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請你善良（三）

  「你上次做的那個素燴湯還挺好喝的，調味中的一點點黑胡椒很深得我心。」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是個高三生，她也不過才是初三，頤指氣使的毛病倒是一直貫徹始終。

  不過，他表面嗤之以鼻，心裡倒是默默記下了。

  「還有啊，你家下次再做紅燒肉的時候記得喊我啊，你做的那個配菜西藍花挺好吃的，就涼拌的那種，我媽還真做不出你的那個味道。」

  他沒吭聲，但其實也還是在心裡說了句知道了。

  「而且我必須要說，你雖然是個男的，還只是剛成年的男的，但味覺還真挺不錯的，或許你將來可以考慮當個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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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認真地回味了一會兒她的評價，等到回過神時，竟覺得有點開心。

  被她誇讚的感覺……還不賴。

  畢竟她的口味很刁鑽，也不是什麼都會吃的，哪怕他在那時，也還是挺討厭她。

  還記得有一次，是她15歲的生日。

  陳嘉已的發育真是挺慢的了，都15歲了還沒有穿胸罩，也確實沒什麼必要穿，小背心下面的扁平比他還要像鍋底，在家屬院的女孩子們都在探討衛生巾的時候，陳嘉已還整天風風火火地騎著自行車，一點都沒有體會到痛經的折磨。

  她的確很晚熟，並且缺乏男女意識。

  都15歲了，身高還卡在158cm沒有攀升，瘦瘦小小的，除了一張臉好看得像瓷娃娃之外，她全身上下只是沒有一點女孩子氣息。

  等到她生日那天，家屬院裡所有人都在為生活忙碌，大人們要值班，小輩們要上晚自習，大家心疼陳嘉已，不想她孤苦伶仃的過生日，便把陪伴的艱巨任務交給了家屬院裡最年長的孩子身上——倪班亭。

  他要負責帶陳嘉已去肯德基吃一頓生日餐，還要幫她取訂好的生日蛋糕。但是這倆人一直不對付，倪班亭根本不可能照做，陳嘉已也絕對不願意買帳。

  所以到了最後，陳嘉已還是要自己煮一碗生日面，倪班亭則是勉強拎著蛋糕送到她家。

  陳嘉已15歲的生日比起往年，的確冷清許多。除了一個最討厭的倪班亭板著一張臭臉陪著，再沒有其他人為她唱生日歌。

  他們兩個也都是一聲不吭地吃麵，吃完後，把生日蛋糕端上了餐桌。在陳嘉已的強烈要求下，倪班亭必須要切出「Happy」給她吃，因為壽星要吃快樂二字才會整年快樂。

  「吃掉開心才會開心？」倪班亭很鄙夷地打量她：「難道不吃開心之前的你一直都不開心？」

  「就因為每天都很開心才要多吃一點開心，開心才會加倍。」陳嘉已說到這，忽然想起沒有點蠟燭就吃起了蛋糕，她大驚失色地跳起身，「沒有點蠟燭算什麼生日啊？許願這麼重要的環節必須要在吹滅蠟燭的瞬間來進行！」

  倪班亭不以為然地坐著沒動彈，他盤子裡的蛋糕已經吃掉了三分之二，更何況：「都快吃完了才許願，也不會實現吧？」

  「不許怎麼能知道會不會實現，先許了再說。」陳嘉已起身就跑，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一包陳年老蠟燭。

  最要命的，是白色的。

  倪班亭盯著被她擺在桌子上的蠟燭，眼神中滿是嫌棄：「你覺得給自己點燃白色的蠟燭是件正常的事情嗎？」

  「可我只有這種蠟燭。」

  「你自己不知道要事先準備好生日蠟燭？」

  「都是因為你沒和蛋糕店交代好，人家才沒放蠟燭，這種事要提前交代，不然人家當然省一點是一點了。」

  「你笨手笨腳的，半天都打不明白打火機，我來。」倪班亭受不了地搶過打火機，又挑出幾根還能用的蠟燭，轉頭又問：「你這次生日過完是幾歲？」他記不清。

  「15。」陳嘉已從沒用過這種蠟燭來慶生。

  哦，那就是五支蠟燭就好。倪班亭朝她伸出五根手指，並以眼示意「五支行吧」的意思。

  陳嘉已不明所以地皺起眉頭，也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把手掌貼到了倪班亭的手上。

  五指相對，掌心相合。

  「滋啦」一聲響，仿佛有觸電似的火光迸射開來。

  倪班亭一愣，猛地縮回了手。

  「你幹嘛突然把手貼上來？！」

  陳嘉已被他這莫名其妙的一吼吼得茫然無比，呆呆地眨巴幾下眼，如實回答：「我以為你要擊掌。」

  所以，那並不是「give me a five」的意思？

  倪班亭捏住眉心，仰頭望天。這丫頭的腦迴路真的不能依靠正常邏輯來思考。

  陳嘉已還在糾結著自己的手掌，臉上寫滿了「不是擊掌？難道是要比手的大小？」的表情。

  那種表情里還有許多小表情，毫不做作地略微歪頭，下意識地嘟了下嘴，她的嘴唇上好像有一層薄薄的唇膏，燈光下顯得格外潤澤。於是，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暗了暗。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忽然傳來「嗖——」的一聲響。

  陳嘉已立刻把「擊掌」一事拋去了腦後，只管飛快地衝到陽台打開窗戶。雖然距離很遠，可城區那頭的煙花一簇接連一簇地飛上夜空，明明滅滅地打照在她的臉上，她整個人都興奮無比地轉回頭喊道：「快來看！是煙花！有人在放煙花！」

  ……那還真應景，恰好今天是她的生日。

  倪班亭還沒來得及移動腳步，陳嘉已又神經兮兮地跑了回來，催促他趕快在吃剩的蛋糕上點燃蠟燭，然後飛快地跑到開關處準備隨時滅燈。

  在最後一支蠟燭點燃後，倪班亭和她比了個「OK」的手勢。

  陳嘉已利落地關掉了燈。

  屋子裡的光線瞬間昏暗下來，只剩暈黃氤氳的燭光，以及窗外龍飛鳳舞的煙火。

  陳嘉已在距離蛋糕很遠的位置雙手合十，用力地閉上眼睛，開始了她的許願。

  倪班亭看她做的有模有樣，也不甘示弱地閉眼，但……關於要許下的心愿，他想了半天，就在剛要盤算的時候，陳嘉已已經飛快地衝過來吹滅了蠟燭。

  「……雖說這不是我的生日，那最起碼也該讓陪你過生日的人也一起許個願再吹滅蠟燭吧？」

  陳嘉已扯著嗓子大聲叫著：「你說什麼？外面的煙火聲很吵，你大聲點，不然我聽不到！」

  有點懷疑，「你真的聽不到？」

  「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