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誰是夢中客
2024-05-31 20:44:26
作者: 沙礫海市
鍾離珂就知道這事沒有那麼簡單,她還想要爭辯一番,連連矢口否認,「可這不是我——」
阿烏忽然拿出個晶瑩透紫的玉鐲來,笑眯眯的晃了晃,「用聶合歡的魂魄散盡,來換木棉的活人一命,這樣誰都不虧對吧。」
鍾離珂瞪大雙眼,她虛虛的伸出手,想要去接住一般。可那玉鐲輕巧的在阿烏轉了個圈,然後就滑落下來。鍾離珂眼睜睜的看著它經過了自己的指尖不遠處,然後重重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啪的一聲,紫玉碎裂出細小的粉末子迸濺在她臉上,拍的生疼。
鍾離珂的腦子更混亂了,她明明應該生氣、應該驚慌,但是思維卻跟不上了。
阿烏幽幽道,「二姐姐,咱們一碼歸一碼的,誰動的手、做的什麼,肯定是要自己付出代價的。看在你還有用的份兒上,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已經給了你兩次機會,但是再一再二可不能再三再四,否則就說不過去了。要是二姐姐還不能學乖,咱們倆就只能陰曹地府再向會了。」
「啊——」
鍾離珂驚呼著掙紮起來,頭腦清醒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竟然還坐在床上。她身上被冷汗濕透,猛地朝著一旁看過去,只見桌上真的放著一杯飄煙的熱茶,卻沒有那個不該出現的人。
難道剛剛是夢麼?怎麼會是夢呢?!鍾離珂周身顫抖起來,莊周夢蝶,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娘娘!您怎麼了?」門外有侍女探頭看進來,她一瞧見鍾離珂那見了鬼的樣子,連忙小跑著過來為她擰了毛巾擦汗,「娘娘,您是不是做噩夢了?要不要奴婢給你叫府醫來看看?」
鍾離珂捂著心口重重的喘息,眼睛還飄向桌案上的茶杯厲聲質問,「那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喝的,為什麼沒有收拾好!」
侍女被嚇了一跳,這麼久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溫柔的側妃娘娘發怒,她連忙跪在地上認錯,「求娘娘恕罪,方才是……是慕姑娘過來了,她非要來看看娘娘,還、還不讓奴婢叫醒您。」
慕輓歌?
一想到那個女人,鍾離珂的火氣忽然也就發不出來了,方才的勁兒就像是全都打在了一團棉花上,堵得她更加苦悶。她伸手拽過侍女手中的毛巾道:「沒事了,你出去吧。」
「娘娘,您要是不舒服了就再叫奴婢。」侍女不放心的又念叨了兩句,但鍾離珂沒有理會,她才退出門去。
鍾離珂又獨自在床上枯坐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似的赤腳起身。她在屋子裡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發現那個鐲子真的已經不見了,可又恍惚的想起來,她早就把東西交給了木槿,讓人帶著出去避難了。
鍾離珂哀嘆的揉了揉額頭,推開窗看向外面天色。那天空有一絲蒙蒙亮的灰暗,原來她根本就沒起的多晚。興許是自己太過緊張了,所以才會做了這樣的噩夢吧……
——
此刻的早朝上,石天崇正跪在大殿冰涼的地上,魁梧的身子挺得標杆一樣溜直。
「皇上,求您一定要給老臣做主!臣唯一的嫡女兒才年芳十八,從小就是臣和夫人的心頭肉。前日她受邀去了二殿下府上做客,第二天一早就不見了蹤影,甚至留下那麼多的血……老臣年過半百,一輩子都在為天韻效忠,即便真有何錯也萬萬不該對那柔弱女兒下手啊!」
石天崇的每一字一句里都充滿了悲愴、滄桑。他還在聲情並茂的說著,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卻有點不耐了。
這些說辭昨天就聽了一遍,不過就是個小姑娘罷了,叫人去找不就行了,為什麼什麼事都要拿來上奏,難道刑部和御史台是黃攤子了麼。他用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金龍頭,耳朵里聽的是石天崇在說話,可腦子裡想的卻是別的——
昨日他太困了,打坐吐息沒做完就去睡了,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修仙的進程,等會兒應該問問先生,看看能否在今日補上時長。修道果然是好啊,同樣是半年年華,石愛卿就已經老糊塗了,竟然為了這等小事來耽誤他飛升。
