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總有人想通緝徐不義

  通州漕運碼頭，京杭大運河的起點。

  要南下，最快的方式自然是走水路，一行四人到碼頭邊上的時候，正是午後搬貨最熱火朝天的時候。

  ——大概也是大宣朝最繁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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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的碼頭工像是河流延伸出的一股股支流，向著擠滿碼頭的倉庫走去，巨大的官船揚著遮天蔽日的帆，在一眾林立的小舟中傲然橫行，錦衣緞袍的各色商人扎堆聊著天，笑意盈盈，意氣風發，與一旁魚貫走過的，愁眉苦臉的碼頭工人形成鮮明對比。

  還有無數蹣跚其中的乞丐和背著行囊步履匆匆的乘客，招攬客人的船家和攤販，各種聲音此起彼伏，熱鬧到甚至有些吵鬧。

  徐心烈、十三和米祿三人坐在旁邊的露天茶攤中，一人一杯紅棗水，坐著看碼頭上的芸芸眾生，等著米鍛舟找船家。

  三人遠遠看著米鍛舟和一個船家拍肩搭背的，很是熟絡的樣子，看起來不像買票，倒像是在商量價錢把他們賣了。

  「你確定有這樣的必要？」徐心烈忍不住問了，確實是她要求的不坐官船，因為這樣他們的行蹤就會暴露給有心之人，可私家船那麼多，隨便找一艘都不至於被追蹤，她是去出差，又不是去逃命，何必這麼精挑細選。

  米祿嘴裡鼓鼓囊囊的，從出發開始就沒停過嘴，他一邊嚼一邊指了指不遠處：「看那個乞丐，背了個搭褳的，頭髮跟鳥窩似的。」

  「嗯？」

  「我來京城的時候就見他在討飯，我爺爺說按他的討飯法子，現在說不定小宅子都買好了。」

  「怎麼說？」

  「他專門幫那些船家物色盤子。」

  「盤子？」

  「黑話，就是，額，獵物。」

  「哦！」徐心烈明白了，「然後發信號給船家，船家看著辦？」

  「對，方才那叫花子朝你遞了下碗又收回來倒扣在手臂上，現在全碼頭的人都知道你是個有錢的主兒了。」

  「咦咦咦？！你怎麼不跟我說！？」

  「因為爺爺認識靠譜的船家呀，」米祿又咬了一口饅頭，吧唧吧唧嚼，滿不在乎，「小姐你放心！有我爺爺在！你吃不得虧！」

  「嘶，」徐心烈放眼一望，滿碼頭的商船，感覺自己這麼一小盤菜都不夠那麼多人分的，「怪了。」

  「咋？」

  「老娘也不長一臉窮酸樣啊，有沒有錢還需要一個叫花子來分辨？你說那些船家是不是也忒沒前途？」

  「那可不是簡單事兒，碼頭上有錢的主多了，也不是個個都要坐船，而且還得看著有可能撈一波的。小姐你想，船家得守著自己的船，還要攬客，哪那麼多精神去挑揀？他們只要抽空看看那個叫花子，就能找到最想要的客人，多方便？」

