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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彆扭的點

2024-04-30 18:52:07 作者: 金笑

  廖塵宇不記得了,什麼都是潛移默化的,冰山不是一天融化的。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看到葉顏上了曲蒙的車,自己不顧一切砸車窗的時候,他終於知道急迫是什麼感覺。

  是他看到葉顏被萬良從醫院脅迫出去,他打了一輛計程車拼命追上去的時候。

  是在他抱著葉顏,第一次對一個人滿是憤怒,終於嘗到了何為恨的滋味。以往對付那些傷害葉顏的人,他不過是嘗試,從來沒有過多的心理波動,或許曾經有過,但他不明所以。但那一次他真的恨萬良。

  

  而最讓他內心深處,透出情感縫隙的一刻,是他被恨意支配大腦拿出打火機,想要扔向萬良漏油車子那一瞬,葉顏抓住了他的手。

  「我那時才明白,真正愛你的人,不會教唆和裹挾你去犯罪,而是會阻止你的犯罪。」

  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長久觀察的這個女孩早就在他心裡了,他所有的行為,是內心本能驅使,可他根本不懂,沒有人告訴過他,什麼叫做愛。

  可當有人教會你這些,你就會看懂過去的自己有多卑鄙,那些曾多無感的過往,在冰融化的一刻,就有多痛苦。

  可那時根本無法停手了。

  他只能儘量去補救。

  鍾明父親死後眾人冷漠施暴,看到葉顏抱著鍾明哭,廖塵宇體會到曾經不知名的嫉妒究竟有多可怕。

  他說服著自己,想著從此以後放手,他那時明了在葉顏心裡鍾明究竟有多重要,他開始學著成全,想要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重新開始。

  他對葉顏說的京城一起讀書的日子,充滿著期待。

  那將是他的新生,是他作為一個正常人的新生。

  「可萬誠戈把這一切希望都毀了。」

  「毀掉一切的是你,如果沒有你的私心,那些人根本不會死,也不會有這麼多悲劇,罪魁禍首是你,廖塵宇。」

  「是我。」

  廖塵宇哈哈大笑,「是我毀了所有。我一輩子都在學著怎麼做一個正常人,可當我終於尋找到這情感,才是一切懲罰的開始。這十五年,我以為我可以代替鍾明,實際上並沒有。

  到最後,我才明白我苦苦尋求的,也不過是一場夢,我終於學會了怎麼去愛一個人,可這世上根本沒有人愛過我。」

  「所以你把葉顏也殺了?」

  廖塵宇搖頭,「葉顏不是我殺的,你們也應該清楚,那時候我還沒回國。我只是想結束這一切。」

  「你是通過一些途徑知道紡織廠後院的白骨暴露了吧。」

  廖塵宇沒回答是,也沒回答不是,「葉顏說要和我結婚。」他眼神顫抖,「可我知道,她對我不過是這麼多年的感激和憐憫。我不想看她勉強自己。所以,我告訴了她鍾明死亡的真相,想要結束一切,但我沒想過葉顏會死。」

  「你什麼意思?」

  「所謂的栽贓陷害都是他編的,我早說了就是萬誠戈自導自演的,他知道自己肯定跑不了,索性鋌而走險來一場栽贓,也許罪會輕一點。」

  「你說葉顏的死就是萬誠戈造成的?」

  「對,我從一開始就說了,葉顏就是萬誠戈殺的,根本不是誤殺,他就是謀殺,從葉顏回國應該就告訴萬誠戈自己的來意了,葉顏知道鍾明死因真相的時候很震驚,甚至質問我為什麼這麼多年才說。說要去給萬誠戈報仇,根本沒理我,就定了機票回國。要說葉顏是因我而死,也可以這麼說。

  是我給萬誠戈打了電話提醒了他,意思是想叫他跑路,可他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殺了葉顏。」

