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章 立長不立賢

  這話一出，頓時魏忠武緊張了起來，忍不住側頭去看江風，心裡暗自祈禱這少年能管住自己的嘴，千萬不要說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伴君左右，最忌插手皇宮之事，尤其是一國儲君之冊立！

  江風注意到了二人熾熱的目光，但他看都沒有去看魏忠武，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

  「陛下，你知道我在京時間並不長，我對皇室子嗣的了解還不多，我甚至不知道陛下究竟有多少個子嗣。」

  魏忠武聞言鬆了口氣，他還挺害怕江風說出偏向某一個皇子的話來，這就是直接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但還沒等魏忠武這口氣松完，姜元胤就更進一步，搶問道：「若是朕讓你考核朕的那些皇子，考校他們是否適合成為這個國家的儲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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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武的呼吸一滯，他屏住了呼吸，眼眸瞪大溢出了不可抑制的震驚。

  這就相當於將一國之儲君的冊立大權交到了江風的手上！

  這如何能不讓人震驚？

  江風一句話便能決定一個皇子是否能成為東宮儲君，這簡直就是滔天的權利！

  別看只是一個東宮的冊立，江風能仗著這權利在京師為所欲為，天下無人能阻攔他做任何事！

  江風面對這等誘惑，卻面不改色，輕輕一笑。

  魏忠武盯著江風，沒來由的覺得江風這笑聲裡帶著幾分嘲笑。

  不只是魏忠武，姜元胤也感覺到了江風的不屑。

  「你不願意？」

  「並不是不願意，只是覺得這事兒，嘖……怎麼說好呢，太過於無足輕重了。」

  「無足輕重？」

  別說是魏忠武了，就連姜元胤都覺得吃驚訝然了，他也有些吃驚的看著江風，道：

  「這可是一國儲君的冊立之權利！你竟然覺得無足輕重？你這話若是被人聽了去，只怕天下人都要嘲笑唾罵你的愚鈍至極！」

  江風抿了抿唇，搖搖頭道：「陛下，在我看來，天下的穩定與否，與一個東宮並沒有太大關係，東宮有什麼能耐，能讓軍隊實力強盛嗎？能讓百姓吃飽嗎？能讓國庫充盈嗎？能讓農收豐沃嗎？」

  姜元胤頓時啞然，東宮又不是神，當然不能啊，莫說東宮了，就是他這個皇帝都不能。

  江風聳了聳肩，嗤笑道：「那些文官說國體穩定，但是我所說的每一樁每一件都關乎於國家是否穩定，如果東宮不能決定這些，那麼他又有什麼重要呢？這對於我來說，道上一句『無足輕重』，陛下和大將軍難道真的覺得很意外嗎？」

  姜元胤和魏忠武都沉默了下來。

  確實，江風的話很離譜，但是卻實實在在的說服了他們。

  若是照著江風的思路，東宮是否冊立，冊立誰，根本不重要。

  「但是按照你所說的那樣，是否冊立東宮，決定了天下皇室是否有異心，決定了他們的異心是否膨脹，是否會威脅道當前的朝局穩定，朝局若是不穩定，那天下又何談穩定？」姜元胤像是在反駁，又像是在闡述事實。

  江風點了點頭道：「但是現在大權不是在皇帝的手裡嗎？皇權盡在陛下您的手裡，又何必急於冊立東宮呢？」

  姜元胤又沉默了。

  魏忠武覺得好笑，但是又不敢笑，可這場面並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畢竟沒有哪個人能將皇帝一連干沉默兩次。

  姜元胤道：「朕沒有說急於冊立，只是想要考校，朕是在問你的意見，冊立東宮的人選。」

  江風攤了攤手道：「陛下，你聾了？我剛才就說了，我連您有多少子嗣都不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我怎麼知道誰適合，誰能入選？」

  姜元胤忍住揍這傢伙一頓的衝動，道：「所以朕才說考校！」

  「可是農田畝產，國庫充盈，軍力提升，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比冊立東宮重要？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考校皇子這事兒對我來說無足輕重，這話要我說幾遍，陛下才能聽懂？」

  姜元胤有些生氣了，但是又沒有發火的藉口，這小子是真傻還是裝傻，他都已經把這權利送到眼跟前了，就差點跪下來求他做這個考官了！

  姜元胤看著江風那無辜的眼神，頓時火氣更大了，這小子絕對是裝的，絕對是裝的！

  「是，朕也明白你說的，但是冊立東宮同樣十分重要，雖然在你看來無足輕重，但是對於朝堂對於整個國家來說都十分重要，所以考校也十分重要，但是朕也說了，這件事並不急於一時，所以與你要做的那些大事並不衝突，朕會給你十足的支持。」

