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2024-05-31 21:40:48
作者: 一片口香糖
周末,陳立嬌的茶鋪請到了曲藝老師易菁菁和她的弟子們來演出,票價遠遠低於市場,幾乎到了一票難求的地步。
馮曉棠知道外婆最喜歡聽的就是易老師的滬曲名段,她得到消息後就提前和葉崇光趕到了外婆家。
倆人的身影沒閃進屋呢,外婆就著急忙慌迎了出去,她一早就在院子裡踱步張望,盼著葉崇光和馮曉棠的到來,什麼也沒做,光顧著心神不凝了。
她起得早,逢人就說陳立文昨晚回過家。
陳立文是葉崇光的外公,真是一個久違的名字了。
葉崇光一進大門,外婆就興致沖沖,對著葉崇光的第一句話便是:「光光,你外公昨晚回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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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崇光身形一怔,這個人,已然許久沒從外婆口中再提起,而且指名道姓的,說明她又出現了嚴重的幻覺。
外婆因為激動而忽略了葉崇光的沉默,一心報喜:「他啊,踩著把椅子,摘了好多好多的柿子!我說,你要那麼多柿子做什麼啊?他就對我說,馬上要來颱風,吹到地上就爛了,浪費心疼!」
葉崇光沒說什麼,笑著將外婆扶進屋裡。
馮曉棠看著未結果的柿子樹,心酸不已。
外婆專注在自己的想像里,全然沒有留意到一塊兒回來的馮曉棠,之後才反應過來,回過頭招呼:「曉棠,快進屋坐!我跟你說呀,昨天外公回過家了……」
外婆不厭其煩又把一模一樣的故事版本,完完整整複述了一遍給馮曉棠聽。
當然,陳立嬌和保姆已經聽她說過一遍,這是今天的第四遍。
縱使這個故事是一位老人腦海中的虛妄,偏生賦予了它血肉,才覺真實得可怖。
馮曉棠聽得細緻又認真,邊聽邊揣摩外婆的心理,她在患病時期的這一份認知里,外公不是遠走高飛拋棄了他們老小的狠心人,而是一個歸巢的老人守護自己家園的故事。
聽完後,馮曉棠作出的反應要比葉崇光積極一些,輕聲細語接外婆的話:「外公摘完柿子,應該是又外出工作了吧?」
外婆道:「是呀,他的船今天下午就要離港,天沒亮就走了,連口熱飯都來不及吃。」
早年的陳立文是漂洋過海去謀生,打算撈到第一桶金就回來,可是他再也沒有回過這個家。
將前塵往事忘卻了的外婆,給陳立文安了個「海員」的身份,也許已是她風燭的記憶里最接近陳立文的設定了。
馮曉棠看著外婆花白的頭髮,不舍的眼神,附和說:「外公很辛苦很操勞,但為了這個家庭的幸福,他必須要遠行。」
「他啊,在外賺的每角每分都拿回家裡,一大家子的開銷,全指望著他按月寄回貼補家用,我們才得已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在這段幻想里,外婆對外公的評論甚高。
她有溫柔的慈悲。
陳立嬌聽完苦笑不已,他的父親有多懶惰和懦弱,她心知肚明。
自他離家後,未曾往家裡寄過一分錢,不聞不問至今。
顯然,他脫離了這個家庭,又在其他國度成立新的家庭,他的一生浪蕩不羈,她不明白,他是怎麼做到這般鐵石心腸,又是怎麼做到從來問心無愧的。
陳立嬌在很小的時候,受盡周遭的冷眼與諷刺,自己的父親拋妻棄子成了既定的事實,是她半生受到過最痛苦的折磨,其次是被丈夫數不清的背叛出軌。
她的港灣,重建了一次再一次,崩塌了一次再一次。
有一段時間,陳立嬌瘋狂置辦房產,為的就是拼命尋找一份消失已久的安全感,但都差點意思。
她那麼精明一個人,很晚才懂得,花錢永遠買不來安全感,所謂的安全感,得靠穩定踏實的生活所帶來,漸漸她就釋懷了。
失之,我命。
中午,他們一家人在老街吃了本幫面,馮曉棠是五個人裡面胃口最好的一位,普普通通一碗麵她加了五個澆頭,兩葷三素。
就連盛澆頭的爺叔都不禁對她豎起大姆指:「嬌嬌家的媳婦一個頂倆!」
這就……頂倆了?