  廖塵宇交代的非常清晰,尤其是警方最關心的每個人案子的細節,都一一對應,甚至在他的敘述下,找到了十五年後還有所保留的新證據。這個案子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專案組忙著整理結案。

  那邊已經起訴,移送那天外面來了大批記者,圍著不少人,還有當年的受害者家屬,有已經年邁大哭的,還有咒罵的,紅著眼眶扔菜葉子的,根本阻止不了。

  閃光燈下,廖塵宇仿佛睜不開眼,他上車前望向人群,流下了眼淚,可在這淚水中,卻綻放了一抹釋然的笑。

  那個表情,讓陳立久久無法忘記。就像陳立依然覺得這個案子也許還沒完一樣,似乎還有點什麼彆扭之處,最主要的,覺得廖塵宇落網的整個過程有些順利。

  當陳立和專案組的人討論這點時,大多人都認為陳立似乎出現了幻覺,廖塵宇落網其實很不容易,首先是他們用高科技得出來的化驗結果,十幾年前可無法做出這些判斷,之後又抓到了國外的阿平,阿平也是最後做了無數工作才翻口供的。

  甚至廖塵宇那狡猾的一次次和警方的拉扯,而且大部分資料都是陳立廢了很大勁,從國外朋友手裡弄來的。

  實際破案過程很費心費力。

  這一點陳立也知道,可就是有種特殊感覺,這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計劃周密的廖塵宇,所能落網的原因。

  然而事實卻是證據確鑿,似乎沒別的可能了,殺人的確實是廖塵宇,這一點幾乎是一定的,可陳立心裡到底糾結在哪呢,他自己也說不好。

  專案組人都散了,一片狼藉,這裡幾天後就換回正常辦公環境了,可陳立依然在看卷宗和之前分析板上的內容,那些矛盾點都解釋通了,陳立也不知自己是否是之前壓力太大,現在案子結了還不適應。

  有敲門聲,他抬頭,看到拿著盒飯的苗佳,「他們說你沒去食堂。」

  苗佳有些彆扭的把盒飯放到陳立面前,「不管怎麼說,隊長,謝謝你。」

  苗佳紅了眼眶,那天移送時,她父親苗志新在劉姨的陪同下也來了,但父親沒像其他人那麼激動,只遠遠的站在人群外看著。

  那一刻苗佳覺得父親的心終於落地了吧,這十五年的日夜折磨。

  「謝我幹什麼,應該謝你自己,殺人動機和你發現的幾乎一致。」

  陳立說著,又一次拿起了之前的分析報告。

  苗佳坐下來,她很了解陳立此時看資料的表情,「隊長是覺得還有什麼問題嗎?」

  陳立搖頭,「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我就是覺得,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錯覺。但事實上。」

