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窮就是有理

  「三姥姥家裡不是沒糧食，是沒有土豆吃。」謝苗忽然插嘴：「剛才說咱們家吃得好有錢呢。」說完看著李威，小聲問道：「小哥，你說對不對！」

  「嗯，一會兒走還要拿幾顆酸菜呢。」李威附和著謝苗，得意的顯擺自己記憶力好。

  

  安貴華見狀尷尬一笑，不得不當著這麼多人說出自己的來意：「大哥啊，我們家沒錢過年了，尋思過來跟你竄點錢。過完年把糧食賣了，我就還你。」

  「哦，來賣糧的阿。」謝苗小聲嘟囔著沖李威擠了擠眼睛。

  李威面露不解：「賣糧找我媽就行了，我媽收糧啊，我爺又不管這個。」

  謝苗同樣露出疑惑的表情，故作聰明的解釋給哥哥聽：「她不知道其實我姥爺手裡沒有錢，嘿嘿。」

  安貴華聽不下去了，怒聲說道：「大人說話，你們小孩插什麼嘴？怎麼這麼沒規矩！你們家今天剛收了那麼多錢，怎麼就沒錢了。」

  不等別人開口解釋，李剛聽不下去，冷冷的說道：「剛才還說我們家規矩多沒用呢，這會又說我們家沒規矩了？」

  李剛是長子長孫，自小性格沉穩自持。李振華知道他不會亂說話，更不會亂插嘴。抬了抬眼睛看了一眼孫子，李剛側過身低著頭解釋給李振華聽：「剛才三奶見我們都在等你回家吃飯，她自己吃完了還教育我們不用講究這些規矩。年代不同了。」

  李振華聽完沒表態沒吭聲，安貴華坐不住了，站起身問道：「大哥，我就跟你們借五十塊錢過年而已。過完年賣了糧，我就還你。都是親戚，我還能不還是咋滴。」

  說著她瞥了一眼彭桂珍：「你們家又不差這點錢。」

  「媽呀，張嘴就是五十塊錢。」羅文靜驚呼一聲：「他姑父在城裡正式工人一個月才三十塊錢，你們家吃啥呀要五十塊錢。媽親吶！一斤豬肉才九毛來錢，過兩天殺豬了一斤也就七毛多。咋滴，你們家要買一頭豬過年啊？」

  「你管我過年買啥呢？大哥，老嫂子，你們就說借不借唄。媽呀，我都打聽了，你們家今天收了老多老多錢了。前幾天來俺們一大隊賣春聯，也是不少掙。」安貴華一副早已經將你們看破，趕緊老老實實將錢交出來的口氣。

  「噗。。。。。。」謝苗譏諷嗤笑一聲，這一笑徹底激怒了安貴華。她十分跋扈的指著謝苗的臉，兇巴巴的問道：「你笑啥？」

  「原來我三姥姥不是來借錢的，而是來打劫的阿。」謝苗冷冷的看向安貴華：「你這是學評書里劫生辰綱？覺得我們家今天賣了不少的春聯，手裡有不少的現金，所以過來要錢的。」

  安貴華十分嫌棄的揚了揚手：「我不跟你一個小崽子說話。」她看向李振華，揚著下巴趾高氣揚：「大哥，你就說吧，就五十塊錢，你到底借還是不借？」

  好傢夥，這到底是來借錢的還是要錢的。這分明就是個債主子阿！

  「我姥爺沒錢，他拿什麼借給你阿？」謝苗撇撇嘴，瞪著安貴華：「我姥姥手裡也沒錢，他們的錢都是要還饑荒呢。」

  「呸，誰不知道你們家發財了。天天早上進城賣粘豆包去，每天給幫忙的工資就一塊錢。滿農場誰家不知道你們家最富，你還想騙我？越有錢越摳門，你們就是看不起我們罷了。」安貴華滿臉的憤慨，指著李振華彭桂珍夫妻二人沒良心。

  「有錢怎麼了？有錢也是我姥姥姥爺辛辛苦苦掙的，粘豆包你家沒有嗎？有能耐你也包點進城賣錢去啊。一個粘豆包能掙多少錢，你心裡沒數啊！」

  謝苗負責吵架，而李振華則是跟妻子低聲商量著：「要不要給她五十塊錢，讓她回家去吧。」

  彭桂珍主張借錢，李振華卻搖頭不同意：「開了這個口子，東家來借西家來借。借誰不借誰，最後都成仇人了。」

  李振華想的倒是明白，老兩口早就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出。只不過沒想到來的這麼快，這麼急。

  「我姥爺掙的錢都還饑荒了，要不是有饑荒誰這麼冷的天跑出去賣粘豆包去。」謝苗說的話，安貴華壓根就不信。

  「你有啥不信的！」羅文靜此時終於聰明了一把，反應過來立即加入謝苗的陣營中。

  「你不知道彭家我大舅家在哪兒麼？你去看看去，我大舅家新蓋的房子多漂亮，去打聽打聽彭春生媳婦兒彩禮多少錢。他家哪兒來的錢蓋房子娶媳婦兒啊，不都是俺家給借的錢麼。」

  羅文靜頓了頓，又將自家說的很慘：「抬的錢，媽親那，那叫一分的利錢呢。他們家還不起帳，這錢就落在咱們一大家子身上了。我們這沒白天沒黑夜的幹活，你以為是給自己掙的呢？」