葉崇光勾起唇角,被馮曉棠瞪回去。
陳立嬌護犢子心切:「能吃是福!」
這碗面吃是真好吃,每個澆頭都濃油赤醬,鹹淡適中,但再好吃馮曉棠日後也不敢肆無忌憚這麼點了,生怕一面成名,在街坊鄰居心裡留下個「好吃懶做」的頭銜。
馮曉棠不僅做到了光碟行動,還在葉崇光的請求下,替他解決了小半塊紅燒大排。
外婆在某件事上是最有發言權以及特權的,她見了馮曉棠的好胃口,難免心生疑慮,於是不厭其煩第99次關心道:「曉棠,你是不是有了?」
馮曉棠十年如一日的否認:「沒有沒有。」
陳立嬌見狀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哎呀,怪我!最近忙茶鋪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明天開始還得給你燉湯喝!」
話當然是對著葉崇光說的。
馮曉棠忍不住當場笑出聲,歸根結底,當媽的還是認為自己兒子「中看不中用」。
葉崇光面無表情拒絕:「你忙你的,不用管這些。」
陳立嬌反問:「不管你能行?」
葉崇光:「……」
馮曉棠低頭,她就差沒笑掉頭了。
這娘倆能不能收斂些,對話尺寸再照這麼往下走,恐怕不太能旁聽。
陳立嬌不放心,下了最後通牒:「明天開始,我每天叫跑腿往你公司送湯,你不喝也得喝,喝也得喝,就當為了孩子。」
葉崇光百口莫辯,直接起身往外走。
馮曉棠從背後喊住他:「葉總,結帳!」
這回輪到陳立嬌捧腹笑得肚子疼。
待葉崇光走開,馮曉棠小聲對陳立嬌說:「嬌嬌阿姨,別太給他壓力,我怕適得其反。」
主要是,她不能當著陳立嬌的面直言,先不論湯效管不管用到不到位,喝多了她是真遭罪。
走出麵館,陳立嬌帶著外婆和保姆先去茶鋪,馮曉棠和葉崇光要去喜鋪補點貨。
日光耀眼,路過一間小店,馮曉棠買了頂太陽帽。
她在劇組曬黑之後就沒白回來過,沒有刻意下功夫做美白保養,有時葉崇光半夜醒來,在黑暗裡瞧見這麼一張臉,心下還帶著淺淺的恍惚。
他想,不失為另一種風情。
他們補完貨後,看時間還充裕,直接放去路邊的車上。
離戲開場剩半個小時有餘,葉崇光和馮曉棠索性坐車裡休息片刻。
葉崇光發動汽車,打開冷氣和音樂。
馮曉棠放下一點椅背,讓自己維持半躺的姿勢,舒適又放鬆,旋即將太陽帽摘下蓋住紅撲撲的臉蛋。
馮曉棠呢喃:「好適合冥想。」
「昨天從尚早早家裡回來,你為什麼在我打開門的瞬間,撲進我懷裡,久久抱住我不放?」昨天發生的動態,葉崇光消化了一天,今日才問。
馮曉棠含糊其詞:「想你唄!」
葉崇光不理會她有的沒的,敏感地追問:「昨天發生過什麼?」
馮曉棠不答。
她不想在葉崇光面前提起談茂丘這個人,他說過介意,而她和談茂丘的關係只是高中同學的關係,如若提起,反倒更像無中生有一樣。
葉崇光去握她的手,語調溫柔地喊她:「棠棠。」
被他這麼一喊,聽起來又軟又蘇,馮曉棠心都化了。
她認輸,丟開太陽帽,眸光清亮,偏頭看他時光明磊落:「葉總,你該慶幸,你自始至終都沒有碰到過所謂的情敵。」
「?」智商高如葉崇光,對此話一知半解。
馮曉棠絮絮:「雖然說出來有點丟臉……我沒被你之外的男生喜歡過。」
葉崇光與她四目相對,見到她生動的眼裡染上一點點的促狹,他搖了搖頭,示意她的預感其實出了錯,事實並非如此。