  江風眼前一亮，道：「陛下說的給予我十足的支持，是支持我去北涼還是支持我考校皇子？」

  姜元胤氣得一口氣差點被喘上來，這小子剛才果然是裝的，現在不裝了，攤牌了，要權了是吧！

  姜元胤微微閉眼，深吸一口氣，生生將那股子揍江風一頓的衝動壓下去了之後才咬著牙笑道：

  「都支持都支持……」

  「臣定不辱命！既然是陛下所託，臣自然一併辦好！」

  姜元胤：「……朕忽然想到，你是見過朕的第四子的，你覺得他怎麼樣。」

  江風笑了笑，道：「我對他印象還不錯，但是若是在立儲這一話題上，我覺得不急於這一時。」

  姜元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揮揮手。

  李公公來到近前，還捧著酒。

  「喝兩杯麼？」

  「陛下想喝，我可以陪著。」江風說。

  「倒酒。」

  不需姜元胤吩咐，李公公已經將酒倒好，手持酒壺站在一旁伺候。

  「我有一個疑問。」

  「問。」姜元胤笑了笑，還有你小子想不明白的事？

  「陛下讓我考校皇子，說明已經放棄了前朝立長不立賢的策略，立長不立賢的策略是因為害怕黨爭與混亂，但是換之而來的是穩定，但陛下沒有要這樣的穩定，陛下若是真的求穩定，應該立長才對啊。」

  江風意味深長的問了句。

  「嗯，說的對啊。」姜元胤捏著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而後雙眼微眯斜眼看江風道，「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吧？你什麼時候這麼含蓄了？別拐彎抹角的，有話直說吧。」

  江風笑了，笑得沒心沒肺的，「沒事，沒事，我就是想問這個，陛下是不是鐵了心立賢不立長？」

  姜元胤看著江風，一言不發，江風也迎著姜元胤的目光，沒有退讓。

  氣氛不知不覺的變得有些凝固，李公公聽得明明白白，他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喘一下，這個話題真是太要命了，他恨不得現在自廢雙耳，好過什麼都聽不到。

  魏忠武也坐在一旁，手裡捏著酒杯，並沒有說話，但時刻注意姜元胤與江風的聲音與動作。

  「是又怎麼樣？」

  魏忠武和李公公一愣，頓時緊張起來。

  「不是又怎麼樣？」姜元胤接著補充了一句。

  魏忠武和李公公聞言，劇烈跳動的心臟頓了頓，又鬆了口氣。

  皇帝畢竟是皇帝，皇帝不是渝瑾侯，不能亂說話，畢竟有的時候，皇帝的一句話，傳了出去，會在外界掀起可怕的驚濤駭浪！

  尤其是在冊立東宮這件事上，尤其要注意！

  姜元胤深吸一口氣，道：「你回去吧。」

  「好嘞！那我明天還來上朝嗎？」

  「不用了，反正你來也是睡覺。」

  姜元胤和江風談話的語氣風輕雲淡，十分輕鬆，但是餘下魏忠武和李公公卻不敢放鬆，畢竟看似平靜的水面下，往往都會隱藏著看不見的可怕風暴。

  魏忠武和李公公都害怕江風走出這個門之後就會立馬被隱藏在左右的刀斧手砍死。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只是他二人的臆想而已，江風走出去之後，只是捎帶了一陣冷風吹進來，並沒有什麼動靜。

  李公公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趕忙跑出去，將江風送出了後宮，送到前殿。

  路上李公公一直欲言又止，江風卻冷著臉，讓李公公最終還是沒有敢問出聲。

  江風知道李公公想問什麼。

  所以故意板著臉，讓他以為這件事非常嚴重。

  不過也確實很嚴重，這只是江風對姜元胤的一次試探，試探他是否已經將一統天下的雄心弱化，是否認為他這一生也無法完成一統天下的夙願，只能將這個夙願寄託到下一代的身上去。

  若是的話，那或許江風會很輕鬆。

  可最終江風什麼也沒有試探出來，姜元胤這人心機太重了，不過也是，畢竟他是皇帝嘛。

  皇帝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冒險了，竟然會在姜元胤的面前，說出這麼刻薄而具有進攻性的話語。

  江風嘆了口氣，既然姜元胤將這話題略過去了，那他也就不必在意了。

  反正沒有結果，未必就不是最好的結果。

  至少，明天他是真的不必再被人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