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懷疑
2024-05-30 13:20:28
作者: 圓不破
那邊的對話仍在繼續,顧晚晴卻沒有聽進多少,她一直留意著那對答的聲音,直到確定那說話的人真的是她認得的那個喜祿。
太后的交代以叮囑為多,喜祿態度躬謹一一應著,顧晚晴卻有些茫然,喜祿不是鎮北王的人麼?難道說……他竟是王妃派到鎮北王身邊的麼?
不,不對。
剛剛太后分明說「皇上對你十分信任」,這「皇上」,說的是……
顧晚晴的腦袋一下子變得有點亂,許多往事一件件地浮現在眼前。喜祿是間細的事是袁授親口說與她的,也是喜祿將她從逃往關外的路上捉回來的,而後喜祿更回到鎮北王身邊……可現在,怎麼又得「皇上信任」了?
莫非是喜祿見鎮北王失勢,所以變了節,投靠了袁授?
這個可能性很大!顧晚晴吐出口氣,提著心卻沒有放下,雖然她很想放鬆,可……可她心中總有一個聲音在說,真相……當真如此麼?
「這偏殿似乎是後隔出來的。」
青桐輕輕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顧晚晴恍回神來,頗不自在地一笑。
正如青桐所說,暖閣中的聲音在這邊聽得如此清楚,正是因為牆壁過薄的緣故,而牆壁上雖然掛了一些裝飾之物,仍可看得出新粉刷過的痕跡。
是有意為之麼?
先是太后於暖閣中召見久未露面的喜祿,再由宋媽媽帶她來換鞋襪,顧晚晴盯著自己鞋尖處的一塊濕痕,不由想到,大概就算她的鞋子沒濕,宋媽媽也會找另外的理由帶她來此吧。
就是為了讓她聽到喜祿之事?
不是顧晚晴多疑,而是經歷過這麼多事後,顧晚晴怎麼可能再相信這樣的「巧合」?而這場「巧合」的真正目的無非是想令她與袁授間心生嫌隙,看來,她這個皇后的位置,太后給得實在是很不情願呢。
顧晚晴也是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最近太后對她的臉色這麼好,不僅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就同意了立後之事,甚至連選妃之事都不再提起,目的,就是為的這個?
那麼,喜祿的身份,到底是太后有心布局,還是……還是他真的是袁授的心腹,從頭到尾都是?
其實這件事,只消她回去質問袁授,一切便可水落石出,若是袁授否認,太后豈不是擺明了在破壞他們的感情?從太后這些時日的隱忍看來,太后是不願意承擔這樣的罪名的,太后還是看重袁授這個兒子的,所以,不可能設這麼簡單的圈套給她!一定還有後招,甚至……這就是真相!
慢慢坐回椅中,顧晚晴的腦中已全然被這件事占據,連宋媽媽什麼時候回來都沒發現,直到腳上有了感覺,是宮女在給她換上新的鞋襪。
顧晚晴抬頭看向垂手而立的宋媽媽,宋媽媽面色自然,見她看去輕輕一笑,「夫人穿著可舒服?」
顧晚晴怔怔地點了點頭,「太后還沒起麼?」
「是。」宋媽媽應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些再來向太后請安。」
顧晚晴突然失了所有興致,但她仍是打著精神去同哈瑾瑜等人道別,語笑晏晏,看不出絲毫差錯。
顧晚晴一直在留意著宋媽媽的神情,見她偶有怔忡,眼中閃過些許狐疑之色,這才出了慈安宮,直接回到了甘泉宮。
就算所有事都是真的,她也不能讓太后知道,她已經中了圈套。
這種情況下,太后必然是希望她與袁授翻臉,甚至取消十五的立後大典的。
不得不說,太后實在過於抬舉她了。
皇后之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麼?太后就那麼肯定,她會因為傷心難過,而與袁授置氣不做這個皇后麼!她有那麼傻麼!有麼!
