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棉花糖雲朵

  「山本無憂，因雪白頭，水本無愁，因風起皺。」——《獨與失》

  鑑於第一次活動的意外成功，白棠打算好好把這個活動做下去，夏衍說可以把這個作為話劇社的特色活動，於是他們成立了一個真人圖書館專項小組，在組內分了幾個部。

  活動結束後，很多人都找白棠和夏衍來諮詢能否加入這個組織，看到同學們的熱情，白棠感到特別欣慰，於是納了不少新人，其中不乏一些真正想要做這種文藝宣傳活動而不為了蹭實踐分的，所以現在每個部門都有四個人左右，非常充足，對於白棠來說，更多的成員不僅意味著充足的人力，也意味著更多的可能性。

  如果社團是個圓心，那麼越多的可能性注入，圓的半徑就會越長，接觸到的圈子就越大。

  他們決定趁熱打鐵開始策劃第二次的活動，社員由此開始發揮出他們的人際力量，推薦自己認識的校內外厲害的前輩們，要麼是新時代斜槓青年，白天是一本正經的律師，晚上變身酒吧dj的；要麼是一連斬獲五所名校offer的學霸；要麼是會計資格證教師資格證心理諮詢師證統統在手的大牛；要麼是行業大牛，四大資深hr……總之，他們身上的標籤就足夠唬住人了。

  但這不是白棠的初衷。

  她並不想把真人圖書館辦成一個成功學講座，請這些「社會成功人士」來分享自己的那些經驗，因為在她看來，這些東西平常已經被渲染地足夠了，那些勵志故事和心靈雞湯灌輸多了反而會引起人們的反感。她在這些人身上看到的，是浮在外表的光鮮，這不是她要的，她想要深入探索生命和感知和對靈魂何去何從的自問，她想要幫助人們消除對某些人的偏見，打破固有印象，讓人們對生命形態更包容。

  於是經過層層篩選，她最終敲定了三個人：城市風物收集者、妙手刺青仙子、朋克學霸。

  這些都是通過各種成員的關係認識到的，白棠決定一一拜訪她們。

  第一個城市風物收集者是個大學剛畢業的姑娘，在一家雜誌社上班，也是個自由撰稿人，於是白棠去了她所工作的雜誌社「澎湃」，因為這是陳卓在日本交換時結交的學姐，所以由陳卓帶著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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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自從上次「退團」白棠就沒再跟陳卓見過面了，她覺得陳卓跟自己明顯不是一個路子的人，雖然他可能是出於無意把自己「排擠」出了冬瓜太郎，但這事兒傳出去確實對自己有多少影響，白棠還是在意的，所以她儘可能地避免跟陳卓接觸，免得被他「無意中傷」，白棠這個人，雖然不愛計較一些有的沒的，但她心思天生有些敏感有些重，有時候別人無心的話她也會記在心裡反覆想，所以在沒有修煉成一個豁達的心態之前，她只能儘量遠離那些潛在的傷害源，畢竟誰都不想聽到那些讓自己不開心的話。

  所以這次夏衍說自己有事不能陪同兩人一起去的時候，白棠內心小失望了一下，要單獨跟陳卓相處她心裡還是很沒底的。

  陳卓約她下午兩點在學校門口，她一點五十就到了，然後等了二十分鐘這傢伙才騎著自行車姍姍飄來，還穿的松松垮垮，像是剛睡醒隨便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跑的迷濛少年。

