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前塵往事

  兩日後，無量海涯，天劍峰，天劍大殿。

  

  陸涯與攬劍道人相對而坐，一方棋盤擺在兩人身前。

  「攬劍前輩，五十年未見，您的實力又精深了。」

  陸涯落下一枚黑子，帶著微笑看向對面的攬劍道人。

  攬劍道人看著棋盤，片刻後捏起一枚白子落下，隨後笑眯眯的說道：「哪有什麼進步，合體之後的修行可就要慢很多了。

  老夫現在也不過合體初期，不知何時才能夠邁入合體中期。」

  陸涯皺眉思索了片刻，才落下一枚黑子，同時說道：「等到天元徹底平定下來，前輩就有充足的時間去潛修了。

  等到那時，修行的速度應該就會快上一些了。」

  「哈哈，老夫可是也在期待著這一天啊。」攬劍道人擺擺手道。

  「對了，前輩，姜道友三年前傳訊於我，言及自身已經準備突破煉虛，這次前來我未曾見到他，不知姜兄可曾突破煉虛之境？」

  對於姜道影的破鏡之行，作為過來人，陸涯是知曉其中的難度與風險的。

  故而，他才直接問道。

  說到這個，攬劍道人臉上的喜色更濃。

  「道影已經成功突破煉虛，不過現在還在鞏固修為，近幾年應該都不會出關了。」

  「是嗎，這倒是有些可惜了。」

  陸涯不無遺憾的說道。

  先前姜道影來尋他的時候，他在閉關潛修，現在他來尋姜道影，閉關潛修的又換成了姜道影。

  「不過，姜兄突破煉虛，倒是值得慶賀一番。」陸涯輕輕笑了聲。

  「除開道影之外，夏侯傑、計心湖等人也在閉關潛修中，先前中域與北域的行動，他們都收穫不少，等到出關後，修為進度應該會提升不少。」

  攬劍道人摸著鬍子，笑著說道。

  陸涯見狀，微微一嘆道：「前面兩次的行動，晚輩都沒有參加，倒是有些遺憾了。」

  攬劍道人卻搖搖頭，他看向陸涯說道：「你已經煉虛，他們在化神階段獲得的收穫於你而言，已經無用。

  況且從我無量海涯平定妖族之後，天元平定之勢已經形成，接下來只不過是大勢所趨罷了，平定神道妖人也好，極地蠻族也罷，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甚至於，東域的那片無垠海，只要我等想要清除，也都是能夠清除乾淨的。」

  陸涯有些不解，「那為何先前我聽姜兄傳音說，無垠海有些棘手？」

  「棘手，這倒是不存在的。」攬劍道人搖搖頭，隨後看向陸涯問道：「老夫且問你，若是將天元徹底平定之後，修士需要修行的資源該從何而來呢？」

  「資源自然是天元大陸產出，天元大陸廣袤無垠，秘境洞府無數，資源總該是夠用的。」陸涯說道。

  「那麼千百年後，數萬年後呢？」

  攬劍道人再度發問，這一次他的目光幽幽，帶上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陸涯微微一怔，隨即在腦海中迅速推演。

  人族徹底平定天元，沒有了妖族、魔淵等等的威脅，那麼接下來的日子，人族的實力、修士的數量在大量的資源之下，會迎來一個井噴的過程。

  這就像是沒有了天敵一般，那種數量會呈現出一個爆炸式的增長。

  而天元大陸再大，它也是有極限的。

  等過個幾千上萬年之後，人族修士壯大到一定程度，所要面臨的必然是資源匱乏緊缺的問題。

  到了那時，修行只怕會走上一條更兇險的道路了。

  或許為了一株二階的藥草，都會引起修士大打出手，一顆用以破鏡的丹藥，都會令許多修士趨之若鶩。

  甚至，修士的數量一旦太多，會導致靈氣不夠用，進而造成靈氣枯竭，天元修仙界走向末法！

  陸涯眼中閃過微光，看向攬劍道人：「那前輩的意思是，將無銀海簡單清理一遍，就像是養蠱一般，為我人族圈養出一個合適的對手？」

  攬劍道人滿意的看向陸涯，不得不說，陸涯的腦子轉的還是很快的。

  「想必你已經推演到了可能會出現的結果，現在五域大敵已去其四，這最後的一個也是最難的一個，我們也必須為日後考慮一番。

  有無垠海的存在，對於整個人族而言，也許並非壞事。」

  陸涯沉默。

  並非壞事嗎？說不定還是好事呢。

  一個實力足夠強勁，但是又一直處於控制範圍內的對手，對於人族的小輩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了。

