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糾纏
2024-05-30 16:06:40
作者: 尚淺w
如三百所說,虞天和中午便醒了,修士體質比常人好上許多,除了左臂還不能過分用力並沒什麼需要注意的了。無風也醒了,大概是和無庸進行了什麼談話,一直沉默著不說話。虞天和起了便去找虞氏在和興鎮的堂口下令下一步怎麼做,待再回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哎,無邪姑娘呢?」紫衣男子掃視大堂不見那抹白影,不禁問。君落抿了口茶,悠悠道:「自然是和她兄長走了。怎麼,捨不得?」她意味深長地笑笑,打趣道。虞天和鄙視地看了她一眼:「人家救了我我還沒來得及道謝,你這一天天就不能想點單純的事?」
君落一攤手:「風花雪月,情情愛愛,哪裡不單純了?再說了,你以為我是你啊?我天天處理不完的事情,哪有時間和虞大公子似的尋花問柳,楚館秦樓呢?」虞天和抬手就要打她,紅衣女子往夏菡懷裡一躲,笑道:「看看,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
「你才尋花問柳,楚館秦樓呢。嘴下積點德跟要了你命一樣。」虞天和翻了個白眼,在她們對面坐下:「再過三天就是蜀山仙門會,你們怎麼去?」
夏菡微微笑道:「我明日便動身,君落要先回一趟劍莊。」
虞天和點點頭:「也好。最近兩年封印鬆動的鎖妖塔真是太多了,路上若是碰到不對,一定及時傳信。對了,我一直想問,君落你是怎麼把那法陣重啟的?」此言一出,夏菡也望了過來:「我也想問,卻一直忘了,你怎麼找到機關的?」
「我師父並未告訴過我鎖妖塔的法陣機關,我知道的還不如你們多。與其說是找到,不如說是運氣好......」想想自己當時被那蜘蛛妖揮來揮去,君落心裡就氣:「我當時抓著蛛腿被那老蜘蛛揮來揮去,一瞥看見了一個圓形血槽,我就猜會不會是那東西,結果還真是。不過那裡面好似有什麼東西,我的血正好走出一個太極圖,然後藍光一閃,就重啟了。」
這話半真半假,夏菡和虞天和聽了微微皺眉,都信了。君落心裡鬆了口氣,就聽那青衣女子問:「可是這法陣是凌氏設下的,按理說應該只有凌氏的人才能開啟?」
紅衣女子的心一沉,抬頭只見夏菡疑惑的目光,她不是針對君落,只是想不通隨口一問。君落搖了搖頭剛要回答,卻被虞天和搶了先:「話不能這麼說,凌氏自然也不會自負到那個地步,何處鎖妖塔的第七層封印鬆動了,再派人上太白山請凌氏派人?我猜是那法陣里本就有機關,只要是血液就能引動。」
虞天和的話沒錯,夏菡卻冷笑一聲:「凌氏何嘗不會如此自負?他們巴不得天下妖孽橫行,所有人跪在太白山下求著他們供著他們出山,怎麼會不留一手?不過你說的也是,畢竟封印若是真的鬆動,肯定來不及請人。」
紅衣女子給二人斟了茶,又給自己續了些,苦笑道:「任咱們怎麼猜,老人不還有一位麼?馬上就是蜀山仙門會,我到時候問問沈前輩,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天和,虞前輩那邊......你們虞氏到時候是誰參加仙門會?」
提到這個,虞天和深深嘆了口氣:「我參加,爹這邊有師姐照顧。」
「可若是......」夏菡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誰都知道她想說什麼。若是虞天和參加仙門會時虞謙去世了,那不就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麼。那俊雅男子苦笑著搖搖頭,目光悵然:「聽天由命吧。」
虞天和不說,君落和夏菡也沒有點破,其實虞氏如今是何境地,他們心裡都清楚。虞謙接手虞氏時,長安虞氏乃是唯一能和渭水凌氏平起平坐的仙門,虞謙又是天縱英才,與凌雲子曾並稱『刀劍雙絕』,而後來虞謙心不在修法問道反而沉淪世俗,虞氏弟子之中也常有招搖撞騙之輩;雖然太白山一役後,虞氏還落得個三足之一,但其實仙門之中真正還敬他們如初的,實在太少;曾經無名的迷谷夏氏現在如日中天,虞氏老人眼裡看著,如何能安心?
