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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深淵凝視深淵

2024-05-31 21:34:15 作者: 瘋丟子

  什麼?小周天的掌門?奚真人?

  所有人都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有些人擦了擦眼睛,甚至還有人往他們身後看,還以為他倆身後是不是還站著一個更像「奚真人」的人。

  然而當然沒有,奚澤就這麼穩穩的站在那,怎麼看都是一個老成持重的少年,恐怕比在場很多人的兒子年紀都小,可他對乘雲子誇張的恭維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冷冷的看著人群中的屠青蓮,眼中根本沒有其他人。

  屠青蓮眨眨眼,很是溫和的看回去,還歪頭表達了一下疑惑。

  「奚澤?!」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來,徐心烈到了,她排開人群跑過去,大庭廣眾之下居然一把抱住他,樂呵呵的跳了跳,「你怎麼也來了!?」

  她這是明知故問,奚澤神色還是冷冷的,但卻還是配合她:「聽說你屠了我全門,我來看看你。」

  「哦?看到了感想如何?」徐心烈鬆開他,笑道。

  「你沒這本事。」說罷,奚澤越過他走進堂中,朝亓天方抱拳,「聽說了亓盟主特地開這個會管我們的事,我自然應該到場,其餘的也不必多說,那個行道令,便撤了吧。」

  

  這話分明帶了些怪亓天方多管閒事的意思,大家都有些替亓天方尷尬,紛紛望過去。

  「哈哈哈!那是自然!咳咳!」亓天方立刻點頭答應,看起來無比自然。

  不愧是武林盟主!臉皮也是一等一的!

  「那既然如此,是不是也該說說我的事了。」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眾人都望過去,果然是被人抬著的世子李再安,他穩穩的坐在那,看著奚澤和徐心烈的眼神很是森冷,尤其是看徐心烈時。

  徐心烈好笑之餘還有些佩服他,真正的苦主就在眼前,他一個罪魁禍首,居然跟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還能面不改色的反過來質問他們, 難不成血統還能決定臉皮?

  她沒說話,只是和奚澤交換了一個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後退了一步,擺明把話語權交給他。

  奚澤看著李再安:「你的,什麼事?」

  李再安坦然道:「我前去探訪小周天,反而被徐心烈一箭射穿肩膀的事。還有我被以十三為首的賊人囚禁關押之事,這每一樣,可都是大罪。」

  「大罪嗎?」奚澤低喃一句,面上比李再安還平淡,「你帶了幾十個霧谷的殺手到我這兒來探訪,倒也確實蠻用心的,是我招待不周,要和你道歉嗎?」

  周圍立刻又騷動起來,江湖人竊竊私語,對著李再安指指點點。

  李再安絲毫不為所動,冷笑:「此事待我們面聖,我自會對皇上說明,如今我們一碼歸一碼,我的傷,怎麼說?」

  「那此事待我們面聖,我也會對皇上說明。」奚澤原封不動的反彈回去。

  李再安愣了一下。搬出皇上,自然是他作為皇親的特權之一,他完全可以在此時用他的皇上表哥鎮住這群沒見過世面的江湖人,是以奚澤這麼回,他是萬萬沒想到的,更何況,屠青蓮來之前已經清理了十三在皇帝身邊的人,完全斷絕了徐心烈等人上達天聽的橋樑,他們怎麼可能見到皇上!

  他繼續冷笑:「你倒是好大的口氣。」

  觀眾中有人暗暗點頭,似有同感。

  「口氣,也是底氣給的。」奚澤說罷,手一抖,一柄鐵鞭出現在手中,「反正,今日你別想帶走一個人。」

  「你!」李再安眯了眯眼,旁邊乘雲子居然也邁了一步,急聲道:「誒?等……」可接下來的話卻被奚澤一眼瞪了回去。

  「乘雲道長,坐下。」他旁邊的儀風師太突然開口,聲音低柔。

  乘雲子回頭望了一眼,似有所悟,笑眯眯的坐下了,還翹起二郎腿。

  「屠總管!」李再安轉頭看向屠青蓮,「你就看著?」

  屠青蓮雙手攏在袖中,神色莫測:「世子的意思是?」

  「囚禁本世子的人就在那兒,你忘了你為什麼來的了?」

  屠青蓮面色微沉:「世子的意思,是要我當眾從此處搶人?」

  李再安抬高聲音:「你奉旨緝拿襲擊世子的逃犯,誰還敢攔不成?!」

  這般大聲密謀,聽得周圍人都迷幻了,左看看右看看,一時間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咳!」亓天方暗恨自己堂堂武林盟主卻活得像個和事佬,此時依然不得不發揮職責,「那個,各位……」

