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我很髒

  用完飯，太夫人被大夫人喚走。

  「棠棠。」

  有人在身後喚她。

  沈明棠回頭，認出是周老夫人，比起幾個月前見面，她更蒼老了。

  

  「您一個人來的？蓁蓁呢？」沈明棠沒見到周家其他人：「她的身體好些了嗎？」

  周老夫人牽強地笑道：「好了一些。」指著窗外的方向：「人在那裡。」

  沈明棠順著周老夫人的視線望去，周蓁蓁穿著嫩青色長裙，整個人瘦骨嶙峋，臉頰上的肉仿佛被剔掉，顴骨凸出來，雙眼無神，呆滯的望向虛空，仿佛一尊沒有生氣的木偶。

  「怎麼會這樣。」沈明棠嚇一跳，不過一個月沒見，周蓁蓁瘦的脫相，精神狀態分明不見好轉：「我過去看看她。」

  周蓁蓁沒有朋友，只肯跟沈明棠親近，正是因為如此，周老夫人才勸她跟著一起來參加宴會。可周蓁蓁很怕人多的地方，在宴會裡坐立不安，整個人顯得特別焦躁。

  周老夫人心疼極了，吩咐婢女帶她去外邊緩一緩。

  「你好好開解她一下，和你還有幾句話說，在家裡誰跟她說話都不搭理人。」周老夫人後悔任由周蓁蓁胡來，同意她嫁給豫王，好好一個人，全給毀了。

  「我會的。」沈明棠與謝母說幾句，起身去找周蓁蓁，靠近她身邊，望著前方只看見一方帕子勾在樹枝上，隨風飄蕩：「蓁蓁。」

  周蓁蓁回過神來，偏頭看向沈明棠，扯開唇角：「沈姐姐，你也在呀。」

  「是啊。外面冷嗎？你累不累？」沈明棠握住周蓁蓁的手，她條件反射性的往後躲，沈明棠愣住了。

  「對不起，沈姐姐，我、我……」周蓁蓁緊緊摳著自己的手背，臉色更加蒼白，無措的看向沈明棠，眼睛通紅，積滿水霧，張張嘴想解釋，卻是不斷的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沈明棠心疼的要命，想起當初在桐鄉村的時候，周蓁蓁古靈精怪的模樣，吃著她做的肉包子，還說要將她弄到周家去，每天給她做好吃的，那才是最幸福的。

  這才多久，她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事，是姐姐嚇著你了。「沈明棠鼻子發酸，看著她把手背摳出血，想伸手制止，又怕驚到她。把帕子遞到周蓁蓁面前，」我沒有生氣，蓁蓁，你不要傷害自己，擦一擦手。「

  周蓁蓁像是沒聽見，一邊摳，一邊夢囈般的說：「髒，我的手很髒。」

  「不髒，蓁蓁，你不髒。」沈明棠不由分說的握住周蓁蓁的手，讓殷蘭抓住她另一隻手，將她手背上的血擦乾淨，塗抹上藥膏：「蓁蓁，不要傷害自己，不然姐姐會生氣。」

  周蓁蓁眼淚掉下來，情緒格外的激動，掙紮起來：「很髒，都是血，我、我殺……唔唔……」沈明棠捂住她的嘴，緊緊抱住周蓁蓁，嘴唇貼在她的耳邊說道：「蓁蓁，姐姐也殺過人，你是不是也嫌我髒？」

  周蓁蓁渾身僵住，掙扎的動作小了很多。雙手屈起擱在兩個人之間，她痛苦的搖頭，渾身顫慄。

  「他該死，蓁蓁，不是你的錯。」沈明棠手拍撫她的後背，身上只剩下骨頭架子，這身都無法支撐起來：「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你跟我回家，想吃什麼？姐姐給你做。」

  周蓁蓁雙手抱住沈明棠，臉擱在她的肩窩，壓抑的哭出聲，慢慢的放出聲音來。

  周老夫人站在門口，看見樹下的兩個人，眼睛發熱，拿著帕子按住眼角。

  謝茯苓站在周老夫人身邊，蹙緊眉心，詢問道：「一直這樣嗎？」

  「從謝家回來的頭兩天還好，能接上兩句話，也能吃兩口飯。突然半夜裡哭醒過來，鬧著要洗澡，一盆一盆的換水，身上都搓出血印子。看到手上的血，便受到刺激，不准人碰她，說話也不回，看見飯就作嘔，說是有血。」

  清醒過來不哭也不鬧，只是縮在角落裡，抱著自己的膝蓋，盯著一個地方發呆，一看能看一天，晚上睡覺便夢魘哭醒過來，這一晚都睡不著。

  謝茯苓咬緊了牙根，只怕是被豫王折磨成這副模樣。

  「她對大嫂很信任，不然讓蓁蓁姐搬到謝家住，等她好了，再回周家。」

  周老夫人哪有不願的？只要能對周蓁蓁好，心裡一萬個願意。

  「麻煩你們了。」

  周老夫人感激道。

  「您別客氣，以前蓁蓁姐幫過我們許多。」謝茯苓詢問道：「有看郎中嗎？」

  「林太醫給看的。」

  謝茯苓想去找林太醫。

  「林太醫之前去給鳳家公子診病，還沒有回來。」婢女在一旁解釋。

  謝茯苓頷首：「我去找他問問情況。」走到沈明棠那兒，告訴她一聲：「我去找林太醫，了解一下蓁蓁姐吃的什麼藥。這段時間住咱們家，我好給她用藥。」

  「好，你小心一點。」沈明棠讓殷蘭陪著去。

  謝茯苓不讓殷蘭跟，留下來保護沈明棠，快步離開。

  周蓁蓁哭累了，趴在沈明棠肩膀上有些迷糊，瓮聲道：「狗不理包子。」

  「好，我給你做。」沈明棠吩咐殷蘭：「你去請裴之過來，我們先回家。」

  「好。」殷蘭快步去請謝裴之。

  片刻間，秦川帶著謝裴之趕過來。

  「殷蘭，你留下來照顧母親和妹妹。」沈明棠將帶來的暗衛，全都留下來保護謝母的安危。「你再向太夫人說一聲，下回我向她賠罪，帶她去長公主。」

  「？？？」殷蘭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和長公主有什麼關係？？

  沈明棠沒有解釋，哄著周蓁蓁出府。

  周蓁蓁看見謝裴之和秦川，瑟縮一下，貼的沈明棠更緊了。

  秦川吃了一驚，當初在宗人府看見她時，人還好好的，如今變成一副小可憐。那雙清澈的眼睛仿佛林間小鹿，受驚的盯著他們，十分膽怯。

  他拉住謝裴之，保持一定的距離，看見她放鬆下來，吩咐小廝去找厲尋，借用他們府邸一輛馬車，分開一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