虞謙前些年頻繁出席仙門會而非讓兒女代為出席,就可以看出他想重新讓虞氏在仙門占據高位,可說來容易做來難,虞天和的身上,說得嚴重些,壓的是虞氏千百年來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他為何要親自出席仙門會?還不是身後等著上位的人虎視眈眈,他一個少主都會被為難兩句,若是換成封之綺,怕是要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這仙門看著與世無爭、威風凜凜,其間勾心鬥角,又有何異於朝堂深宮?哪怕是看著瀟灑從容、不問世事的岱宗劍莊,又有誰知道君落在仙門會上受了多少臉色、賠了多少笑?家家不易,虞天和深知這個道理,別看君落與他私交不錯,若真是涉及到劍莊,她也會毫不猶豫站到另一邊,因利而合因利而分罷了,誰會真的替誰操心呢?
「虞小姐也有二十了,何不讓她替你分擔些?」夏菡柔聲問。提起虞天姝,虞天和這個做哥哥的就頭疼,他連連搖頭,道:「夏姑娘,我家這妹妹和你不一樣,剛出生就被封了郡主,一天天到處瘋玩,雖說也能比劃兩下,但完全上不得台面。她啊,就覺得有個仙門背景好聽,真讓她做事,什麼也做不了。」
君落頗為贊同地點點頭:「身為她親哥你還能有這么正確的認識,簡直感天動地。」虞天和被她話噎了一下,白眼都懶得翻,夏菡雖說與這些人交情寡淡,但君落曾在一次除妖中當著眾人面大罵虞天姝這事她還是知道的,那時候君落說得難聽些只是個劍莊弟子,如此不顧身份不留情面,可知虞天姝確實是個驕縱草包。夏菡都是在虞氏所辦仙門會上見過虞天姝,不過也就是驚鴻一瞥,只知道模樣不錯罷了。
說來奇怪,她活了二十三年,除了兄長夏充,對其他人都是一個淡淡印象,哪怕是她父親;遇到人便溫柔禮待,但這溫柔更像是下意識的反應。她好似一直如此寡淡的活著,直到遇到了兩個例外。
黑巫和君落。
青衣女子瞧了一眼那精緻側顏,夢中那颯爽不羈的白衣女子似乎和她重合起來,而夢中那油然而生的敬仰艷羨也一併湧上心頭。
在君落一鞭打斷那人腿呵斥時,夏菡就有一種感覺,她活成了她一直嚮往的樣子,隨心所欲,不問天地道法,只問我心悅否。
好似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黑暗中,她就一直這麼想:活成白娘娘那樣......