  「阿彌陀佛。」坐他左首的釋圓大師突然唱了句佛號,沉聲道,「亓施主,上一次見你時,你左臂微恙,不知如今,可好些了?」

  亓天方不得不把注意力轉移過去,聞言有些懵,且不說他什麼時候左臂微恙了,他跟釋圓都快七八年沒見了,他提這麼遙遠的「上次」做什麼?

  但釋圓身為少林羅漢堂首座,江湖地位自不必說,連他都要敬畏三分,只能恭敬道:「勞大師掛懷,好了,好了。」

  「方丈一直掛念在心,是以貧僧來之前,特意著貧僧帶來一部功法,雖然不過是養生健體之用,卻是少林百年不外傳之功法……」

  聽到這句,別說亓天方,就是周圍其他門派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紛紛豎起耳朵,面露艷羨。

  那可是少林不外傳的功法!雖然只是養生的,但那可是少林!以前把個藏經閣當命似的守著,如今居然這麼爽快的就拿了功法出來,亓盟主果然好大的面子!

  亓天方面上倍感有光,雖然堂前氣氛還劍拔弩張,他卻忍不住露出笑容:「還要多謝大師關懷,在下一直忙於俗務,沒有親自前去拜會方丈,方丈卻還惦念著在下,真是令在下幸甚又羞愧啊。」

  「亓施主無須介懷,貧僧幾個本就……」

  見這邊亓天方居然被釋圓拖著聊起天來,奚澤和李再安這邊的矛盾仿佛被晾在了一邊,氣氛既尷尬又帶著點即將引爆的味道。而屠青蓮看著亓天方這邊的場景,神色微動,乾脆繼續攏著袖子,看起來是不打算動作了。

  李再安看在眼裡,面色微沉,他冷笑道:「怎麼,屠總管這是打算放過他們了?」

  屠青蓮不動聲色:「對方人多勢眾,咱家也沒有辦法呢。」

  「什麼人多勢眾!」有人忍不住跳出來,「理虧還有臉說!?先說清楚世子爺你去小周天到底幹什麼!」

  李再安看向那五大三粗的漢子,沒料到居然真的有愣頭青敢指著他鼻子質問,但他一看過去,那人卻又慫了,縮回手強行昂著頭,色厲內荏的看著他。

  「呵!」李再安轉頭,對徐心烈道,「心烈,你打算躲到幾時?」

  徐心烈好戲正看得爽,她其實也是無知吃瓜群眾之一。昨夜十三送她回「牢里」後便走了,任她如何撒潑打滾都不肯說今天會發生什麼,但她料定十三不會害她,此時很是心安理得,坦然道:「我就躲了怎麼著,你來抓我呀?要不這樣好了,你現在就堂堂正正說出來,你對小周天做了什麼,那我還可以考慮考慮,隨你去京城伏個法什麼的。」

  李再安氣不打一處來,放眼四望,自己竟然顯得孤立無援。但他卻絲毫沒有退縮,反而挺直了胸膛,朗聲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本來江逐客已經身死,我還念在師徒一場,想給他留點顏面,奈何你們步步緊逼,我還與你們客氣什麼?」

  見李再安這幅樣子,屠青蓮倒有些繃不住了,他錯愕的看過去,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快攤牌,可他本就打算隔岸觀火,看了一眼後便又低頭垂眸,不置一詞。

  在場的人倒被李再安這一番話吸引了注意力,俱都凝神聽起來。

  「眾所周知,江逐客因為加入武衙門,被小周天逐出師門,武衙門倒後他無處可去,是我們獻王府收留了他。我雖然知道他是為了報恩才教我功夫,依然在心底里敬他為師,誰料,他居然恩將仇報!」李再安沉下聲,「為了一己私慾,竊取了我們府里珍藏的,我祖父的遺物!」

  祖父的遺物怎麼了……等等,祖父!李再安的祖父,不就是元德文帝,先帝的先帝嗎!