  他沒說下去,苗佳皺眉也拿起攤在桌上亂七八糟的資料,「你覺得廖塵宇不是真兇?」

  「不,廖塵宇一定是真兇,是他動得手,包括他的動機敘述也毫無漏洞,可我就是覺得有點。」

  「有點什麼?」

  陳立看到苗佳關切的眼神,突然笑了,「案子都結了,你怎麼還這麼關心?」

  「隊長是覺得案子還有問題嗎。」苗佳認真的問。

  「如果說有問題,你就要查下去嗎,我只是一種感覺,沒有任何線索和證據。」

  苗佳卻堅定的點頭,「我爸以前說了,破案這東西除了能力,還有天賦,有些人天生就是哮天犬,鼻子靈敏,能聞到案子的不同尋常。」

  陳立一愣,有些感動,但好笑的,「誇我是狗啊。」

  「如果陳隊沒人幫著查,我可以幫你查。」

  陳立笑了,「我一個隊長,還不至於。」

  陳立是真的覺得不對勁,但具體不對勁的點在哪又說不上來。

  「萬誠戈那邊似乎還沒撂定。」

  苗佳去那邊了解了一下,萬誠戈死不承認葉顏是他謀殺的,也不承認刨錛兒葉顏,即便廖塵宇這邊一口咬定,但萬誠戈瘋了一樣就是不肯認。

  不知是信任還是兩人都有種感覺,心有不甘,本來這半天是給專案組放假的,但苗佳和陳立就在辦公室里心照不宣,一遍又一遍看審問廖塵宇的錄像。

  直到傍晚,陳立頭暈眼花,看一邊苗佳都睡著了,想拿外套給她蓋上,結果正巧有人敲門打招呼。

  是隊裡之前請的心理專家,幫著警隊破獲了很多大案,安城大學心理學喬娜教授,在國外微表情領域是造詣很高的專家。之前給廖塵宇做心理分析的是她的學生,因為那段時間喬娜教授正好出國了。

  應該是這兩天才回來,隔壁六隊正好有個謀殺案,她就過來幫著做嫌疑人畫像,剛好路過這邊專案組辦公室,沒想到陳立竟然在,就過來打個招呼。

  「這案子都結了,陳隊還在復盤,果然是大隊長啊。」

  寒暄過後,陳立委婉的說了自己的想法,喬娜教授挑眉,「你覺得,廖塵宇說謊了?」

  「倒不是,他應該沒說謊,人確實是他殺的,但我總覺得他似乎還有不對勁的地方,就有彆扭感。」

  「你這種彆扭感從何而來呢,一般都應該有矛盾點或者奇怪之處的,陳隊展開說說。」

  陳立有些不好意思,「就總有種感覺,具體矛盾點在哪說不清。」

  沒想到喬娜教授非但沒嘲笑他,而是很認真的點頭,「其實很多人所謂第六感都是由某些特定記憶引起的,不僅僅是心裡的感覺。但普通人往往會忽視自己生活中不經意碰到的點,所以才以為只是感覺。

  這就是為什麼第六感都很準的原因,其實在你的大腦中只是忽略了你產生矛盾點的片段。所以陳隊長不如好好回憶一下,你這個感覺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喬娜教授認真的說道,並且坐了下來,很耐心的引導著。

  陳立皺眉,說不出來。

  「你最初懷疑過廖塵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剛看到他時,就覺得這人很冷靜,要說具體開始對他產生懷疑,是從?」

  陳立想到了,「沙發,他工作室的沙發是換過的,我當時就懷疑他一個未婚妻去世悲痛欲絕的人,為什麼還有心情換沙發的顏色。當時就管他要了沙發的網址,後來去調查了。」

  「沙發?」

  喬娜教授沉吟了一會,「買沙發的地址是他給你的?」

  「但那個地址並不能查出來他是否換過,是我找了專業部門才查出的。你是覺得他故意給我沙發的信息?」

  喬娜搖頭,「沙發不是他自己買的?」

  「對,是他的助理。」

  說到這,陳立心裡抖了一下,廖塵宇在美國的助理不就是楊志剛,也就是阿平嗎。

  阿平給他買的沙發,他不喜歡這個顏色,所以換了一下。

  看到陳立的表情,喬娜教授笑了,「你看問題被你忽略了,我之前看過你們這個案子的資料。這個助理跟他很多年了吧,就如你剛才形容的,廖塵宇在國內的工作室全都是助理買的東西,甚至連他習慣用的咖啡機也是從國外郵過來。

  這樣熟悉他的人,就算不是助理,是在身邊很久的朋友,也該了解他的習慣。」

  說著喬娜教授拿起旁邊沒開封的烏龍茶擰開喝了一口,順手把沒開封的瓶裝咖啡放在陳立面前,「看看,連我這和陳警官只打過幾次照面的人,都知道你喜歡喝咖啡,不喜歡這牌子的茶水。你說他助理為什麼會買錯顏色呢?」

  陳立的心一下揪起來。

  問題就在這,原來他心裡彆扭的點在這,可被他忽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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