒有刻意讓他們停下仔細審視這幅畫，而是在兩秒鐘內把這幅畫牢牢地記在腦海之中。

  全部資料看完，我百分之百確定，黑幫要劫持馮一借出來的那批唐卡，最終還是黑吃黑，讓保險公司付出重大賠款，或許馮一也會因此拿到一筆錢。

  換句話說，這個案子就是馮一和黑道勾結，詐騙保險公司的一個套路。

  最終結果究竟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道總是能夠想出這些稀奇古怪的辦法，從別人口袋裡掏錢。

  如果沒有那幅奇怪的唐卡，我也絕對不會加入其中，被卷進漩渦。

  如今看到飛天美人和老虎，我就想到，這樣一副看似普普通通的唐卡，竟然也變成馮一說的那種美人和老虎全都活過來的奇怪場景，就證明這一批唐卡也許都有問題。

  馮一點名要借這二十幅作品，跟大英博物館那邊也會有內部的交易，這就太可怕了，如果馮一出事，敦煌文物遭到損失，大英博物館就會把這筆帳記在華夏人的頭上。

  我很不希望出現這種敗壞華夏人名聲的事，過去因為很多江湖敗類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國際友人深惡痛絕，如今馮一和黑幫又搞出這一套，肯定會弄得倫敦出現一片譁然的惡劣事件，如果我不加阻止，警方肯定毫無辦法。

  我繼續審視著那些唐卡，把每一件都記在心裡。

  「葉開，等我們拿到所有的實物，還會請你來進行鑑定，如今只是一個預演，或者說是我們對你來到倫敦進行歡迎宴，足以表現我們的誠意。」

  那個中年人說話暗中透著一股狠勁，如果不遵從他的話去做，也許就要遭受天降大禍。

  我當然明白跟江湖人打交道的規矩，他向我說了一個秘密，而我能做的就是為他保守秘密，甚至成為他的幫凶，不然，泄露秘密的嫌疑肯定是跑不掉了。

  我沒有回應，把二十張唐卡看完，確定只有其中一張是馮一說的那個飛天美人和老虎同時復活，目標相對減小，做事就會容易。

  奇怪的是，那張唐卡從未在敦煌文化的歷史典籍中出現過，我也是首次接觸，如果是在敦煌，就可以找各路專家進行鑑定，而在這裡只能依靠自己。

  酒席開始，中年人給我倒了滿滿的一杯酒，帶著命令的口氣：「葉開，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自己人，在倫敦我保證你的安全，而你保證這些唐卡都是真貨，也就是保證我和客戶的利益，怎麼樣？」

  我端起那杯酒，在心裡反覆衡量這件事的核心價值。

  見到唐卡，才能看到馮一說的那些奇怪現象，如今不管大英博物館還是馮一，都已經無法左右唐卡的命運，只有面前這位中年人，將來才有可能成為唐卡的真正主人，讓這些敦煌文物流入黑市，成為市場的流通品，那樣一來，反而更有利於我把它們帶回華夏。

  「感謝盛情，好意心領。」我只說了八個字，就把這杯酒一飲而盡，然後起身告辭。

  對方並沒有強留，畢竟現在唐卡沒有出現任何交易，都是空頭支票，等到馮一在大英博物館那邊辦好了手續，所有罪惡行動才會正式實施。

  我回到房間，茉莉還在等我，情緒十分消沉。

  她告訴我：「這就是唐人街黑幫當中最桀驁不馴的一個——黑鷹幫，他們的老大鷹王，做事彪悍、唯我獨尊，已經引起了其他幫派的不滿，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因為黑鷹幫背後有更強大的勢力支持，就連鷹王也只是大人物的馬前卒。」

  我告訴茉莉，很有可能黑鷹幫要搶劫馮一的二十幅唐卡，現在情況非常混亂，無法判斷馮一是不是跟黑鷹幫有內幕勾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看到了二十張唐卡的全部內容，的確有一張畫的是老虎正在逼近飛天美人。

  茉莉搖頭：「我始終不相信馮一說的那些話，唐卡是靜態的，而且描述的景象卻是動態的，古代人的繪畫技術再高明，也不可能出現這種神奇變化。」

  我無法說服茉莉，也不想說服她，那樣太費工夫，反而不如讓事實來教育她，只要見到唐卡跟馮一說的一模一樣，茉莉也就無話可說。

  為了那張唐卡，我可以對抗整個黑鷹幫，把所有唐卡送回國內，現在每個人都各有心思，無法統一，就連馮一也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至於大英博物館那邊更是被蒙在鼓裡，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館藏文物，即將面臨流失的危險。