馮曉棠全盤脫出:「昨天我在超市碰到了談茂丘和一個高中女同學王安安,王安安就是聚會上的那個扣1女孩,他們現在熱戀了。」
背景音樂跳到了告五人的《唯一》。
馮曉棠細心留意著葉崇光的臉部表情,不顯山不露水,但她深知,在葉崇光波瀾不驚的外表下,內里也會藏著一方暗流涌動。
他不表現,不代表他不在乎。
她和葉崇光不同,她不存在說一半留一半的習慣,繼續道:「你不知道,當年喜歡談茂丘的女生數不過來,大家都平平無奇,可他只和王安安心意相通。」
「早早說,他不懂我的這些奇奇怪怪,你都能懂。」
說完,馮曉棠還想撲進他懷裡,她太明白這種相互之間擦出火花是何種滋味,就像火柴在擦紙上能劃出火苗,在白紙上卻不能。
葉崇光回應:「我非旦懂,更需要你的奇奇怪怪。」
「看來愛情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的道理,講其他沒用。」
這三百六十度大轉彎也就馮曉棠的腦迴路風格了,上一秒還在陽春白雪,這一秒就簡單粗暴。
倒也挺深入淺出的。
馮曉棠玩心大起:「葉總,你是哪種鍋呀?鐵鍋不粘鍋還是背黑鍋?」
葉崇光配合她表演,不答反問:「那你又是什麼蓋?」
「奶蓋!」論一顆吃貨的心有多堅定,看看馮曉棠,百折不撓!
葉崇光一臉茫然,他很努力想要繼續配合,奈何實在認知有限,想笑笑不出來。
馮曉棠善解人意:「別強求自己非得融入年輕人的世界,你們老年人有你們老年人的樂趣天堂,不拉踩不互相傷害是對彼此最大的尊重。」
葉崇光無奈:「非得招我。」
「嗐~這點把戲也被葉總看穿了,我還剩什麼可玩兒的?」
葉崇光一本正經接話:「還剩點時間。」
馮曉棠豎尖耳朵,以為他要發表些什麼高談闊論,措手不及等來一句四平八穩的「接會兒吻」。
老夫老妻沒跑了,接吻說得就跟吃飯似的。
平平淡淡才是真聽多了吧?!
馮曉棠暗地裡吐槽連連,不知怎麼就稀里糊塗連滾帶爬壓到了葉崇光身上,她雲裡霧裡就變成了主導接吻的人,身下的葉崇光還挺享受被動的惡趣味,半回應半不回應的,吊得馮曉棠愈發心急火燎,一個頭昏腦熱就要伸手去解葉崇光的皮帶。
被他制止。
葉崇光逗她,聲音沙啞:「你當在無人區呢。」
這話怎麼聽著她怪不害臊的呢?
馮曉棠伏在他身上嬌喘微微,眼色迷離。
馮曉棠不甘勢弱:「還不是遷就你看你有反應了。」
葉崇光蹙眉,趕人:「坐回去。」
馮曉棠委屈巴巴扁嘴:「接完吻就撇清關係是吧?」
葉崇光的難受比她更甚:「不然怎樣?做兩隻被路人圍觀的猩猩就高興了?」
比起自己,他更在乎馮曉棠的名聲。
馮曉棠哪壺不開提哪壺,邊整理頭髮邊戳他痛腳:「看你就是湯喝少了!」
「侮辱」完人,她不顧葉崇光死活開門下車,氣呼呼將車門摔得桌球響。
摔完馬上後悔,情緒上頭真可怕,自己這一通無理取鬧,落在葉崇光眼裡,可別是誤會她欲求不滿……吧?
五分鐘後,葉崇光下車,馮曉棠繞過車尾,楚楚可憐纏上他,幾乎小聲哀求:「老公,你聽我解釋,我……」
葉崇光好脾氣打斷:「乖了,再忍忍。」
「我沒有……」
打斷x2:「如果實在很想,大不了不去聽戲,去家裡不過百步路。」
馮曉棠張嘴:「……」
不是,究竟是誰比較想白日宣淫?
怎麼變成了她里外不是人來著?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