  至於為何是好事，陸涯與攬劍道人已然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那二十年後的無垠海之行，晚輩同樣還是不參加了吧。」

  陸涯對於無垠海的結局已經瞭然，自然不會浪費自己的修行時間去參加這場行動。

  攬劍道人微微頷首，無垠海之行對於煉虛及以上的修士而言，已經沒有意義。

  這種做法，無非是為了天元大陸設下一道保險罷了。

  相較而言，自身的修行倒是更為的重要。

  「陸涯，五十年過去，你的修行似乎沒有多少長進。」攬劍道人看著陸涯周身的氣息，與五十年之前所見，幾乎沒有多少的提升。

  陸涯面色平靜的點點頭，開口說道：「現在晚輩主要在參悟法則，所以導致修行速度慢了下來。」

  「參悟法則啊，」攬劍道人微微一嘆，旋即看向陸涯道：「五行法則諸道合一之路，可以預見前路必然是坎坷艱難的，陸涯你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那麼便盡力走下去吧。

  憑藉你的天資，是有很大可能完成五行法則諸道合一的。

  但千萬不可因前路坎坷而動搖，否則，別提諸道合一，就連參悟法則恐怕都會停滯不前。」

  攬劍道人說的很是嚴肅，陸涯也鄭重點頭。

  他自然清楚其中的難度有多大。

  但是有一點攬劍道人不知道的是，陸涯所走的乃是他所選定的九道合一之路，而非五行法則。

  陸涯心中自信，若是單純的五行法則去進行諸道合一的話，他的進步絕對要比現在快上許多。

  九道合一五十年都能夠漲兩點經驗，五行法則只會更快，絕不會更慢。

  但這一點陸涯沒有必要去向別人解釋。

  五行法則合一之路，放在外界已然是異想天開，不自量力之舉，更何況是九道合一。

  天劍道人在教導姜道影煉虛之後的經驗，故而陸涯在無量海涯與攬劍道人下了幾盤棋之後，便站起身來。

  他朝著攬劍道人認真一禮，開口道：「多謝攬劍前輩指點，今日晚輩收益良多。」

  「非是老夫指點，而是你悟性十足。」攬劍道人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隨後問道：「可是打算離去了？」

  陸涯點點頭，承認了下來。

  「去吧，總是和我這個老頭子待在一起，一不小心就會沾染些許暮氣的。」攬劍道人笑著說道。

  「晚輩告退。」

  陸涯拱手一禮，隨後轉身出了天劍大殿。

  自天劍峰飛下，陸涯直接出了無量海涯。

  來到無量海涯之外，陸涯看著漫天雲海，駐足片刻之後，化作虹光朝著遠處飛去。

  飛出無量海涯禁止挪移的範圍之後，陸涯身形當即消失在原地。

  但陸涯並未直接返回陸氏族地，反而一路朝著東方挪移。

  沒過多久，陸涯便跨越了幾域之地，從南域進入到了東域。

  沒錯，他的目標是陽奎域，他以及陸氏最先生活的地方。

  陸涯自然沒有忘記，他與陸氏當年是因為何事才迫不得已離開陽奎域的。

  現在他已經煉虛，自然有足夠的能力在這陽奎域中走上一遭。

  空間如水一般波動，一道人影從空間波動中踏出，正是陸涯。

  陸涯朝下望去，在他的腳下是大片連綿的群山，群山光禿，並沒有茂盛的植被，反而在許多山體上，還有刀劍斬痕、法術轟擊之後的痕跡。

  這裡是陰奎山脈，當年人族以陰陽聖宗為首的誅妖聯盟與妖族眾多妖獸鏖戰於此地。

  如今百多年過去，此地依舊殘留著少量的狂暴靈氣，甚至還有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嘶吼聲在群山之間迴蕩。