  安貴華半信半疑：「你們淨瞎說，你看看你們家吃的多好。」

  這次連李威都被氣笑了，他發現這世界上竟然還有比自己還要笨的人。

  「誰家能有那麼老多錢，我不信。你就說農場誰家能出的起，場長家也沒有那麼些錢。」安貴華眼珠子轉了轉，想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可能。

  「媽親啊！」羅文靜一臉鄙夷的嘲諷：「你就認識農場兩個半人吧！咱們在城裡有親戚，我外甥閨女在城裡還有個厲害的老師呢。人家認識的有錢人多了去了，當官的出國的跟老毛子說一樣外國話的人兒可有的是。」

  安貴華是知道謝苗奶奶家是城裡人，城裡人認識有錢人倒也不假。她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起來，挎著臉看著李振華：「你們家真的欠了好多錢啊？」

  「三千來塊錢呢，你以為少呢？就這樣都沒有欠過你家一分糧錢！」羅文靜不忘再踩一腳提醒。

  「那......」安貴華靈光一閃，想到了另外要給好的理由：「虱子多了不怕癢，多五十塊錢少五十塊錢能差到哪兒去。今天你們收了不少錢，給我拿五十塊錢得了唄。都是實在親戚，沒錢過年你們還能幹瞅著阿！」

  謝苗發誓，活了兩輩子　也沒見到這麼一個不要臉的。把臭無賴表現的淋漓盡致，占便宜占的理直氣壯。

  「那春聯的錢是我們家的，跟我姥爺一點關係都沒有。」謝苗十分囂張的抬著下巴挑著眉毛看著安貴華。

  「你.....」安貴華有些不信，那麼多的錢能放在一個孩子身上？

  「苗苗阿！」彭桂珍實在是看不下去，畢竟是親戚以後還要常來常往。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再爭執下去就壞了情分了。

  「五十塊錢沒有，你給你三姥拿二十塊錢吧。」彭桂珍還要解釋給安貴華聽：「這裡頭有一大半是給廠家的貨款，那是不能動的。他三嬸兒啊，你拿著錢趕緊家去吧。天都黑了，下那麼大的雪，我讓俺家老大送你回去。」

  彭桂珍往外攆人，可安貴華是個不要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拿不到錢死活不肯走，哪怕二十塊錢今天也是沒白來。

  「哎呀，好啦好啦。我拿錢，我拿錢。」謝苗做成一副被說服的樣子來，對李剛說道：「大哥，你幫我拿張紙寫個借條唄。」

  安貴華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尖叫著說道:「還寫借條？我憑啥給你寫借條啊？」

  「借錢寫張借條都不行？你以後賴帳了，我上哪兒證明你跟我借過錢啊？」謝苗氣的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衝著安貴華嚷嚷。一副被氣壞了的小孩子模樣：「要麼你就給我寫借條，要麼你就回家把你家黃豆苞米拉來幾袋子抵押。」

  安貴華也算是活了半輩子，膝下也有孫男嫡女。沒見過這麼放肆的小孩兒，偏偏謝苗這麼鬧騰家裡大人竟然也不管。

  「老嫂子，你就這麼看著你家孩子欺負我啊？」安貴華坐在炕上開始哭，一邊哭一邊揉搓著彭桂珍的衣服。

  彭桂珍被安貴華折騰的頭昏眼花，本來就沒吃飯肚子餓的嘰里咕嚕。又見她在這鬧騰了半天，耳朵嗡嗡響腦子也越來越不清楚。

  被磋磨的脾氣起來了，想著該如何將她攆回家。眼睛便落在了謝苗仍在炕上的年畫上，上面畫著的灶王爺。

  靈機一動，喊著李忠軍的名字：「行了，別作了。老大，趕緊去找個鑼，一邊敲一邊往你三嬸兒家跑。去把你三嬸兒的魂兒喊回來。」

  安貴華哭鬧聲戛然而止，抓著彭桂珍衣服的手慢慢鬆開。咬著後槽牙，衝著彭桂珍慢慢的說了幾個字：「行，彭桂珍，算你狠啊。」

  她站起身來，像個戰敗仍然不服輸的公雞。雖然灰頭土臉卻依然高昂的頭顱，氣勢洶洶的從李家沖了出去。

  「咋回事兒，我咋沒明白啥意思呢？」李威又看不明白了，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感覺比寫數學題還要複雜。

  「我大舅一路敲鑼打鼓往一大隊走，那還不都知道她來借錢了？」謝苗佩服的看著彭桂珍，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來：「哎呦喂，姥姥好聰明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