  果不其然，他仰起頭用鼻孔對著白棠，朝她點了一下頭，而後聲音含糊著說：「那個我……我睡過頭了……」

  讓女生等了十分鐘，也沒說一句抱歉，有時候白棠覺得他在直男這一點上跟佘佳坤還有些神似。

  「行唄，還好咱倆不是約會，不然女方就會很生氣了。」

  「啊？這麼沒耐心？」陳卓跳下車子，指了指后座，「快上來吧。」

  白棠目瞪狗呆：「這是玩兒的哪一出啊哥哥？」

  「我騎自行車帶你去啊，怎麼，不相信我的車技？」陳卓眨巴著眼，絲毫沒有意識到白棠的不情願。

  「咱們打個車行不行，車費我來出。」白棠儘量保持語氣平和。

  「那麼近，連起步費都到不了。」陳卓竟然還翻了個白眼。

  「那我們走路去。」白棠繼續微笑。

  「哇不是吧，你看這大太陽，要走二十多分鐘呢！」陳卓指了指頭頂。

  兩人就這麼僵持不下，最後還是陳卓生拉硬拽把白棠抬到座位上。

  於是白棠一手扶額，一手拽著自行車座邊兒，晃晃悠悠地坐在陳卓後面。

  「我這后座第一次載女同學，坐上一個人是不一樣哈，真沉。」陳卓在前面「開玩笑」。

  白棠原本想要抓住他襯衫一角的手當下頓在半空，而後抽了回來，嘴中小聲呢喃：「呵呵噠。」

  騎了能有十來分鐘，二人終於到了雜誌社，陳卓給她倆作了一番簡短的自我介紹以後，她們便進入了深入的交談。

  這姑娘叫阿歡，第一眼看上去就很暖，個子不高，很難讓人相信她用這瘦瘦小小的身軀騎車去到過半島海岸線，滇藏線，以及台灣環島線，她鼻樑上架著一副圓圓的眼鏡，那乖巧溫順的模樣完全掩蓋了骨子的野性。就是這樣的反差，讓她在講起自己經歷的時候渾身散發出七彩虹似的光芒，她說自己從小就喜歡外面的世界，最羨慕四處流浪的人，所以一上大學沒人管了，她就撒歡了往外跑，可那時候又不能老問家裡要錢，就去琢磨那些省錢的旅行方式，這就開始了她的窮游旅程，徒步，搭車，義工，騎行，打工換宿，擺攤旅行，用最省錢的方式去體驗一個陌生城市的生活。她曾經守著海浪睡去，再守著海浪醒來，為的是看第一眼初升的旭日。後來，作為交換生去到日本。再後來，她又帶著日本文化的啟發，載著自己的手作，一路擺攤跨越了西南西北兩萬公里。現在，她滿載著大江南北的風景真實百態的故事回到了令市，想要把那些有歌唱有淚流的亮閃閃的日子全部書寫出來。

  她說從陳卓的朋友圈看到了這次活動，很有興趣，就想試試能不能報名當一回真人圖書，沒想到還真選上了，當晚還激動地睡不著覺，滿心期待著跟自己的「讀者」分享自己的窮游經歷。

  她還問起白棠他們的活動形式，白棠說目前只是作為校園的活動，阿歡說只在校園舉辦活動實在有點局限，如果能接洽書店或者咖啡館之類的場所做推廣，肯定會吸引來更多的人。

  「這當然也是我一直所希冀的，只不過現在她沒有足夠多的資源去拓展，我所期望的活動形式是，不定期在青書店、咖啡館、青年旅舍等既有一定文化氛圍又可以提供私人空間的場所舉辦真人圖書館，邀請藝術家、搖滾歌手、窮游愛好者、公益青年等特色鮮明並擁有豐富生活體驗有趣經歷的人，我們還計劃尋找抑鬱病症者、同性戀、罕見病患者等在一定程度上不受人理解但渴望分享的圖書。」白棠展開了自己的理想圖景。

  阿歡聽得入神，一個勁兒拍手叫好：「我們雜誌社經常會跟一些書店合作，我可以幫你聯繫啊，只要你協調好跟學校的關係就行。」

  「太棒了阿歡姐姐！你真給力！」說著白棠忍不住跟她積了個掌。

  連陳卓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白棠看起來。

  可他陪著白棠採訪完阿歡以後卻丟下白棠自己走了：「我要去買點烤串兒，你自己回去吧，這會兒也沒太陽了，走走還能減肥。」

  「……」白棠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陳卓在去買烤串的路上反覆回想起白棠那個好氣好笑又無奈的表情，終於，他意識到了什麼。

  晚上，他帶著一大包烤串去到夏衍的宿舍等他，等了半天也不見夏衍回來，就自顧自地先吃了起來，等他消滅掉一半的時候，夏衍終於回來了，開門以後兩人面面相覷。

  「你被舍友趕出來了？」夏衍斜睨他道。

  「喂，我特意給你買的烤串！」陳卓舉著一串烤麵筋齜牙咧嘴。

  「特意給我買的你不等著我就吃得這麼歡！」夏衍看著他滿臉油膩的樣子，忍不住撇了撇嘴。

  「誰叫你不早回來我二十分鐘以前就在這兒等了。」他把烤麵筋一把塞入嘴中，又拿起一根烤雞胗，眼下袋子裡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夏衍無奈：「算了，懶得跟你貧，找我幹嘛？」

  「你猜……」這陳卓有時候還真是欠扁。

  「呵呵噠……你今天下午跟白棠出去了對吧？那你找我是跟她有關？」

  「bingo！今天她在那採訪的時候我在旁邊聽著了，感覺這個活動還不錯的樣子。」

  「嗯，然後呢？」

  「然後……那什麼……你說這個白棠，她到底是個啥樣兒的人啊？」

  「……兄弟，你這話題轉的讓我有點猝不及防啊。」但凡聽到白棠，夏衍還是蠻敏感的，隨即放下書包和衣服，坐到陳卓旁邊問起啦。

  「我之前對她了解不多，還覺得一開始你是覺得她有點好看就貿然招進咱們樂隊，今天看來，這姑娘還挺有自己的想法的。」

  「嗯，所以呢，反悔了？」夏衍哂笑。

  陳卓趕緊擺手：「說什麼呢！才沒有……再說，她也不是完全離隊了……我就是覺得，之前那麼對他，似乎有點……」陳卓將手中的烤韭菜拿起來又放下，面上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

  夏衍順勢拿過那串烤韭菜，欣慰一笑：「你終於成長了兄弟。」而後拍了拍他的肩，咬下一口烤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