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夫人,餓不餓?

2024-05-30 17:46:44 作者: 亦書成

  他停筆探口氣,不曾想那冰涼刀刃有朝一日竟真如從前臣子所說,早晚會擱在他的脖頸上。

  「我是拿了些你不該擁有的記憶。」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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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一己私慾。」

  「一己私慾?」九木嗤笑,繼而手上力度加大,將他的脖頸割出血痕道:「還給我。」

  「你確定想要?若是這記憶也許會給你造成難以想像的傷害,你也想要?」

  「傷害?是不是傷害由我定奪,怎的你一個旁人倒替我做起了打算?」

  「好。」祖戎略有不甘的一揮手,牆上哪些動物紙畫便四下飄起,眼見著黃紙上的磨痕一一鑽出,成了一道道空中糾纏的墨跡。

  這些墨跡通通鑽進九木的額頭裡,人一下便暈了過去。

  他喚來阿貓,叫他將人送到絳州來時的地方。

  「大人,阿狗他。」

  「別擔心,他沒事,你帶她回去吧。」

  祖戎送走幾人,有些支撐不住般扶住胸口,嘴角浸出血來。

  他伸出手,自己胸前的暗色衣衫已經被血浸透攪成烏黑,勉強撐著案桌才不至於倒在地上。

  嘩啦--- 他無力下掃開桌上文書,有些氣憤,輕咬著牙。

  阿兔端著藥品出現在門前,將他扶到居室內。解下衣衫時胸口橫著一道駭人的劍痕,湧出的血液止不住的流到他的軀體上。

  它顫顫巍巍的用帕子擦拭,還是於事無補。

  祖戎蒼白著下唇,擋開阿兔的手,自己扯上衣衫晃到稻池中站了許久。

  仰面時滿樹的桂花映在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伴著腳底冰涼,他一頭栽進了泛起陣陣稻香的池子裡。

  阿貓察覺不對,將九木送到宅子裡後向陰陽雙面鬼簡單交代兩句便趕回了地獄府。

  九木在黑暗中聽見了徐仁卿溫潤細語。

  「阿九,仁卿很想你。」

  「阿九,擇日便嫁與仁卿。」

  「阿九。。。」

  「阿九。。。」

  諸如此類,被遺忘的千數明燈,探在跟前的桃枝,他說的要趁現在,趁人還在跟前,要竭力去愛,去需要。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那時自己最怕的是他身為凡人的生老病死。

  可現在,她九死一生,早已經對凡人生死看透了,她瀕死了一次,又一次。

  現在真的有點想他了。

  再說了,那日的話,那日徐仁卿真情實意詢問的話,自己還沒有回應啊。

  九木睜開眼時已經朦朧夜裡,就像上巳節那時的夜裡。她甩下四空與吾佑,孤身奔在大街上。

  向左,向右,過了這條街,走過那條巷。

  然後,就是熟悉的那個地方。

  是他等我許久的那個地方。

  也是他說很想我的那個地方。

  九木不顧一切的沖向門內站著的那個身影,她死死抱住他的肩膀,碰掉了他手中提著的放滿飯菜的竹匣。

  徐仁卿接著這隻已成貓兒的老虎打了個圈,覺得她好輕,輕飄飄的像是餓了許久的,然而環住自己脖頸的手又滿是勁兒。

  他停下,抱著懷裡人,還是徐仁卿的語氣,還是溫柔又慣愛調戲她的語氣道:「夫人,餓不餓?」

  這一剎那,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司良已經無所謂了,懷裡的女子也覺得無所謂了,只要是她/他就好。

  但這層身份又好似很重要,是拋不開的絲絲纏繞的紅線。

  他是債主,是費盡心機讓他還債的討債人,她是欠債又愛作亂的小雜神,雖然她還蒙在鼓裡,但這兩層身份著實缺一不可。

  「嗯,餓了。」

  九木扎進他的懷裡,將手放在他的脊樑上,是熟悉的手感,是屬於自己每日多次喚著那個仁卿的。

  「可惜剛做好的飯菜被阿九全都打翻了。」

  「那我們去外面吃。」九木悶聲道,話說出許久,可還是抱著人不肯鬆手。

  「阿九想吃哪家館子,仁卿買下來,頓頓吃。」

  「我喜歡的館子叫絳州藥鋪,這裡的廚子手藝最好,仁卿也給我買下來。」

  「恕仁卿無能,那廚子只要阿九的一句話,就能心甘情願的為她下一輩子的廚。」

  「仁卿提點提點。」

  「我想你。」

  九木感覺自己的心戛然而止。反倒胃部的心跳越來越明顯,可這次竟不是火燒般的痛。

  她仰著頭注視徐仁卿含情脈脈的狐狸眼,張開薄唇,突然想起方才他叫什麼?夫人?!

  徐仁卿含笑打量她通紅的臉,只覺得九木經歷一番事來腦袋不靈通了。連忙不再追著纏著讓她說那三字,領著人邁出藥鋪子。

  九木腳步混亂的跟在他身後,時不時抬眼掃徐仁卿一眼。

  難不成徐老爺求娶領舞那事是真的?!

  她窩在李英的身軀里那幾日,已經,已經大婚了嗎!怪不得夢見過徐仁卿一襲紅衣,原來是回到這副身子後湧入的記憶!

  想到這,九木臉更紅了,不安的拉扯自己的衣衫。

  她盯著自己被徐仁卿握住的手,沉思良久,突然撞進前人懷裡。

  徐仁卿俯身勾著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貼上她的鼻尖道:「不要再亂想了,仁卿點到為止,僅此而已。」

  九木有點茫然的點點頭,這是,還沒有洞房的意思吧!

  徐仁卿坦然接下懷中人伸出的手,由藥鋪到主街,他數了,共走了43步,每一步,他都偏頭瞧了她一眼。

  他太了解九木的小心思,她擔心的,先解釋了,便不會再拘束著手腳。

  徐仁卿猜的准,接下來走到餐館的一路九木都是飄飄然的,聲道幸好有徐仁卿牽著,不然她都能被風吹走了!

  她管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餐館內熱鬧非常,二人一進門便被小廝好生的請到了三樓一處靠著窗的好地方。九木心裡想的都是他們運氣好,徐仁卿則搖搖頭,哪有什麼好運氣,都是銀錢砸下來的。

  小廝端著酒壺,非常識相的貼到他們這桌道:「客官,這是咱家有名的桃花醉,可來上一壺?」

  九木方要開口攔下,就聽見對面的徐仁卿伸出手道:「三壺。」

  「什麼就三壺,一壺還不行?」他的酒量她已經探過了,三壺?怕是半壺都用不了,人就邁不開步了。

  徐仁卿搖搖頭,打發走小廝,順勢摸上九木的手道:「喝酒,壯膽。」

  九木不知為何打了個哆嗦,連忙抽回手,方才初見時的激動稍稍退下,恢復清醒下來竟然還覺得有些尷尬。

  「壯什麼膽,仁卿酒量差,我可不負責把你拖回去。」

  「這附近就有客棧,阿九隻管將仁卿扔在那不管不顧就行了。」撇嘴說完,見她沒反應,又垂下眉頭道:「你捨得?」

  她當然不捨得。

  話卻與心裡想的相反,淡然說道:「為什麼捨不得?將仁卿丟下我就能一個人瀟灑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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