  「說得也對，中間商賺差價也是憑本事的。」徐心烈煞有介事的點點頭。

  「啊還有你看那個海台子！」米祿又有了新發現。

  「啥？啥？」

  米祿愣了一下，突然臉紅了：「哦，沒，沒啥子。」

  「嗯？！」徐心烈一臉茫然，又看了看米祿指著的貌似是人群里一個穿著普通的婦人，提著個洗衣盆，沒看出什麼花樣。

  「你和她說吧，無妨的，」十三突然道，手裡掂著紅棗水，很是從容的樣子。

  「就是，就是，那姐們，是個暗娼……」米祿說著，自己臉都紅了。

  「哦，所以呢？」徐心烈無動於衷。

  這次反而是米祿驚了：「啊？！她是，她是，那個呀！」

  「呵，跟你說了，與她說這個無妨的。」十三笑著起身，拍了拍他的小腦袋，「好了，老米喊我們了。」

  徐心烈立刻起身，米祿因為沒有驚到她而顯得有些失望，沒精打采的站起來，抬頭看了一眼，一皺眉：「等等！」

  「嗯？」徐心烈已經看到了船邊的米鍛舟，老爺子方才還揚手招呼他們，此時卻一手苗刀一手煙杆，老遠的敲擊起來，一下一下，不慌不忙，卻讓人莫名的緊張。

  「爺爺讓我們躲起來！」米祿一把抓住徐心烈，「小姐！隨我來！」

  「誒？嗯嗯？這可是京城啊！」徐心烈被拉得頭都往後仰了一下，她下意識的看向十三，卻見他手扶著劍柄，面具下的雙眼直直的盯著上方。

  她也隨之看去，卻見是那船帆遮天蔽日的官船頂上，桅杆頂上，蹲了一個頭帶斗笠的人，就在她看過去的那一瞬，斗笠男忽然往下輕靈的一躍，像一隻雄鷹飛撲而下，又轉瞬在幾根纜繩間借力騰挪，最後一個精準落地，直直的站在了中間的一根橫杆上！

  這一套身法之俊俏，直接看傻了徐心烈，她吃了秤砣似的任憑米祿怎麼拉扯都一動不動，張嘴張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嘴裡還不忘驚嘆：「哇，好帥……」

  嚴陣以待的十三無語的看了她一眼。

  可就在此時，那斗笠男一直舉著的手臂忽然一抖，只聽呼的一聲，一條從桅杆頂部一直牽到他手上的紅色繩子突然迎風招展，變成了一塊一人寬的紅色長幡！

  這下全碼頭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以及長幡上的字。

  【行道 徐 不義】

  「行俠江湖！替天開路！行道令出！惡行末路！誅！公道劍！徐不義！」

  朗朗呼聲順勢響起，轉瞬擴散了全場，竟然壓得鼎沸的人聲都靜了一瞬。

  徐心烈：「吸溜。」她把口水咽了進去。

  「行道令？！」米祿第一個喊了出來，震驚又崇拜的望向徐心烈，「小姐，是說你嗎？你居然招來了行道令！？」

  「啊啥？！」徐心烈還在發懵，「那是什麼玩意兒，誒等等，我知道它，它不是當年……」

  「用來抓天門十二兇徒和極北惡客還有獵血刀的行道令！」米祿忙不迭的接上了話。

  「……用來嚇小孩子不要做壞事的東西嗎。」徐心烈供出了自己的理解，轉而驚詫，「沒道理啊，我啥也沒幹呀？」

  「武林盟放話說是你帶人滅了小周天一百八十口，」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米鍛舟老爺子終於擠了過來，「老夫也是剛得到消息，沒想到他們已經到這了。」

  「替天行道能做大英雄啊！」米祿看起來還挺激動，「小姐，你好厲害！」

  「我要真幹了我也認了！」徐心烈大叫，「我沒有呀！」

  「就是因為你沒有所以更厲害了！啥也沒得白賺一個行道令啊！」

  「老米你孫子三觀有問題吧！？他真覺得我賺了？！」

  「小姐，此事定有蹊蹺，但行道令一出，全江湖都會來找你，此時還是先撤為妙！」

  「我不走！」徐心烈二話不說，甚至要往官船那邊擠，「我倒要跟那狗東西好好掰扯掰扯！」

  「他們現在不知道你在這！」米鍛舟也和孫子一起拉住她，「小姐，行道令此時不過是在人多的地方放個話，好讓消息儘快傳遍江湖，你此時最好是趁著知道的人還少，趕緊去小周天！」

  「我不是應該先屠戮了麒山派嗎！」徐心烈大怒，「還去什么小周天？沒他們點頭，武林盟會管這個閒事？！」

  「小周天不會點這個頭，」十三竟然也攔住了她，冷靜道，「行道令本就是武林盟主的特權，此事定和昨夜的事情有關聯，如今反而只有小周天能保護你了。」

  「哈？！他們人都死光了，他們保護我？」

  「亓天方越過小周天放行道令，分明就是欺小周天人少力弱，於情於理都有愧於小周天，絕不會動他們分毫，你只有與他們匯合，方有一線生機。」

  「生機？！我已經這麼危險了嗎！？」

  「是！」三個男人都點頭。

  徐心烈撅起嘴，忽然一驚：「等下！我哥！我哥怎麼辦？！」

  十三一愣，與米家爺孫對視一眼，道：「此事，只能相信姬小姐了。」

  「……」徐心烈繃緊臉，眼見熙熙攘攘的人，都對著那張紅幡指指點點，咬牙道，「好，你們誰，趕緊去傳信將軍府，告訴他們我會趕往小周天，讓哥好好養傷，不要輕易嘗試找我，等我主動與他聯繫。」