  連搬出皇上都沒被鎮住的人,這下是真的被鎮住了。祖先的遺物已經夠寶貴了,若是文帝的遺物……一時間,他們面面相覷,皆有些不知所措。

  皇家的東西本就不是他們這些平民能置喙的,李再安既然沒有明說,他們既想像不到、不敢也不願去問到底是什麼,只是隱約覺得若是江逐客真的這麼幹了,那獻王一怒之下牽連小周天也是情有可原……等下!

  「所以說你是承認了小周天的事是你們做的了?」徐心烈自然第一時間發現了華點,似笑非笑道。

  李再安也似笑非笑:「我只受命抓捕江逐客而已,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

  如此模稜兩可的回答,心裡門兒清的人自然有自己的論斷,可也沒法斬釘截鐵的指出來,畢竟連奚澤都沒有真憑實據,其餘人自然越發沒發言權。

  「那你就是承認江逐客是你們殺的了?」徐心烈又問。

  李再安更坦然了:「他手裡有我們皇家的寶物,我前幾日千方百計找他去要都被你們攔了,到現在寶物也丟了,我殺他?我何苦殺他!人財兩空,得不償失。」

  「那你還揪著我不放做什麼,趕緊去找呀。」徐心烈一臉替他著急的樣子。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李再安看著她,意味深長,「後來我也問了,最後與江逐客見面的外人,便是亓盟主的千金,亓舒音。既然江逐客身上沒發現東西,那便只有兩種可能,東西在殺手身上,亦或是,亓姑娘身上。」他緩緩轉頭,目光直接釘在一直站在亓天方身後,垂眸不語的亓舒音身上,「就是不知道,亓小姐能不能給個說法了。」

  「那不是也有可能在殺手身上嗎,你盯著舒音做什麼。」除非你知道殺手是誰!徐心烈又在給李再安下套。

  李再安當然不傻,可他卻顯得有恃無恐:「這也不勞你操心,諸位,」他突然抬高聲音,「王府的人此時已經圍住了麒山鎮所有要道,事關重大,還請各位,多多海涵!」

  「什麼?!」眾人大驚,連剛上山的佛道三家的人都露出一絲愕然的神色。

  意外的是,就連屠青蓮似乎都不知道,但他的驚訝卻顯得有些陰森,只是雙眼漠然的緩緩看了一眼李再安,看不出在想什麼。

  李再安並未露出什麼得意的神色來,反而嘆息道:「本來早早讓我見到江逐客,事情何以至此,如今就要委屈各位繼續呆在這麒山上了,不找到寶物……誰也別想離開了。」

  「豈有此理!你們自家東西不管好,還怪我們嗎!?」有暴脾氣的俠客已經罵起來了。

  「就是!你爺爺的東西干我們屁事!皇家的玩意兒又不能拿去賣錢!」

  「什麼物件值當你們這麼興師動眾的!你們要造反不成!」

  這人話一出口就被同伴捂住了嘴,但卻還是被李再安聽到了,李再安笑了一聲:「是不是造反,還不好說呢,是不是,心烈?」

  他雙眼緊緊的盯著徐心烈,徐心烈感到自己胸口的遺旨正在發燙,面上卻露出三分疑惑,七分打量,全然是一副不知是什麼但是在努力猜測的樣子。

  李再安的目光划過她,又往亓舒音轉去。徐心烈一急,她這才發現李再安是在拿這些話來觀察可能擁有遺旨的人的反應,她心知這個遺旨要是拿出來,獻王反而有了造反的由頭,所以此時是決計不能暴露的。

  她也沒法毀掉遺旨。

  她不知道江逐客為什麼沒有一到手就毀掉這份遺旨,可是既然獻王認定這東西還存在,那麼就算她毀掉,也還是會被追殺到死,不如關鍵時候拿出來做自保的工具,所以打定主意裝模作樣,藏到親手交給皇帝為止。可亓舒音似乎沒想那麼深,她神色僵硬,依然低著頭,一動不動,儼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徐心烈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再安看著亓舒音,嘴角緩緩露出一絲瞭然的笑。

  就像一條盯上了獵物的蛇。

  徐心烈毛骨悚然的時候,卻沒注意到,李再安一旁的屠青蓮,卻正似有若無的看著她,嘴角,也緩緩上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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