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會來嗎

  熹禾沒有出聲，只在心裡回答：「除非人是你殺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自己否定了。人怎麼可能是弟弟殺的，他看不見，整日在這個山洞周圍打轉。離家稍微遠一點，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失蹤的同伴個個修為不凡，弟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思及此，熹禾立刻換了一種語氣，口吻平和地對天魔說：「除非你聽到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

  天魔偏執地重複道：「我知道真相，你來看我，我就告訴你。」

  他這樣更像在對著熹禾死纏爛打。

  熹禾不置可否，沒有回答他。

  洞口有微弱的光，熹禾腳步毫不遲疑地繼續朝著那束光走去。

  天魔卻在她的身後，再次強調：「我真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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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禾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說：「我有時間就來看你。」

  她的回答敷衍且草率。

  如果是懂人情世故的凡人，肯定知道這樣的回答，都是推脫之詞。有時間就來，深層的意思就是，我有事才會來，沒事肯定不會來。

  但是天魔不懂，他相信熹禾的話，相信她有時間就會來看自己。

  「我等你。」他在後面傻傻地說。

  熹禾返回洞口，彎腰從洞裡鑽了出去。

  外面光線明亮，她剛鑽出去的那一刻，眼睛一時無法適應外面的強光，眯著眼適應了好一會，才睜大眼看向大家：「我仔細檢查過了，裡面什麼都沒有。」

  「那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吧。」朱昂提議道，學子們紛紛表示贊同。

  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朱昂目光陰沉地掃了一眼天魔的山洞。這才帶著大家一起離開。

  剛才的熱鬧就像一場夢一樣，轉眼間，天魔的山洞前，就變得跟以前一樣寂寥了。

  就連蘇禾一時都有些難以適應。

  長久的靜寂不可怕，就怕寂靜被人打破，讓人見識了繁榮與熱鬧過後，又要再次陷入寂靜中。

  她會來嗎？

  蘇禾在心裡問自己。

  前世的自己還會來看天魔嗎？到了這種時候，連她都想不到熹禾接下來會怎麼做。

  蘇禾既希望她來，又希望她不來。

  一步錯步步錯，蘇禾希望他們不要再錯下去。趁現在還能收手，狠心地不再來看他，等最後殺他的時候，他也能好受很多。

  如果她再來……

  天魔眼下肯定會很高興，但是到了最後那一刻……

  蘇禾不敢再想下去。

  另一邊，離開的熹禾跟胖丫一起走在人群中。

  神都高級修仙學院的學子，是整個淼東大陸最頂尖的修仙者。他們隨便一個學子拉出去，都能得到世間凡人的頂禮膜拜。

  在人界的凡人眼中，他們就是活著的神仙。

  熹禾不光是神都學院天賦最高，修為最好的學子。她還是女學子中樣貌最美艷的學子。如果她的性格不是大大咧咧、憨厚、爽快型的，就她那樣的樣貌，做禍國妖姬都是足夠的。

  不過她雖然長得好看，性子卻太過灑脫、不拘小節。導致學子們都拿她當老大看，那些喜歡她的男學子，也只敢暗戀她，沒人有膽量向她告白。

  胖丫雖然對修習的事不怎麼在行，但是卻對情愛之事尤其的上心。

  她見熹禾這麼多年一直過得清心寡欲，現在突然對那個瞎眼的小美人格外上心。

  往回走的路上，她突然想明白了什麼，悄聲在熹禾耳邊問：「你上次說的就是他吧？」

  熹禾沒聽明白：「上次什麼？」

  「你上次說你親了……」胖丫話還沒說完，嘴就被熹禾慌張地捂住了。

  「閉嘴！」熹禾緊張地四下張望，咬牙凶胖丫。

  胖丫連連點頭，用眼神告訴熹禾，她不會再提那件事了。

  熹禾這才猶猶豫豫地放開了她。

  胖丫緩過一口氣後，又不怕死地問熹禾：「到底是不是他？」

  熹禾不想回答，卻又擔心胖丫繼續問個不停。這事她不想其他人知道：「你別問了，別被人聽見。」

  胖丫恍然大悟地點頭道：「哦，原來真是他。」

  熹禾咬牙，瞪了胖丫一眼，警告她：「不准說出去！」

  胖丫把頭湊到熹禾的耳邊，賤嗖嗖地問：「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剛才你下去那麼久，你們在裡面做什麼？」

