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回憶

  凌深不知道小女孩有沒有看見他，但還是不自覺得往更角落處躲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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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小女孩並沒有看多久，她收回視線，問寧知遙。

  「姐姐，你家裡就你一個人嗎？」

  寧知遙幫她給腿上的傷消毒完了之後，稍微直起身子，繼續幫她處理胳膊上的傷。

  「這可不是我家。」寧知遙道：「我只是這家的護工。」

  「護工？」小女孩環顧四周，納悶道：「這裡有病人嗎？」

  寧知遙的手一頓，而後露出笑容抬眸看向小女孩：「不是病人，只是我我要照顧的那個人，他有點安靜。」

  小女孩可能是想起那個不管白天黑夜都拉上厚重窗簾的窗戶，再聯想到這個房子壓抑寂靜的氛圍，大概能猜到房子的另外一個人是怎麼樣的了。

  她剛剛好不容易爬到二樓，卻發現爬山虎的葉子上有隻小壁虎，嚇了一跳，才嚇得從二樓掉下來。

  寧知遙幫小女孩處理好傷口之後，還貼上了創可貼，盛夏涼走的時候，寧知遙還囑咐，傷口不要彭水，小女孩都乖乖點頭。

  她拿著那個綠色的網球走出院子，站在院子門口回頭去看，三樓的窗戶依舊緊閉著。

  小女孩撇撇嘴：「真像童話里的巫婆。」

  ……

  凌深住的老宅，在一片是舊城區，老舊的街道，街道邊是參天的大榕樹，天氣好的時候抬頭，陽光會從樹葉間透下來，形成淺綠色的光波。

  天上很安靜，地上很鬧騰，開著三輪車賣冰棍的小販，撥浪鼓搖得歡快，一群小朋友拿著零錢在後面跟著跑。

  年輕人都去繁華的地方發展，接到樹蔭下都是拿著蒲扇穿著汗衫乘涼的老人。

  凌深搬來這裡，已經快一年了，但是這個地方，凌深只有搬進來的那天接觸過外面的世界。

  對的，凌深從搬進來的那天開始，就沒有出去過。

  他把自己封閉在這棟房子裡，封閉在那個黑暗的房間內。

  只有黑暗跟死一般的寂靜能給他安全感。

  因為是老城區，住在這裡的人都很『老』，這個老不是指年紀的老，而是指那些一出生就住在這裡的人。

  對於那些人，

  這個街道的一切他們都太熟悉了，他們熟悉這裡的每一個攤販、每一草一木、每一個面孔。

  除了那棟別墅之外，那棟別墅之前一直是空的，進一年才有人搬進來，小一輩的人聽這邊的老人八卦時說過，那棟別墅是屬於某個有錢人家族的老宅。

  雖然是有人搬進來了，但那棟別墅依舊安靜得像是沒人住一般，之後偶爾出門採購的護工，和夜晚從窗戶縫隙透出來的燈光能證明裡面有人。

  一些青春期的小孩留意了許久，他們就像是一個國家的國王，而那棟別墅是他們還沒有占領的領地。

  凌深有時候會坐在窗戶邊，把遮光窗簾拉開一點點，然後透過那一條縫，看著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熱鬧，但他卻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對，他不屬於這個世界，早在親眼目睹父母親慘死的那天開始，他就應該死去了。

  搬進來的一年裡，凌深睡不著的時候，就會趴在窗戶上偷看外面的世界，宛如一個不被世界容納的人，貪婪地偷窺著這個世界的美好。

  直到最近，他只是能看到那個小女孩。

  老宅對面的路邊有人推著小車賣西瓜，那個小女孩提著裙擺蹦蹦跳跳地出現，站在賣西瓜的小攤旁邊，不知道跟攤主說了什麼，攤主哈哈大笑，然後從自己的車上拿了一塊西瓜給她。

  凌深看見這一幕，眸子微微一動。

  他也有點想吃西瓜了。

  他一直呆在房間裡不出去，寧知遙雖然一直在給他提供很好的餐食，但是小孩子總是饞一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他已經好久沒有吃過西瓜了。

  凌深正看著，就看見寧知遙從外面回來，她打了車，車子停在路邊，她下車之後，手裡拎著大包小包，苦惱著怎麼搬進去。

  馬路對面的小女孩看見了，便跟西瓜攤的攤主說了句什麼，然後就蹦跳著走過來。

  「知遙姐姐，我來幫你吧。」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從寧知遙手裡把東西拿了過來。

  寧知遙看見是她，原本疲憊的臉上立馬露出笑容：「是你呀，胳膊上的擦傷好了嗎？」

  小女孩舉起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她自己沒有注意到好不好，那天之後她就把寧知遙貼的創可貼給撕了，讓傷口外露結痂，寧知遙這麼一問，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看見傷口都好了，就道：「好多了。」

  小女孩幫著寧知遙把東西搬回別墅里，凌深看見了，又拉上窗簾，像上一次一樣，走出了自己的房間，來到了二樓的拐角處，偷窺那個小女孩。

  小女孩幫了寧知遙，寧知遙便把小女孩留下來跟她一起做甜品。

  小女孩長得乖巧瘦弱，又時常帶著一副單純無辜的表情看著大家，寧知遙一下子就被俘獲了，就這麼一會功夫，就把小女孩當成妹妹來看待，對上次她翻牆爬樓的事情也既往不咎了。

  寧知遙要做烤布蕾，她把淡奶油、白糖、煉乳、牛奶加到一起攪勻，加熱至白糖融化，融化再加入兩個蛋黃……

  躲在二樓拐角的凌深聞到了空氣中香甜的味道。

  這種精緻的點心，每天都會送到凌深的房間裡，可是凌深都不會吃。

  他對食物已經喪失了欲望，也因為絕食，他有時候需要注射葡萄糖才能撐下去。

  凌深原本以為自己是不想吃東西，但現在，凌深才明白，他不是不想吃，只是不想一個人呆在冰冷的房間裡，吃著擺盤精緻的點心。

  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的確是覺得那些點心裏面，沒有愛，沒有生活氣息。

  從父母去世的那一刻開始，凌深就跟這個世界的愛意，這個世界的生活氣息斷連了。

  現在聞到了從廚房裡傳出來的香甜的味道，他的食慾終於被喚醒了。

  小女孩就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寧知遙忙碌，小腦袋歪靠在門邊，在寧知遙的視線掃過來時，立馬露出甜甜的的笑容。

  寧知遙做了三份烤布蕾，端出來的時候，小女孩問道：「是還有別人嗎？」

  小女孩是聰明的，她之前爬上三樓見到過凌深，但經過前兩次的情況，她猜出這棟房子裡的人不想讓外人知道三樓那個房間的事情。

  她知道這份烤布蕾是要給三樓那個男孩子的，但還是故意這樣問道。

  寧知遙下意識看了一眼二樓樓梯的位置，輕輕笑道：「是啊，還有另外一個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