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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多此一舉

2024-05-30 16:08:04 作者: 尚淺w

  副官很快上殿,只是就一個人。齊興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獄卒,眯了眯眼睛,語氣冷厲:「朕未曾允許過你們動用重刑,怎麼人就死了!」

  獄卒哆嗦了一下,臉嚇的慘白:「陛、陛下息怒,此事並非是小的們的過錯,是周雄他進了天牢便是舊傷復發,實在是沒能救回來才......」

  「那為何今日才告訴朕!」齊興狠狠一拍桌子,忽地頭如被雷震了一般嗡嗡作響,麗妃嚇了一跳連忙要去扶,卻被李公公搶先一步:「陛下息怒!您為了一個罪人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啊?不過一個副官,本就是戴罪之身,陛下彆氣壞了身子啊!」

  「李公公說的是,父皇莫要動怒。太傅,現在人已經到了,你的證人呢?叫上殿來吧。」齊禎道。魏坤看了看殿外,只見月色之下,一個瘸腿的士兵走了進來,戰爭在他臉上留下了諸多痕跡,而那殿中現在主事的副官見到他卻是明顯一愣,眼裡閃過一絲驚慌:「二熊?」

  那被稱為二熊的小卒瞥了他一眼,在殿前跪下:「草民李二熊,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陛下!」周二熊站起身來,看了看席間的韓尚圭,冷笑一聲:「韓大人,想不到咱們會在這兒見面吧?」

  

  韓尚圭同樣冷笑:「可笑,我壓根就沒見過你。」

  「你自然沒見過我,你見過的是張三!」周二熊冷喝一聲,雙目赤紅:「三月初二的晚上,你叫張三出去,用他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脅他,讓他告發劉將軍貪污軍餉買賣房宅,張三為了家人性命不得已答應了你,結果你還是殺了他全家!你和曹建業官官相護,明明貪污軍餉的是你們二人,竟然栽贓劉將軍——」

  「荒唐!」韓尚圭一拍桌子,瞪視那人:「是何人給你的膽子,膽敢在這裡出言陷害本官!陛下,臣當晚並未出門,更沒有去過軍營,陛下若是不信,臣府中之人和軍營看守都可作證!」

  魏坤聞言古怪一笑,頗有些諷刺:「韓大人,你若是真去了,做的也非是見得人的勾當,又怎麼會被軍營看守看到?你府中之人更是不必說,皆是向著你的,又有什麼道理可言?」

  韓尚圭剛要回懟,齊裕卻微微皺眉,看向齊興:「父皇,若是如此說,此事豈不是成了死局?所謂證人之言卻不可輕信,張三已死,又無人能求證;依兒臣看,不如查一查那地契房宅。韓大人拿著地契便說是劉將軍貪污軍餉所買,是否該拿出證據?」

  「證據?兩百萬兩白銀不翼而飛,兵卒無衣無食,劉斌卻在此時購置田宅,他何處來的錢?況且陛下對武將的封賞一向節制,劉斌又是怎麼拿出這麼多錢來購置近五百萬兩白銀的田宅的?」

  「為什麼拿不出?」齊裕好似看著一個小丑:「劉家本世代為商,只劉將軍一人是武將,就算沒有陛下封賞,他又為何拿不出錢財來自己購置田宅?韓大人,你未免太武斷了。父皇,兒臣請求召戶部尚書上殿。購置田宅一事經由戶部之手,他知道的一定比這個周二熊多。」

  齊興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眼眸微眯,目光在韓尚圭和魏坤身上遊走。他在思考。緣何齊裕今日話這麼多?又為何突然之間蹦出來這麼多人牽涉其中?齊興不傻,他也很明白自己這個兒子的手段,可是若說這一切都是齊裕算計之中,他又有些不信。

  因為所有的布局,都是多此一舉。

  齊裕明明知道太子之位一定是他的,自己只是忌憚劉斌;如今齊禎在軍中得勢,自己本意就是借齊禎打壓劉斌,可這顯然會觸動齊裕的利益,由此皇帝的態度在群臣眼中才會有轉變,韓尚圭也很理所應當地以為自己的侄子還有機會,幫助他打掉了劉斌,可是......

  齊興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陛下?」麗妃輕聲喚道,見齊興回過神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陛下,後宮本不該過問朝堂之事,只是妾身聽下來,實在覺得太傅和裕王有些鑽牛角尖了。旁人都看得出的事,他們非要分出個一二三來,便是人死了也不放過,在臣妾一個局外人看來,這已經是個死局了,便是叫了戶部尚書來也沒用......」

  君落勾了勾唇,餘光瞥了一眼齊裕,後者依舊端坐,她卻放下筷子,向皇帝抱拳行了一禮:「陛下,此事乃是朝堂政事,我與沈道長不便旁聽。希望陛下不要怪罪。」

  齊興剛要開口,那紅衣女子卻是一掌拍出,周圍人並無感覺,齊興卻覺得勁風撲面,一時瞪大了眼睛,有些失神——「仙長!您這是做什麼!」麗妃連忙喝止,君落微微一笑,眼裡似乎有什麼情緒,她淡淡道:「娘娘,本座規勸你一句,因果報應,不是你僥倖就能逃的。」