  熹禾臉色瞬間可疑地紅了：「你腦子在想什麼？你們那麼多人在山洞外面等著，我跟他能在裡面做什麼？」

  「這誰知道呢？只有你自己知道。」胖丫笑得一臉猥瑣。

  熹禾瞪了胖丫一眼，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拒絕跟胖丫溝通。嫌胖丫思想太齷齪，想的都是一些黃色廢料。

  這種時候，她打死都不能承認，她在山洞裡跟弟弟接吻了，這不就證明，她跟胖丫一樣齷齪了？

  「還裝，還裝，你嘴唇都破了，下去之前還好好的。你可別說，是你自己咬破的。」胖丫無情地揭穿了熹禾。

  熹禾下意識地抿了一下嘴唇，下嘴唇靠近嘴角的位置，還真破了。

  她懊惱地含住破皮的地方，白淨的臉皮羞得更紅了。

  「哈哈哈……」胖丫在旁邊陰陽怪氣地大笑，熹禾氣得轉頭不理她。

  等他們回到各自的住處，熹禾院子裡的大姨已經給熹禾做好了飯。

  大姨是被卷進死境中的凡人，從熹禾第一天進入死境，她就開始照顧熹禾。

  她告訴熹禾，死境之外，還有她的女兒和父母。她每時每刻都想回去跟自己的女兒和父母團聚，她不想死在這裡。

  這也是熹禾為什麼一定要破處死境的原因，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凡人就這麼困死在裡面。

  死境之外，大姨的女兒和父母健在，他們一定很擔心大姨的安危。

  她的女兒，肯定每天都在盼著她回去。

  這些被卷進死境中的凡人都是無辜的，包括大姨和山洞裡的弟弟，在熹禾的眼裡他們都是需要拯救的無辜者，她一定要破除死境，救他們出去。

  「熹禾，今天出去找到你們的同伴了嗎？」大姨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上桌後，語氣關切地問熹禾。

  熹禾難掩失落地回答道：「沒有，還是沒有找到。」

  大姨面色一沉，篤定地說道：「他們肯定已經被天魔殺了。」

  熹禾抬眼看向大姨，狐疑道：「可是我們誰都沒有見過天魔。」

  「等見到就晚了，見到他的人，都活不成。」大姨說。

  熹禾胃口全無，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他們駐紮在天魔死境最繁榮的城鎮上，這裡全是被卷進死境的凡人。

  他們有的剛被卷進來不久，有的已經在裡面艱難地度過了好多年。

  可是，不管來的時間有多長，還是才被卷進來不久。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誰都沒有見過天魔。

  這死境裡，隨時都有人失蹤。

  凡人、修仙者，早上好端端地出去，從此蹤跡全無，再也找不見人。

  跟大姨的反應一樣，所有人都在說，他們是被天魔殺了。

  熹禾一開始還心存僥倖，跟其他學子想的一樣，想把人找回來。但是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她也慢慢開始相信，那些人是被天魔殺了，所以才回不來。

  「如果死境不破，我們是不是都會死在裡面？」熹禾面色凝重地問大姨。

  大姨如喪考妣般沉重地點頭道：「如果死境不破，我們的結局不是被天魔殺死，就是被困死在裡面。」

  剛進死境時，意氣風發的熹禾。逐漸被危機四伏、撲朔迷離的死境攪得心神大亂。以前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她，現在生出了無盡的無力感：「但是現在我們連天魔的影子都沒見著，更別說破境了。」

  「熹禾，你看起來很累。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好好珍惜眼下的時光，想做什麼就去做，等到天魔真的出現時，一切就都晚了。」大姨的話點醒了熹禾。

  他們這段時間，為了找到天魔，幾乎翻遍了整個天魔死境。暗中跟蹤所有形跡可疑的人，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嫌疑的人。