  茉莉一直等著我，還是因為接到了米利唐的電話通知，詢問她的工作進度，米利唐的意思很明顯，一定要把我留在倫敦唐人街，將來成為他的助手或者是傀儡。

  對方真是想的太簡單了，認為只要拋出支票，我就會俯首聽令，他大概不了解國內現在的變化，現在人根本不看重金錢數字，而是看中整個江湖的未來。

  茉莉憂心忡忡：「葉開，米利唐先生有句名言，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果你不遵守他的指示，在唐人街隨時都有危險。黑鷹幫說能保護你，那也只是一句空話，在這裡，幕後大佬的力量遠遠超過那些橫行霸道的江湖混混，一旦惹怒了米利唐先生，你就有大麻煩了。」

  我直接告訴茉莉：「方便的話，請安排我和米利唐先生見面，我會說明自己的心意，謝絕他的好意，這樣他就不會為難你了。」

  茉莉苦笑起來：「那怎麼可能？他一向說一不二，只要決定的事就一定要干到底，就像他讓趙盾帶著一百億的支票到敦煌，雖然這件事出現了差錯，但他絕不後悔。」

  趙盾那件事的確是意外，誰能想到崔衛東異軍突起，掌控了局面，消滅了所有人，江湖就是這樣起起伏伏。

  沒有一個江湖大佬能夠永久掌控局面，這種動態變化才是事物的本身規律。

  我邀請茉莉共進晚餐，她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葉開，此刻有很多人盯著萬花樓，盯著你和我，米利唐先生的線人遍布英倫三島，我們走到哪裡，都在他的監控之下，我甚至可以預言，如果你不答應他的要求，也許很難離開這裡。」

  我對此毫不在意，畢竟在江湖上那麼久，早就習慣了龍爭虎鬥、刀頭舔血的日子，至於米利唐手中到底有多少籌碼，那必須得翻開牌看一看才明白。

  我再次請求邀約茉莉共進晚餐，她終於答應，我們兩個去了一樓大廳，要了包廂，然後點了滿滿一桌子菜。

  唐人街等於是縮小版的華夏，國內有的這裡都有，每一道菜餚的精美程度令人賞心悅目。

  我端起酒杯，誠懇地告訴茉莉：「我們從國內一起飛到這裡，既是緣分，也是彼此的默契，相信你絕對不會害我，即便是執行米利唐先生的命令也會為我著想，為了這份友情，我敬你一杯。」

  如今我能依靠的只有茉莉，她就像一座橋樑通向米利唐那邊，我跟米利唐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愉快，就是因為雙方還沒有達成價值觀上的一致，如今黑鷹幫向我發出邀約，證明我的價值，米利唐一定會重新考慮我們之間的相處關係。

  茉莉笑著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這時候她似乎回歸了自我，不再是米利唐集團裡面的馬前小卒，而是一個真正的茉莉，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美人。

  「葉開，我剛剛聽你描述那張唐卡，就知道你已經被心魔困住，唐卡是不會復活的，但你卻帶著一種急切的心情告訴我一切，我能理解你，但還是要提醒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唐卡並沒有馮一說的那種神奇之處，只是一張普通的敦煌文物，那麼你也不要過度傷心。古人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只要你足夠誠心，一定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也提前預祝你能夠找到唐晶，圓滿完成生命中最大的任務。」

  在我們吃飯交談的時候，進進出出的服務生口袋裡都帶著竊聽器，我清楚這一點，卻沒有說破，就是因為我要向外界表示，我跟茉莉之間是好朋友，而且能夠得到米利唐的青睞，遠遠高於其他的江湖小人物。

  不管是黑鷹幫還是其他的幫派，都應該礙於米利唐的面子，不得輕舉妄動。

  喝了幾杯酒之後，茉莉兩頰發紅，面容嬌羞：「葉開，在敦煌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起初太小看你，認為你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江湖探險者，根本想不到你有控制局面的能力。敦煌的形勢那麼複雜，你還是全身而退，而沒有依靠另外的人，你和崔衛東之間的關係如此微妙，你也處理得很好，我相信到了倫敦唐人街，米利唐先生如此看重你，也是因為你的所作所為。我現在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希望你能留下來，讓唐人街發生真正的改變。這裡實在太陳舊了——各種複雜的江湖規矩有二三百年的歷史，早就不該存在，必須推陳出新，只有你這樣的高手才能做到，我有種預感，如果你留在倫敦唐人街，將來的發展一定勝過回去，好好想想吧，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既然茉莉真的為我著想，這些話就不是隨口說說。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留在唐人街的打算，因為過去出國那麼多次，在世界各地的唐人街也見過很多江湖大佬，他們邀請我留下的理由各式各樣，但結果只有一種，就是我直接告辭，沒有跟他們發生任何生意上的關係。

