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命運弄人

  李承翊愣了愣，一開始知道出賣自己的人是陸乾的時候，他心裡是有些難受的，可是回來的這些日子，他一而再的將這件事推後，直到今日，推無可推，正面遇上了陸乾。

  他才明白，自己從心底里是沒打算將他怎麼樣的。

  陸乾跟他身邊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出身世族，是陸氏用最好的資源培養出來的嫡長子，即使一朝跌落塵埃，他的一身才華和氣節，也從沒有墮了陸氏之命。

  做出這樣的事情，他自己一定也很痛苦，這些日子不僅醉生夢死，而且等在這別院他來時必然會經過的亭子，應該也是想要一個了結。

  可今日兩人的談話，如果沒有阮明煙在場，恐怕註定會不歡而散。

  阮明煙看李承翊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猜想的不錯，李承翊並沒有打算將陸乾如何，否則也不會等到現在。

  「所以現在要緊的是弄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要出賣你？」阮明煙想了想道，「看他那個樣子，似乎是有什麼苦衷？」

  李承翊搖頭：「不管有什麼苦衷，背叛是事實，我雖然沒有打算真的處置他，但也沒有想要留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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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明煙能明白李承翊的想法，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如果下不了手去處置，那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其驅逐。

  她皺眉道：「可是陸乾那個樣子，怕是存了死志。」

  李承翊顯然比阮明煙更加的了解陸乾：「他從選擇背叛我的那一刻，就沒有想過要活著。」

  真是個難解的結，阮明煙不由嘆氣：「他這樣的人，真的死了的話，也挺可惜。」

  陸乾竟然就是徐若雪在找的人，想起在相國寺那次，他們曾離得那麼近，阮明煙只覺得命運弄人。

  「你說能不能先讓若雪姐姐見他一面？」阮明煙突然道。

  李承翊想了想：「可以試試，我知道他這些年心裡一直掛念著這個未婚妻。」

  阮明煙臉上浮起淺笑：「雖然他背叛你的行為讓我很憤怒，但站在若雪姐姐的角度來看，這或許也不算是太壞的結局。」

  她想過徐若雪等的人有可能已經死了，就算活著，這個年歲也可能已經娶妻生子了，陸乾這樣子，真的是她所想到的所有結果里，最好的一個了。

  李承翊將阮明煙額邊的碎發攏了攏，聲音輕軟道：「我可是真的差點死在襄城啊。」

  阮明煙知道，他表面平靜無波，但心底終究是在意的，是啊，誰能不在意呢，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這種背叛的行為本身，其實比事情帶來的結果更讓人心痛。

  她突然張開雙臂抱著李承翊道：「你活下來了，那些事情，也都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李承翊原本只是隨口感慨一句，被阮明煙這樣慎重地安慰，他心底那一點陰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眼底浮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點了下頭：「嗯，會好的。」

  涼亭里，陸乾在兩人離開後，有一瞬間的呆滯，他閉眼仰頭躺在那張椅子上，眼裡卻不斷有淚珠滾落。

  他這一生，不論是前半生的風光無限，還是後來的跌落塵埃，都從未這般狼狽過。

  出身高貴，讓他得到了最好的教養，陸家從未教過他做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他口中喃喃道：「李承翊，為什麼不殺了我呢？」

  說著又抬手將那一壇菊花酒灌了下去，昏昏沉沉間徹底醉了過去。

  徐若雪得到消息就從阮府趕了過來，只是到的時候天色仍舊不早了，夕陽已經沉入了西山，天邊只餘一點暗灰色的光。

  徐若雪靜靜地立在一旁，借著天邊最後這一抹灰光，注視著亭子裡滿面淚痕，醉死過去的男子。

  雖然已經全然沒有了當年的風華氣韻，甚至連容貌也變了許多，但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便是自己找了許多年的未婚夫。

  良久，她伸手輕輕撫著他腰間那塊玉佩上的已經褪了色的絡子，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出來。

  這塊玉佩，是當年定親的時候，徐家送去陸家的定親信物。上面的絡子，是她後來親手打的，作為生辰禮送給他的。

  而陸家送她的信物，則在當年的抄家過程中被抄沒了，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哪裡。

  天色一點點黑了下來，直到夜幕降臨，徐若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人，最終輕輕叫了一聲：「乾哥哥。」

  醉倒在涼亭里昏睡了一個下午的陸乾似有所感，突然睜開了眼睛，沒有焦距的眸子準確地看向了徐若雪的方向，片刻後，他顫抖著嘴唇問：「小雪？」

  徐若雪忍著眼淚點了點頭：「是我，乾哥哥。」

  這熟悉的稱呼，讓陸乾心中突然湧上無限的酸澀，他找了那麼多年，以為早就死了的姑娘，如今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卻再也不會屬於他了。

  他死死摁著胸中噴涌而出的難過，淡淡道：「你活著就好。我日後死了，我對徐伯伯也能有個交代。」

  突如其來的驚喜過後，徐若雪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陸乾的狀態很糟糕，他神色憔悴，面色慘白，渾身酒氣，甚至從始至終沒有好好看一眼自己。

  「乾哥哥，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為什麼一見面就提死，為什麼不問自己這些年是怎麼過的，為什麼連看都不看自己？

  陸乾輕微地搖了搖頭：「沒什麼，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徐若雪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不要我了嗎？你娶了其他人？」

  李承翊派去的人只說找到了她要找的人，高興之下，她甚至沒來的及問其他便趕了來，卻不想遇到了眼前的情況。

  陸乾沉默許久，沒有出聲。

  徐若雪仰頭眨了眨眼睛，將眼底的淚水逼回了眼眶，輕聲道：「我知道了。」

  說完她轉身出了涼亭。

  阮明煙剛吃完晚膳，就聽到下人稟告說徐若雪來了，連忙拉著李承翊跑了過來，卻沒想到兩人久別重逢竟然會是這樣的場景。

  眼看著徐若雪哭著衝出了涼亭，阮明煙恨不能上去踹陸乾兩腳，還好李承翊及時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