站在側旁的薛雲圖默然的看著自己形容枯槁的父皇,心中一片微涼。
最近這段時間裡,皇帝的身形正以一個非常恐怖的速度乾瘦下去。黑色錦緞金色絲線繡成的龍袍本應該是威嚴氣派的,但現在只能松松垮垮的掛在他身上。
等石天崇終于洋洋灑灑的彈劾完了,薛雲鶴也趕緊站出來說道,「父皇,石小姐確實是在兒臣府上不見了,這一點兒臣難辭其咎。不過兒臣和石將軍無仇無怨,肯定不會蓄意謀害石小姐的。只要石小姐人還沒有找到,那大抵就是沒事的。只要找到了當面問問清楚,一定就能夠真相大白——」
「二皇子這是在大事化小麼?找不到人就一定沒事?那滿屋子鮮血怎麼解釋!」石天崇怒發須張的打斷了他。
不等薛雲鶴出聲,阿烏忽然插嘴道,「若是石小姐真的遇害了,那兇手何必還把屍體藏起來呢,畢竟留下了那麼多血,任誰看了都會以為石小姐死定了。依本國師愚見,那興許是栽贓也說不定。石小姐定是人好好的平安無事,才需要弄些血跡來混淆視聽。」
石天崇大為火光,他這還沒轟到下一個呢,她自己倒是等不及了啊。虧他先前還覺得作俑者會是其中之一,現在看來,估計這兩人十有八/九是串通好的吧。
薛雲鶴心中舒爽了許多,他覺得鍾離珂大概是沒有騙他的,她到底還是很在意自己。
薛雲圖饒有興趣的道,「聽說當時國師大人也在,沒想到還能有人在國師眼皮子底下造次。」
皇帝的興致可算是來了一點,他稍稍坐直了身子,說了今日在早朝上的第一句話,「原來國師當時也在啊,聽聞石愛卿這事果真是離奇的很,國師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啊?」
阿烏恭敬的抬手,「回皇上的話,臣能確定石小姐現在肯定是沒事的。假若石小姐真的遇害去了,魂魄也總是萬全的,只要設壇做法便可招魂歸位。臣昨日從二殿下府里回去後便立刻做法嘗試,天韻帝都都沒有石小姐的魂魄游離,可見人肯定是活著的。」
石天崇心中又升起無限希望,儘管他厭惡阿烏,但也不可否認這個國師也是真的厲害,難道她說的是真的,青珊真的沒事麼?
而薛雲鶴卻是心情複雜,他親眼見到了石青珊的碎屍,自然知道真相是怎麼回事。可阿烏為何這樣說,她到底是真的認為石青珊還活著,還是……在故意偏幫自己。
自從鍾離珂和他說過那些話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都不受控制的想要往情愛上聯繫。
皇帝連連點頭道,「既然國師都這麼說了,那應該是沒問題的。柳初見呢,聽說這件案子還是你處理。」
柳初見也從列隊裡側出一步,簡要的回答道,「回皇上,二皇子府的所有侍者都已經羈押在牢,雖然已經一一審問,但還要核查驗明,反覆巡查案發現場。」
皇帝摸著下巴滿場子搜羅了一圈,石愛卿總是要安撫的,可是老二是不能差遣了,國師又算個當事者……
「嘖,翼王又告假了,此事便交由太子負責吧。」
「兒臣明白。」薛雲圖冷笑了一下,果然只有薛止不在了父皇才會想到其他人啊。
——
下朝後,眾位官員三三兩兩的向宮外走去,這一路上唯有阿烏一個女子。薛雲鶴難以抑制心中的躁動,一路追著阿烏過來。在她身後呼喊,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二殿下,您有事麼?」
「我……」其實他有很多想說的、想問的,可所有的話都被阿烏那疏遠的態度給堵住了。他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麼,她不是心裡還有他麼,那為何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阿烏暗示的看了看周圍,有不少人都好奇的看了過來,她壓低了聲音道:「二殿下,現在可不是你我能夠敘舊聊天的時候,若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那我先回去了。」
「那好。」薛雲鶴並沒有像前幾次那樣覺得惱怒,她剛剛和他站在一邊,這就已經足夠了。
——
回程的車子停在了國師府門口,阿烏下車後輕柔的叫了一聲:「千寂。」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現在她的斜後方,他默然垂首等候著,阿烏不回頭就知道人已經來了。
兩人先後步入國師府,阿烏吩咐他,「你現在就去告訴石將軍,就說本國師剛剛感應得知,石小姐方才已經遇害了。」
「明白。」
就在千寂將要離開之前,阿烏忽然又問了一句,「薛止是又跑了麼?」
「小姐……」千寂又被問住了,他這應該說是還是不是?
阿烏聲音冷冷的道:「你先想好了再說話。」
千寂慫了一下,「屬下知道的不多,但是……這次大概是因為德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