  我是一個一旦決定就不會改變的人，絕對不會留在國外的唐人街，成為魚龍混雜的江湖人物之一。

  「茉莉，謝謝好意，我已經記住，如果做出什麼選擇，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我對茉莉說話也是敞開心胸，坦誠相待，畢竟要想對方拿出誠意，自己首先要表達出足夠的誠心誠意，這是江湖規矩，也是做人的規矩，當我首先把握這一條，就能感動自己的同類，讓他們自動地挺身而出，全力以赴幫忙。

  這頓飯吃到末尾，服務生上茶的時候，我看到那個年輕女孩子腰間竟然藏著手槍。

  如果她敢在鬧市街心刺殺我，就真的是膽大包天了。

  我默默地握住了筷子，如果對方動槍，我就只能用竹筷刺穿對方的喉嚨，結束這場鬧劇。

  不管對方是不是屬於黑鷹幫，只要他們敢動手，我就堅決展開反擊，不容對方絲毫小覷。

  「請喝茶——」女孩子雙手捧著茶壺，給我和茉莉倒茶。

  我向後退身，倏地伸手，將她腰間的手槍拔出來，熟練地卸掉彈夾，把空槍放在桌上。

  女孩子有些尷尬，一下子臉紅了。

  「拿走吧，我們只喝茶，不要命。」我淡定地告訴對方。

  女孩子把手槍撿起來，向我深鞠一躬，輕輕退出去。

  「這就是唐人街，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輕視任何人。外面來來往往那麼多人，一半以上，是靠殺人為生的。這麼多年來，唐人街的人數始終保持在一個恆定區間，不會暴漲也不會暴跌，就是自然淘汰的結果。英國人不管唐人街內部的事，只要戰火不漫延到唐人街外面去，他們就一概裝聾作啞。葉開，這裡是窮人的地獄，也是冒險家的樂園，留下來，你會愛上這裡的……」

  茉莉繼續勸說，但我只是笑著搖頭拒絕。

  我渴望的不是持續冒險，而是在和平安寧的環境之下，把探險尋寶當作一種文職工作，一切都在緊張有序的環境下進行。如果整日打打殺殺，我就變成了殺手，而不是文物工作者。

  「茉莉，你誤會我了，其實我最喜歡的職業是去高校當老師，成為一個幫助學生增廣見聞、積極向上的名師，將來總有桃李滿天下之日，那才是真正對社會有益的追求。」我微笑著描述自己的理想。

  其實，在很久之前，我也跟唐晶說過自己的夢想。她覺得，我應該留在研究所，為敦煌文化做貢獻。

  如果沒有唐晶失蹤，我們倆個的夢想也許都能實現，最終成為對社會有益的高知人才。

  想到那時的夢想，我禁不住苦笑。

  如今，我從敦煌來到英倫三島唐人街，越來越深地捲入到文物販子之間的戰鬥中，的確已經與最初的追求南轅北轍。

  外面又有了動靜，猝然之間，兩名槍手撞開房門，兩支衝鋒鎗噴射出猙獰的火舌。幾乎在槍聲響起的同時，我伏地翻滾，直接切入到兩個殺手的中間，兩根筷子左右分開，插入了兩個人的肋下。

  「噠噠噠噠」，衝鋒鎗指向屋頂，子彈切入天花板，射出了兩串密集的彈孔。

  兩個人痛苦地倒下，我用竹筷一擊，已經徹底瓦解了他們的戰鬥力。

  如果在國內，我很少如此激進。當下，我必須傷人立威，告訴所有黑幫，我不是任人欺負的傻子。

  我拉著茉莉出門，大廳里還有十幾個服務生，全都坐在桌邊歇息。

  他們看似漫不經心地站位，實際已經形成了一個毫無破綻的包圍圈。

  我若想離開，就得繼續殺人或者傷人。

  「誰讓你們來的？請幕後高手現身吧？」我大聲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