  忙了這麼久，到最後卻仍是一無所獲。

  現在同伴已經失蹤了兩個人，身邊認識的凡人，也在不斷地失蹤。

  如果他們真是被天魔所殺，熹禾也跟他們一樣危險。

  她現在活著的每一天，她的人生都在倒計時。她確實不該再把時間浪費在找人上。

  晚上，熹禾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她又想到了弟弟的那個吻，和他那漆黑的山洞。

  要不……我帶些鮮花給他吧，他的花都枯萎了。

  這樣的念頭冒出來後，熹禾再也睡不著了。

  猶豫半晌，最終她選擇跟隨自己的本心，起身去外面摸黑采了一大捧開得正艷的野花。慢慢悠悠地朝弟弟的山洞走去。

  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天魔叫什麼名字，看他長得嫩，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弟弟，就一直在心裡叫他弟弟。

  她剛走到天魔所在的那片斜坡時，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她竟看到……

  朱昂被一道黑氣吊在半空中，被活活吊死了。

  而站在朱昂面前的人，赫然是她口中的弟弟！

  熹禾嚇得手裡的鮮花落了一地。

  她離他們還很遠，仗著天魔看不見，熹禾屏住氣息，悄悄的開始往後退。

  朱昂的修為並不比熹禾差多少，而且他可是在飛莽疊山境中獲得過大神通的學子。他的年紀已經幾百歲了，因為神通延長了他的壽命，他一直保持著少年人的體態。

  在熹禾眼裡，他是真正的強者，是神都學院的風雲人物。神都學院的學子們，都很敬重他。

  可是這麼厲害的人，在天魔面前，卻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活活勒死了。

  熹禾回想起，白天弟弟……不對，是天魔！天魔在山洞中對她說的話，他說他知道熹禾的同伴是被誰殺死的，當時熹禾想到過是他，卻被她自己否決了。

  逃走後，熹禾自責的用手捶打自己的頭，恨自己為何不早點發現天魔的異常，如果她能早一點發現，那個瞎眼的弟弟就是天魔，朱昂說不定就不會死。

  熹禾手裡的鮮花早已散落一地，一支也不剩，心裡那點旖旎的情愫也已經蕩然無存。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駐紮地，大半夜的把胖丫從睡夢中搖醒。

  胖丫迷迷糊糊中，翻了個身，背對著熹禾不耐煩的揮手：「別煩我，我要睡覺……」

  「我知道誰是天魔了。」熹禾的聲音里透著無法忽視的悲痛。

  胖丫看似沒動靜，過了三秒鐘後，她突然翻身坐起，驚恐的問道：「你說什麼？」

  「我知道天魔是誰了，朱昂剛才也被天魔殺了。」熹禾再次悲痛的說道。

  胖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調整好緊張的情緒，捂著心口問：「是誰？」

  「就是住在山洞中，那個瞎眼的弟弟，」熹禾就像在審判自己，面如死灰一般的親口判了自己死刑。

  如果這件事是別人發現的，她第一時間得知事情的真相，肯定不願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就連胖丫也不敢相信道：「你沒有搞錯吧？怎麼可能是他？」

  「是他，就在剛才，我親眼看到他殺了朱昂，」熹禾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胖丫卻伸手抱住了她：「你別難過，這不能怪你，誰都想不到他會是天魔。」

  熹禾堅強了一路，這會終於繃不住了。趴在胖丫的肩頭淚流不止。

  「我真該死……他是天魔，我還一次次的救他，送他回家……還跟他……跟他……」

  胖丫輕輕拍著熹禾的後背：「這不能怪你，天魔藏的這麼深，誰都想不到他是天魔，你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是我害死了他們……如果我們能早一點發現他就是天魔，我們就能早早的殺了他，就不會有這麼多人白白送死。」熹禾哭得越來越凶，眼淚浸濕了胖丫的衣衫。

  胖丫耐心的一遍遍安慰她。等熹禾的情緒好轉一些後，胖丫才正襟危坐的搭著熹禾的肩膀，嚴肅的問她：「你看到天魔殺了朱昂的時候，有沒有被他發現？」

  熹禾吸了吸鼻子，沉思了好一會，才不確定的說：「好像沒有，我也不太確定。」

  「如果他還沒有發現你的身份，那這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胖丫神神秘秘的說。

  「為什麼？」

  「你難道忘了？天魔可以殺人，也能復活死境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