次日。劍莊。
君落大步走進紫陽廳,只見上官明復和阿紅都在,首位無人,上官明復對面則坐了個墨藍衣裳的男子,銀冠束髮,腰佩寶劍,頗為英姿颯爽,笑起來還有個梨渦。見到紅衣女子走來,上官明復笑笑:「可算回來了,四殿下等了你兩個時辰了。」
「驪山那兒有點事情耽擱了一下,勞煩殿下久等,君落慚愧。」女子笑著施了一禮,在上官明復身旁坐下:「殿下如此急著前來,可是又有什麼加急訂單?」她和皇室的訂單,一向是天元皇室皇四子齊禎負責,齊禎雖然才二十六歲,卻已經是久征沙場的悍將,戰功顯赫,而這人也是典型的武將性格,不拘小節,也頗為欣賞君落。
齊禎笑了笑,道:「三月便要征戰回鶻,此次前來是想同君劍主訂一把我的配劍。上次那些劍父皇頗為中意,一半賞了功臣,一半自己留下了。上次與回鶻大戰,我的劍險些斷了,便想著在出戰前換一柄。」
「如此小事,殿下何不在年前就說?何必現在自己跑一趟。」齊禎聞言面露郝色:「年前母妃染病,加之年關軍營事多,便忘了......」
君落和上官明復相視一笑:「好,殿下此次想要什麼樣的配劍,一會兒我叫了阿黃來,您和他再細說。阿紅,去叫一下阿黃。」
「是。」阿紅剛要走,君落忽然想了什麼一樣,把他叫住:「不用了,我親自帶著殿下去找他。說來,我也少了件趁手的兵器。」紅衣女子苦笑一聲。上官明復微微皺眉,打量了她兩眼,果然不見腰間的九節鞭:「驪山到底出了何事,你鞭子都碎了?」
君落苦著一張臉:「何止,血鳶刀都碎了。老爺子,您可別問了,落落心都快碎了,待我一會兒回來慢慢和您說,我還有些事不清楚要問問您呢。」
「好,你快去吧。」上官明復無奈地嘆了口氣,捋了捋鬍鬚:「你說去驪山散散心,這知道的是撞上了除妖,不知道還以為你躲去驪山渡劫了呢......」君落心想又不是我願意的,笑著向齊禎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劍爐。
君落給齊禎引見了阿黃,簡單說了一下情況,阿黃看了看齊禎的佩劍,便開始說一堆君落聽不懂的名詞,她打了個哈哈把二人扔下,循著路便往劍爐裡面去了。劍爐深處有一個小作坊,那是歐冶子大師專屬的地方,和阿黃不同,歐冶子鑄造的都是些精巧的奇兵,就像君落頭上的簪子。
她自知封劍已是個笑話,但從心理上,君落依舊不喜歡用龍泉劍。
龍泉劍始終是上官霖的,她只是代為保管罷了。
輕輕敲了敲門,聽到屋裡那人說『進來』,君落方才推門而入:「歐冶子老先生,我又來了。」門內那人一下沒聽出她聲音,雙手撐著案子,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什麼,特別大聲地反問了一句:「你是誰啊?」君落笑而不語,就見那人一下睜大了眼睛,回過頭來,看見那笑盈盈的紅衣女子,面露狂喜:「哈哈哈哈我說是誰呢,君落!你可算來了,我剛想讓人去找你呢!來來來,看看我新打的刀!」
君落幾乎被扯到了案前,就見一個通體漆黑、唯有刃處一抹紅的刀靜靜躺在案上,只消一眼,君落就知道是把好刀。她掂了掂那刀,頗為趁手,不禁笑了:「我記得您老人家最不屑刀劍這般普通兵器,怎麼,莫非是知道我血鳶刀斷了,專門給我新打的?」
「血鳶刀斷了?」歐冶子一瞪眼,繼而擺了擺手:「斷了就斷了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可別以為這就是把普通的刀,你注入仙力試試。」君落依言,銀藍光芒繞上刀柄,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那刀縮了些,竟變成斷劍模樣;君落看著驚喜,又試著催動仙力,這次斷劍直接縮成了匕首!
「你可真是個天才!」君落狠狠拍了拍歐冶子的肩膀:「這刀我拿走了。對了,你上次不是說有個什麼赤焰綾,快快快拿出來,我鞭子斷了,沒個遠點的東西不舒服。」
歐冶子撇了撇嘴:「喲,你也有被人廢了兵器的一天啊?喏,這玩意是個老妖怪的法器,應該比精鐵好用些。」
「謝了。」君落把紅綾往腰上一纏,滿載而歸。
直到門關上了,歐冶子看著空空如也的案子,這才反應過來:「君落!你又不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