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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一門學問

2024-05-31 10:25:34 作者: 久之糖

  「筆墨伺候!!」

  江景淳尖聲叫道。

  立馬有家僕拿來了筆墨紙硯。

  其中有不少人是新面孔,手腳不算麻利,很拘謹,但是很賣力,腦袋低垂不敢直視江風和江景淳。

  江景淳隨口解釋道:「你出門的時候我買回來的!都是些苦命人,想著這麼大的宅子也應該用得著人,都是苦命人,就順手買回來了。」

  江風點點頭,有些感慨,在京城這麼繁華的地方,也有黑暗得讓人睜不開眼的角落啊。

  但是江風萬萬沒想到,江景淳如此好學,好學到竟然妄圖讓閒懶怠惰的江風一天之內就寫完一本九章算術!

  

  這半天除了吃飯的時候,江景潤來過一次,中途休息了一下,幾乎這半日江景淳就好像鎖在了這張椅子上了似的。

  而且江景淳自己半天不動彈,也不讓江風動一下!

  江風一時間甚至一度有放棄讓江景淳擔任『姜王江』生產基地的總經理的想法。

  江風就算是神仙也記不住整本九章算術,更何況,江風不是神仙。

  他只是前世接到了一個護送一位大學教授去見上帝的任務時,機緣巧合下看過這本書。

  所以江風只能儘可能的將書上的具有代表性的數學題型給寫了下來。

  下午時分,姜靈月來了。

  這時候,江景淳終於放過江風去會客了。

  這就是大伯教育下的門風了,即使有在重要的事情,來了客人也得接待。

  不過正寫得正起勁的江風哪裡肯起身,姜靈月也不怕生,直接就走到了前廳來,看著江風和江景淳。

  江景淳有些不好意思的踢了踢江風。

  江風看了眼姜靈月,道:「坐吧,來人,看茶。」

  江景淳的臉有些紅,哪裡有這樣會客的?

  但是江景淳也有些無可奈何,江風的客人,自己也不好招待,只能對姜靈月道:

  「這位姑娘您請便吧~」

  好在姜靈月也不怕生,衝著江景淳微微一笑,便趴在江風的身旁,看著江風寫字。

  江景淳感覺此時安靜的氛圍多少有些弔詭。

  而姜靈月趴在桌子上,看著江風清秀的側臉,眼裡多了幾分笑意和微微的歡喜。

  她這次可是偷跑出來的。

  就是忽然覺得想這個少年了,當即就想出宮來看看他。

  而今看到了,便覺得心裡莫名歡喜起來了。

  姜靈月感覺此刻的靜謐美好,一時間竟不忍心任何人破壞這一刻的安寧。

  少年好看,字也好看。

  姜靈月頓時覺得自己今天偷跑出來是一個十分明智的決定。

  好在父皇今日沒有閒暇去長春宮考校她的功課,不然的話,她還真不一定能跑出來,沉浸到這一刻的溫存之中呢。

  姜靈月的目光瞥見少年紙上書寫的字,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這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就在不久之前。

  「江風今日持米出三關,外關交稅三而取其一,中關五而取其一,內關七而取其一,最後江風手裡還剩下五斗米,問:江風本來有多少斗米。」

  「江風府里有一鳧又有一雁,鳧自南海起飛,七日就能到了北海,雁自北海起飛,九日到了南海,若是鳧雁同時起飛,問:它們倆何時相逢。」

  「江風府里有一善行者與一不善行者,若善行者走一百步之時,不善行者只能走六十步,若是不善行者先走一百步,善行者再走,問:需要多少步,善行者才能追上不善行者。」

  「江風家裡有一籠子,其中雉兔同籠,上面一共有三十五個腦袋,下面一共有九十四隻腳,問:江風家裡一共有幾隻兔子幾隻雞?」

  這一眼看下來,本來還滿臉歡喜的姜靈月已經是暈乎乎的了。

  姜靈月氣壞了,她突然騰的一下站起來,身後的椅子摔在地上發出一聲突兀的巨響。

  江風和江景淳都被嚇了一跳,滿臉驚愕的看著她。

  姜靈月生氣的指著紙上叫道:

  「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啊!你想知道幾隻雞,直接去籠子裡數不就完了嗎?」

  江景淳也看向了江風紙上的問題,他也無語了,但是仔細看下來,每一道題都是那般弱智,卻又隱藏著極大的智慧!