  說罷,那紅衣女子翩然轉身離席,沈長歌皺了皺眉,眼裡閃過一絲疑惑,追著君落離開。

  「想吃宵夜嗎?」見白衣少年跟了出來,君落笑了笑,有些狡黠。沈長歌點點頭,卻發現自己被拐歪了,連忙道:「你剛剛那是什麼意思?憑空向齊興打一掌,又跟麗妃說因果,你知道什麼?」

  君落搖了搖頭:「不是我知道,是我猜的。」

  「猜的?」

  「你沒看見齊興的脖子後有一團小小的黑氣麼?」紅衣女子停住了腳步,看向沈長歌,那雙黑色的眸子好似會惑人心神,後者只一眼便陷了進去,動彈不得:「一個小小宮女,自然沒膽子詛咒皇帝,能這樣做的,只有麗妃。她用那厭勝之術,迷惑了齊興的心智。而且,她殺過人。」

  沈長歌愣了一下:「前者我有個隱隱猜測,但殺過人......你查過?」

  紅衣女子笑了笑:「我查過齊裕,知道先皇后死於厭勝之術。」

  「可這不一定就能說明是她。」白衣少年皺了皺眉:「君落,你為什麼要——」

  「知道這麼多?」君落打斷了他,嘲弄一笑:「因為我不喜歡被人擺布。走吧,這皇宮和我們無關,長安城的小吃別有一番特色,我帶你去見識見識。」紅衣女子伸出了手,向他揚了揚下巴;她的話頗為親切,眼裡卻帶著抗拒和警告的意味,沈長歌盯著那眸子,好似不將她看透不罷休。最終,白衣少年呼出一口氣,握住了那隻手:「先說好,我不喝酒。」

  君落撲哧一聲笑了。

  永州。碧天庵。

  誦經聲渺遠,和著雨聲風聲落在耳中,燭火幽微,頗為幽靜。一身墨綠長袍、黑髮直到腳踝的葉般若站在那小佛龕前,黑眸深邃,看不出情緒。良久,他從一旁拿起三炷香,借蠟燭的火點燃,插在了香爐中。

  他身後的桌子上,攤著《異妖錄》上的記載:寧瑞二年,永州碧天庵有竹妖,屠尼姑三十餘,為蜀山沈岩道長所傷,擄一尼姑遁走。傳人妖相戀,尼姑為救竹妖而死,死時竹妖慟哭,淚落遂唇角、鼻翼生痣。沈岩道長收之,鎮於鎖妖塔。

  葉般若剛看到的時候還覺得挺有意思,這一段舊事被修士們寫的這麼淒婉動人;可待他再讀一遍,心裡卻是止不住的遺憾的恨。

  如果沈岩不出現,他和葉璇明明可以與世無爭地幸福下去,可是偏偏那個男人就出現了,破壞了他們的一切......自從和葉璇在一起後,他再也沒有害過人,沒有捉弄過人,他在這屋子和葉璇一起給佛祖上了一年的香,可是結果呢?

  收服他的是凌雲子,這書上寫的卻是沈岩,可悲可嘆,人都是樂於攀附的。

  「璇......」

  葉般若輕輕嘆了一聲,撫過桌上那老舊的玉簪,輕輕閉上了眼睛。

  「有人在嗎?」門口忽然一個細軟的聲音,男子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麻布衣衫的清秀女子站在門口,身上已經濕透了;少女這才發現屋子裡坐著個男人,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了原地,而葉般若卻也愣愣地看著她。

  那張容顏不見半分曾經的影子,可那唇角和鼻翼的痣,卻讓他一時失了聲。

  是你嗎,璇......

  「公子,外面雨下大了,我可否在門口歇一歇腳?」少女小心翼翼地問。葉般若回過神來,連忙道:「小生失禮了。姑娘快請進來,小生給你找件乾淨袍子,不然怕是要感染風寒了。」

  「公子不必麻煩了,我就歇歇腳便走!」少女攔住了他,目光落在牆角的油紙傘上,似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低了下去:「若是公子願意把傘借給我,便是最好的了......」

  葉般若連忙彎腰拿起傘遞給少女,卻發現少女手腕有一道血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猙獰:「姑娘這傷——」

  「啊......是、是被繩子捆的。多謝公子了,我這邊走了,若來日有時間,定會歸還公子的傘!」少女說著一行禮便向外跑去,葉般若皺了皺眉,看著那身影消失在雨中的山路上,阻攔的話全都變成無聲的嘆息。

  「罷了......就算她真的是璇,也早就沒了前世的記憶,早就記不得我了。」男子自嘲一笑,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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