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雙鉤廓填

  第二幅字，被金手指鑑定出來的信息，竟然跟第一幅幾乎完全一樣！

  這可太讓陳羽吃驚了。

  可問題是，怎麼可能兩幅都是懷素的金剛經？

  要說，懷素寫過兩幅金剛經，那也不是不可能。但人又不是印刷機，怎麼可能兩幅字完全一模一樣？

  而且，古代的書法家，是很忌諱前後作品完全一樣的。比如王羲之，在蘭亭序里一共寫了二十個「之」字，但每一個卻都完全不同！

  而面前這兩幅字，陳羽湊近了仔細觀察，不但每個字都一模一樣，甚至連那些飛白、斷筆處的筆畫毛刺，都沒一點區別！

  

  光從這點就能斷定，其中絕對有一幅是完全照著另一幅，仿造出來的贗品！

  而且幾乎可以斷定，假的就是被金手指顯出一堆問號來的，第二幅！

  但要怎麼證明呢？

  陳羽已經猜到了，高一曼找他來，就是想確定出哪副是真，哪副是假。而他雖然能猜到，但不拿出足夠充分的證據，也別想讓她相信！

  果然，只聽高一曼道：「這字，是我爺爺臨終前，送給我的唯一遺物。被我一直藏在書房裡，善加保管。幾個月前的一天，我有事出遠門，家裡警報忽然響了。等我回來後，檢查里里外外，卻發現什麼都沒丟，只有窗戶被撬過。」

  這事，還真是詭異。

  「直到兩個星期前，桂城警方抓獲一個文物走私犯，從他手中，繳獲一批古董，其中就包括我這幅字！我這才知道，幾月前我家中並非沒有失竊，而是那竊賊太高明，拿一副贗品，換走了我的真跡！」

  「可這賊的造假水平很高，我請了這麼多位專家，竟然都沒法分辨出，到底哪副才是真跡。那個文物販子，也是經了幾次手才拿到這副字的，從他身上根本查不到那賊的下落。現在，就只能請陳先生幫忙掌眼了。」

  那幾個老頭，全都一臉的尷尬。

  張老頭更是沉不住氣，急忙插嘴說：「我們可不是分辨不出真假啊！高小姐，我們只是各執一詞，互相說服不了對方罷了。」

  原來，他們六個老頭，正好分成兩派，三個認為第一幅是假的，三個認為第二幅是假的。相持不下，互相都拿不出一錘定音的證據來，就更別想說服高一曼了。

  這也更加證明，陳羽要是沒能力壓眾人的證據，光空口說出哪副是假的，根本別想過關！

  「嘶……」

  陳羽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心中暗暗發誓，回頭一定要惡補下古董類知識，光有能鑑定真假的金手指，顯然是沒法放心的四處招搖的。不然以後再遇到這種事，還要抓瞎！

  且不說以後，還是先想下面前這關怎麼過吧……

  高一曼見陳羽的模樣，心不由得又往下沉去：果然，這小子還是不靠譜嗎？唉！也怪我病急亂投醫，竟然把這麼年輕的傢伙當大師。

  「陳小友，我來說說我的見解，咱們切磋一下可好？」忽然，錢老頭笑著主動開口。

  嗯？

  陳羽疑惑的抬頭看去，只見錢老頭一臉善意，也不等他答應，直接從旁邊的桌上拿來筆墨紙硯，邊寫寫畫畫邊道：

  「古人臨摹字帖，有一種慣用法門，叫做雙鉤廓填。簡而言之，就是將一張紙蓋在字帖上，用細線勾勒出下面字的輪廓，再在裡邊用墨填實。這本事南北朝時，練字用的一種方法，但後來也被很多人，用來造假。」

  這些東西，陳羽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錢老一邊講解，一邊親筆演示，讓他立刻就能理解透徹。

  陳羽現在也猜到了，錢老哪是要跟他切磋？這分明就是在指點他啊！於是急忙感激的點點頭，認真的繼續聽下去。

  「用這種方法摹造的字帖，水平高的，足可以假亂真！比如現藏故宮博物院的蘭亭序，據說就是唐代馮承素，受唐太宗之命，以雙鉤廓填法防摹而成，完全和王羲之真跡一模一樣！」

  「但這雙鉤廓填，也有個明顯特徵，因其筆畫不是一筆寫成，而是分多次描繪而成，而墨水幹得又很快，前後風乾時間不同，筆畫中墨跡就會有明顯的層次。甚至，筆跡重疊處，還會有顏色很深的墨紋！來，你看。」

  陳羽急忙接過錢老寫的那副字，在他的指點下，迎著窗外陽光一看，果然！

  一筆寫成的筆畫，由於著墨均勻、墨水風乾的時間一致，筆畫的濃淡是非常勻稱的。而錢老故意分幾筆描繪成的筆畫，在透光觀察下，就能看出層次感來。筆跡重疊的部分，顏色較深的墨紋更是非常明顯！

  真是想不到，看似簡單的書法鑑定，裡邊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學問。

  錢老微微一笑，總結道：「而這兩幅金剛經，卻都沒有雙鉤廓填的痕跡，這麼高超的仿摹手法，除唐宋極少數書法大家外，後世已經很少見到了！所以我認為，就算其中有一副是贗品，只怕也是唐宋時人所摹，其本身也堪稱是稀世古董了。」

  聞言，另外五個老頭，竟然一起點頭。

  他們雖不能確定哪副是贗品，但有一點是所有人都認同的——即使那贗品，也是唐代的古董！

  高一曼面露不滿：「錢老，你是說那賊專門拿一副古董贗品，來換我的真跡？還是說，我的真跡根本沒失竊，那副贗品只是恰好讓我見到，而我，是冤枉了別人？」

  錢老幾人苦笑一下，沒說話，但顯然也沒打算因她的身份就更改意見。

  「咦！」

  就在這時，眾人卻聽陳羽忽然驚呼起來。

  扭頭看去，只見他正盯著第二幅字帖，一臉驚喜！

  「陳小友，有什麼發現？」

  「是，重大發現！」陳羽笑得很是開心，「各位，我知道了，其實錢老剛才的話雖然不對，卻也很接近真相了！當然，高姐也沒冤枉那賊。因為這幅贗品，是被人用唐代的絹、和唐代的墨，在最近照著高姐的字帖，仿摹而成的！」

  「什麼？」

  眾人聞言全都一臉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