「夫人!」青桐跟在輦車之側,偶然上望,竟見顧晚晴的臉頰上綴著幾顆晶瑩水珠,不由極詫。
顧晚晴緩緩一笑,伸手抹去臉上淚水,沒有說話,望著天際的目光邃遠而深沉,她的情緒在這一瞬全都消失不見,無悲無喜,無傷無痛。
「你去御書房,與皇上說我今日有些不適,請他不必過來用晚膳了。」
交代完這句話,顧晚晴長長緩緩地吸了口氣,寒涼的空氣吸入肺中,使她精神不少。
不過,雖那麼吩咐了青桐,可待她回到甘泉宮時,卻發現袁授赫然在座,正在書案後專注地批示奏章,連她進來都沒發現。
顧晚晴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他,四年的時光,雖然他仍然年輕,卻早已褪去了當初的青澀,四年後的他英俊如昔,又因對外的冷漠而增添了一股不容置疑的獨特氣質,傅時秋說他變了,要她小心他,她總不以為然,以為那些無情冷漠只是他的保護色,在她面前,他仍會燦爛地笑,仍會軟軟地撒嬌,更會像個大人似地將她照顧得無一不周,這樣的他,她怎會懷疑?
或許是她盯他盯得太久,袁授毫無預兆地抬頭,雖然立時現出笑容,可顧晚晴還是從那一剎那中見到了他眼中的冷漠與防範,只是見到是她,這才軟化消彌下去。
他對她……是真心的吧?就算喜祿與他脫不了干係,他愛她的心……是真的吧?
顧晚晴走向他,輕輕地一笑,「怎麼在這?」
袁授丟下手中奏章,向她伸出手,「在等你啊。」
顧晚晴順從地走過去,將手交到他的掌中。
「手怎麼這麼涼?凍著了?」袁授英挺的長眉微微擰起,自然地將她的手拉到唇邊哈氣,「下次再去哪,乘我的車去。」
顧晚晴望著他的舉動,呆了一會,微感寒涼的心絲絲回暖,笑了笑說:「我就是嫌暖轎憋悶才坐的輦車,已經過完年了,哪還那麼冷?」
「不冷手怎麼是涼的?」袁授微微用力將她拉到腿上坐著,歪頭看了看她的臉龐,「臉色也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坐在他的身上,顧晚晴突覺一陣倦意。那是從心裡散發出的疲憊,從袁授做了皇帝到現在,她似乎真的好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輕輕靠到他的肩上,感覺著他的身上的溫暖,顧晚晴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讓自己貼得更近一些。
袁授查覺到她的舉動不由失笑,展臂環住她,沒有正經地笑道:「這麼想我嗎?當眾以詩傳情還不夠?」
顧晚晴一愣,便聽袁授年輕清朗的聲線在頭頂響起,「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念到這裡,他稍一停頓,話中笑意更濃,「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梅花清美,幸喜我能低聲吟誦,和梅花親近,用不著俗人再以俗世之法來歌頌欣賞它了……你說的究竟是花,還是人?」
聽到這裡,顧晚晴臉上微紅,他那時沒有反應,她還以為他沒有聽出自己的意思。
袁授擁緊了她,緩緩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抬眼望來,目光灼灼,「有你為妻,自是不必再有旁人來看我這枝花的,我也只喜歡讓你把玩,無須旁人欣賞!」
一瞬間,顧晚晴喉頭微酸,心裡一下子充實許多。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對她說過的情話不少,屬這句最為動聽。
先對門外吼了一嗓子「不准進來」,顧晚晴還在發愣的時候便被他抱上的桌案,而後……
「還有五天。」他貼在她被汗水濕濡的耳邊,輕輕咬著她邊耳邊的輪廓,「上次我補給你一次婚禮,這次,我要全天下的人一同見證,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還有五天……我就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了,阿授,你開心麼?」
這個問題,袁授在質疑自己情感的時候也曾無數遍地問過自己,只是,不管他問過多少遍,答案都只有一個!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晚晴,往後的路,無論再艱難也好,我斷不會讓你再受絲毫委曲!」
堅定的口吻,也不知是對她說的,還是對他自己發下的誓言。
就算他因默認她以異能幫助自己一事而質疑了他對她的感情,他也絕不願事情再一次發生!他是個男人!若需依靠女人才能坐穩這個江山,那麼這個天下,他爭來做什麼!
「好。」顧晚晴緊咬著下唇,埋在他肩上的頭遲遲不肯抬起,「這句話,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