  「是！」米祿主動得令，一溜煙跑了。

  「老米，你那船家還收客嗎？」

  米鍛舟摸了摸鬍子：「老夫的面子，應該還夠用。」

  「走！」徐心烈冷下臉，戴起了自己的斗笠，將原本自己很嫌棄的輕紗放了下來，提著劍往碼頭走去。

  此時碼頭上的官兵終於反應了過來，紛紛拔劍往官船上衝去，官船甲板上也人頭聳動，還有人拉弓往那斗笠客站的地方射箭。

  那個立旗的斗笠客早有準備，哈哈一笑，耍雜技似的在纜繩上來回走了兩步躲掉流矢，隨後彎身一躍，故技重施，在幾個纜繩上一頓騰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官船後面。

  官兵大呼小叫的追了過去。

  徐心烈腳步一頓，眼睛一眯，計上心頭，忽然道：「十三！老米！跟我過來！」

  說著，她邁開腿，也往官船的方向跑去。

  斗笠客巴著船側的綁繩，聽周圍官兵的呼叫聲，感到全身戰慄，不是嚇得，是興奮的。

  方才那跳船立幡的驚天之舉，是他好不容易自同門師兄弟中奪來的，自從隨師父參加英豪會，他便大開眼界，只覺得這才應該是一個江湖人該有的盛會，每日比試論武，抒發豪情壯志，痛斥禁武令，讓他感到自己十年苦修終於有了意義！

  而如今，三生有幸，竟然讓他碰到了幾十年難遇的行道令！

  雖然也有師兄弟說欺負一個女流之輩不是英雄所為，可那是因為他們沒打過自己，沒得到這個揚名立萬的機會！

  此時只要自己安然度過這一刻，回到門中復命，定能得到掌門賞識，大大提升自己在門中的地位和聲明！到時候小師妹也定會對自己加以青眼，說不定掌門之位都有了希望！

  就在他美夢越做越離譜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有人道：「喂，你聾了？」

  他猛地抬頭，卻見一個女子撩起額前的輕紗，露出一張皎皎如月的臉，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等下，那笑容似乎也有些冷。

  「你不是抓我麼？你不認得我怎麼抓我？」

  「……徐不義？！」他猛地回神，腳下一蹬，伸手就往她肩上抓去，卻見她仿佛撣灰塵一樣一甩手，一盤，一繞，輕鬆的躲過他的抓取，緊接著劍光一閃，他抓著繩子的手被長劍刺個正著！

  他悶哼一聲，卻並不驚慌，忍著疼往上一蹬，雙抓連揮，追著徐不義抓去，徐不義躲了一下，卻正好合了他的意，他一個翻身躍入船內，卻見迎面一根棍子撞來，正中他的額頭！他忍著劇痛繼續朝旁邊的徐心烈衝去，可下一瞬感到眼角刀光一閃，他倉促躲避，刀尖劃破了臉，眼見著刀身要砸在肩上，這條手臂要保不住了！

  刀身砸在了他的肩上，他咬牙一頂，卻發現除了劇痛，手臂卻並沒有被砍掉，耳邊聽到一個少年懊喪的聲音：「哎呀！沒打到頭！」

  他心中一喜，卻也意識到徐不義不是一個人，立刻決定先撤為妙，剛想再次翻船離開，後腦上卻被重重一擊。

  他暈了過去。

  徐心烈收回腳，冷哼一聲：「還當什麼高手呢，也就這麼點水平。」

  「挺抗揍了，」米祿還替他說話，「我的一刀一般人肯定痛的大哭了。」

  徐心烈翻著白眼點點頭，示意米祿將這斗笠客綁起來扛著，還沒走幾步，就見十三帶著官兵來了。

  他有隱龍衛的牌子，可以叫得動人。

  讓米祿將斗笠客扔在了官兵面前，她冷笑道：「就是這傢伙，在你們船上亂扯大旗。」

  官兵面面相覷，但有十三在，也不能不信，立刻躬身上前抓住了斗笠客，此時斗笠客已經被摔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一臉得意的笑的徐心烈，大怒：「妖女！你一個江湖人！你不講江湖規矩！你不得好死！」

  回答他的是徐心烈的又一個無情一腳，看到斗笠客痛得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徐心烈狠聲道：「無辜個屁！抓得就是你這種擾亂社會治安的人！把江湖規矩當王法？反了你了！趕緊帶走！哼，行道令？行你X的邪道去吧！老娘來一個逮一個！通通給我坐穿牢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