  江景淳很快就沉浸在其中,並苦思冥想了起來。

  江風笑道:「那你去問問楊隨風,想要多少錢直接說不就完了嗎?何必出那種題目為難人呢?」

  姜靈月終於想起來為什麼會那麼熟悉了,這些題目,跟楊隨風楊師的題目,幾乎如出一轍呀!

  「可是,可是,那是楊師啊!」姜靈月手足無措的解釋道。

  「那麼楊隨風就不是人了嗎?其實這些就是一些比較常規的數學題,雖然你在生活中用不到,但是不妨礙它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不是有人說過,科學的頂端是數學,數學的頂端是神學嘛。」

  姜靈月迷茫的問道:「這句話是誰說的?」

  江風張了張嘴,指了指自己苦笑道:「是我說的。」

  姜靈月看向了紙上的術數,想起自己的父皇對楊師的重視,心裡便生出了幾分好勝心,要是自己學會了這些術數題,拿回宮中去肯定能嚇父皇一大跳。

  「那你教我好不好?」

  「好啊,那就一起學了,快把小板凳扶起來。」

  「怎麼能讓客人做這種事!來人……」

  ……

  皇宮之中。

  姜朝大將軍魏忠武身披甲冑站在御書房。

  姜元胤背著手,看著一副沒有色彩的肖像畫。

  畫中的人,依舊是那名讓姜國子民頌揚的喪將軍。

  只是這一副畫中的喪將軍並不算高大,對比起尋常街巷畫的喪將軍,反而還有些消瘦。

  像是一個少年郎,跨在馬背上,倒是有幾分英姿颯爽。

  可尋常人看來,這樣的喪將軍,並非他們心目中那個威風凜凜的喪將軍。

  「畫的好麼?魏忠武。」

  「畫的自然是極好的,不知出自誰家筆墨?我從未見過如此細膩的畫筆。」

  「兵部尚書之女。」

  「是葉家那小丫頭?她何時有如此純熟的丹青了?」

  魏忠武有些驚訝,葉家那丫頭他是知道的,生性跳脫好武,不喜酸腐筆墨。

  但是她能畫出這樣一副畫,倒是讓魏忠武吃驚不小。

  「這是葉長淑心中的喪將軍,她向朕獻出此畫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她心目中的喪將軍?呵呵,天下那麼多人,這般說來,天下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喪將軍。」魏忠武說道。

  姜元胤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魏忠武:「看不出來魏卿竟也能說出這般妙句。」

  「陛下謬讚了,臣只是隨口說說,臣只是一個粗人,哪裡說得出來什麼妙句。」魏忠武臉上看不出悲喜。

  姜元胤又指著御書房上的一副字,問道:「你再看此字。」

  「這字,寫得是滿江紅?」

  魏忠武有些吃驚。

  姜元胤故作驚訝的笑問道:「怎麼。魏卿向來不喜文墨,你也知道滿江紅?」

  魏忠武如實說道:「啟稟陛下,臣就算不想知道也不行了,如今京城都在傳唱這首詞,即使是臣這樣的粗人,都知道這詞寫的壯懷激烈,是這世間極好的詞!」

  姜元胤點點頭:「是啊,詞是極好的。」

  魏忠武又接話道:「字也是極好的。」

  「魏卿知道這字叫什麼嗎?」

  「臣不知。」

  「此字名為狂草。」

  「好名字。」

  「魏卿知道這字為什麼會寫的這麼好嗎?」

  「因為這字裡行間掩藏不住的殺氣!」

  「是啊,這字寫得好,是因為這字的鋒很刃!」

  魏忠武補充道:「文人講究看字識人!這字的書者,必然殺過人。」

  姜元胤沒有絲毫的意外,他點點頭,嘆息道:「是啊,他殺過人。」

  魏忠武感覺少了點什麼,又補充道:「殺過很多人!」

  姜元胤還是沒有感覺意外,又點點頭,又嘆息道:「是啊,殺過很多人。」

  魏忠武還是感覺少了點什麼,再次補充道:「我從未見過殺意這麼飽滿的人!對他來說,殺人可能不是殺人,而是一門…」

  姜元胤似笑非笑的問道:「一門什麼?」

  魏忠武皺了皺眉,沉思起來,想了好久,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同時也感覺眼前一亮,有些激動的說道:

  「一門…學問!」

  姜元胤這一次沒有點頭,也沒有嘆息,而是笑道:

  「傳朕旨意,讓陳定軍,不要查那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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