  當年陸涯預感到不對勁之後，提前就做好了準備，並且在搏殺了血子聞席，用其功勳兌換了保命之物。

  隨後便是大量的妖獸攻入他們所在的營地，那時陸涯已經知道，他們所在的戰場只不過是誘餌罷了，除了血河老祖之外，其餘人都會葬身在獸口之下。

  所以在陣破的瞬間，他便以兌換來的瞬息萬里符逃離了那裡，也躲過了致命一劫。

  神識如潮水一般朝著四面八方鋪開，陸涯感知了片刻後，腳步一踏，已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間，他出現在一座冒著濃煙、高達千丈的活火山上空。

  這座火山間斷噴涌著恐怖的岩漿，濃郁的火行靈氣籠罩著整座火山，這種靈氣的濃郁程度赫然達到了五階的程度。

  而在這座活火山內部，一尊身高超過十丈、身披鱗甲的巨象正在呼呼大睡。

  它的身軀有大半都泡在岩漿之中，但是那足以融金消骨的岩漿，竟然無法侵入它那厚實的象皮，甚至連象皮表面的毛髮都無法傷及分毫。

  可見這隻巨象的防禦力之強悍。

  陸涯的雙目透過空間，看向這座火山內部的魔象。

  透過氣機，陸涯已經認出來，這隻魔象便是當年與血河老祖戰於陰奎山脈上空的那隻魔象王。

  而百多年的時間過去，這隻魔象王的境界依舊只是大妖王，距離妖帥都還有一段距離。

  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原本在呼呼大睡的魔象王轟然睜開一雙小眼睛，龐大的身軀一個翻滾，四條粗壯的象蹄插入岩漿中，帶起巨量岩漿。

  它那與體型極為不相符合的小眼睛中帶著殘暴的殺意，如鋼鞭一般的象鼻直衝天際，一聲暴虐的象鳴自它的口中發出。

  「誰在窺視本王！給本王出來！」

  聲音透過火山口，化作隆隆音波，朝著四面八方擴散。

  陸涯看著這頭暴怒的魔象，不禁啞然失笑。

  連窺視它的存在都發現不了，就敢在這裡口出狂言，殊不知這已經是取死有道。

  陸涯腳步一踏，身形忽地消失，隨後出現在魔象王的面前。

  魔象王看著突兀出現在眼前的人族修士，原本充斥腦海的暴虐忽然如潮水般退去。

  以魔象王的見識，自然知曉能夠使出空間挪移這種手段的人族，最低都是化神大修士。

  化神大修士！

  魔象王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隨即毫不猶豫的四蹄一軟，跪在岩漿中。

  「前輩，小妖不是有意冒犯，還請前輩看在七翼天蜈大帥的面子上，繞過小妖。」

  七翼天蜈？

  陸涯重複了一句，他並未聽過這個七翼天蜈的存在。

  不過這頭魔象以「大帥」稱呼，想來是一頭妖帥。

  時至今日，一頭妖帥已經無法引起陸涯絲毫的情緒。

  「抬起頭來！」

  一絲帶著詭異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吐出，身下跪著的魔象忽然雙目渙散，不受控制的抬起頭朝向陸涯。

  陸涯雙目之中閃爍幽光，一隻魔象虛影順著他的目光緩緩自魔象王的軀體中脫離。

  看著只有半人高的魔象妖魂，陸涯快速翻閱其中記憶。

  很快，他便找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一切信息。

  他眼中的幽光消失，失去了牽引，魔象王的妖魂也以極快的速度墜落到它的身軀之中。

  轟隆！

  妖魂重新入體，魔象王如遭雷擊，巨大的象軀轟然砸在岩漿之中。

  在清醒的瞬間，魔象王已經心如死灰。

  如此輕易的就能夠將它的妖魂拽出的人族修士，其實力必然深不可測。

  此番，它恐怕已經凶多吉少，只希望這尊人族修士能夠看在它的大帥面子上，放它一馬。

  「魔象王。」

  不帶有絲毫煙火氣的聲音傳來，魔象王連忙支撐起身軀，重新跪好，「小妖在，前輩您有何吩咐。」

  說完，魔象王眼中還帶有一絲希冀。

  陸涯嘴角微微掀起，當年就是這尊魔象王將血河老祖打的連連倒退，更是在破滅營地的一戰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既然你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就死在這裡吧。」

  說完，魔象王眼中頓時充滿了驚懼。

  它的身軀已經不受它的控制，朝著腳下的岩漿湖中沉去。

  而它原本水火不侵的象皮，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恐怖的岩漿已經灼穿了他的象皮，開始朝著它的血肉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