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為難
2024-05-30 13:19:24
作者: 圓不破
那叫阿影的女子連忙做好手裡的活計起身過來,半低著頭,給顧晚晴行了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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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晚晴原本見她身姿苗條,還以為是王妃安排給袁授的人,可一打照面,見阿影的五官雖然還算清秀,但面容枯黃,看起來已年近三旬的樣子,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先是謝過了王妃,這才道:「聽聞母妃身體不適,不如我給您瞧瞧?」
王妃擺了擺手,美麗的面龐上帶著溫婉的笑意,顧晚晴卻越發緊張了,她看得出王妃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客氣,目光中還有些許審度,這是她們婆媳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給彼此留下的印象如何,直接關係到以後相處的關係。
對於王妃,一個隱忍了十餘年為自己兒子謀劃的女人,顧晚晴自然不敢小看,她現在考慮的是自己要以何種態度面對王妃,是以一個知情人的身份?還是對一切佯裝不知?王妃對她的信任又有多少?派來阿影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難道還在摸她的底細?
一時間顧晚晴的腦袋裡閃過了許多念頭,也不輕易說些敏感的話,只坐在王妃身邊對她說了許多袁授的事,兒子在外,母親總是掛懷的。
果不其然,提起袁授,王妃的注意力更集中了些,聽到顧晚晴以半誇張的姿態描述袁授那「九星連珠」是如何出色時,更是去了那三分客氣,現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但開口卻是,「授兒到底還是年輕,那種風頭,不出也罷。」
顧晚晴微微皺著眉,「我也不同意他下場,當時他還帶著傷呢,可他哪會聽我的?等他回來,母妃可得好好說說他。」
王妃淡淡一笑,回頭望了望屋外天色,「你還得趕著進宮吧?快去吧,省得耽擱了王爺怪責。」
顧晚晴當即起身告辭,並無旁話,要出門時,王妃指著阿影說:「阿影留一留,等你回來再讓她過去。」
顧晚晴再次應了,這才帶著青桐出了門去,屋外的冬杏早已備好斗篷,穿戴完畢便離開了。
剛剛她已初步表態,對於袁授的事她不會過於干涉,就算干涉,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將來的事,還是得由他和王妃作主。她想,既然王妃現在還不能夠信任她,那麼就算她剖心表白也是無濟於事,王妃要做的事總會去做的,她倒不如安心靜待,只表明自己的立場,等王妃查明了一切,自然會表露出態度的。
待顧晚晴走得看不見了,阿影的目光才收回來,垂著頭轉向王妃的方向。
王妃輕合著眼睛沉吟半晌,輕聲問道:「世子可還有什麼話說麼?」
「世子要您多多保重身體。」阿影的聲音清脆悅耳,與她的外表大不相符。
王妃聞言睜了眼睛,看向阿影,「這倒不像他會說的話。」
阿影抿了下唇,頭垂得更低,「世子說……不要為難夫人。」
「哦?」王妃眉眼不動,「什麼叫為難?」
阿影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一切夫人不願意的事,也是世子不願意的。」
聽到這裡,王妃的臉上現出一個古怪的淺笑,「這是他說的?」
阿影點頭稱是,王妃的笑容已轉瞬即逝,「也不知她有多大的本事,能讓授兒說出這樣的話。」
阿影沉默下去,臘黃的臉色瞧著更難看了,王妃在她臉上掃了幾眼,不無可惜地道:「行了,你去吧,身上帶傷還奔波了這麼久,得好好歇歇。」
阿影默不作聲地倒退著出了暖閣,王妃又使人喚來宋媽媽,「你跟著顧側妃一起入宮吧,回來也跟我說說。」
宋媽媽略一欠身,出門快步前行,終在二門前追到了顧晚晴等人。
顧晚晴並不介意宋媽媽同行,宋媽媽是王妃的人,跟來自然有她的目的。
一行四人出了王府後便乘車入了皇宮,過宮門的時候,顧晚晴特地看了看那裡的護軍,一個眼熟的都不見,應是都換過了。
進了宮,早有內侍候在那裡,卻不帶顧晚晴去御書房,而是帶她入了內宮,去往劉側妃暫居的朝霞宮。
朝霞宮在泰安帝時是皇后的寢宮,距鎮北王暫居的養心殿最近,當初雖是說為了就近照顧鎮北王,可住在這裡,未曾就沒有另一層深意,只是這層深意不知是鎮北王的,還是劉側妃自己的。
內侍將顧晚晴等人帶到朝霞宮後便退至一旁,沒一會,宮內出來一個年輕消瘦的白臉內侍,見了顧晚晴微微一笑,「顧側妃,王爺等您多時了。」
喜祿,顧晚晴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厭惡,當初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就身在關外,和葉氏一家逍遙快活去了。看樣子喜祿已回到鎮北王身邊了?也對,一個漏了身份的間細的確不適合再留在袁授身邊,只是她沒想到,鎮北王竟然這麼張揚,難道他不怕袁授恨他?還是說,他們的關係相互早已心知肚明,無須再做這種多餘的掩飾了?
顧晚晴面色不善,喜祿卻似沒有見到,領了她們住朝霞宮主殿而去,青桐與冬杏在主殿前主動停步,宋媽媽卻一直跟著,喜祿瞥了一眼,也沒有多說,任她跟了進去。
進了主殿後,顧晚晴便見一身常服的鎮北王倚在西側暖閣的貴妃榻上,面容精緻雍容華美的劉側妃輕搭著榻腳而坐,手中拿著如意錘,正輕輕地為鎮北王敲打腰背。
除了他二人,暖閣內還坐著幾人,其中一個是袁攝的正妻季氏,其餘兩個年紀小一點的顧晚晴並不認得,她們三個都低頭看著手中書卷,聚精會神。
喜祿走到貴妃榻旁還未開口,鎮北王便揮了揮手,他的眼睛仍是合著,並沒有讓顧晚晴進來的意思。劉側妃看著暖閣外的顧晚晴歉然一笑,繼續敲起如意錘,將顧晚晴徹底晾在那裡。
這是在表示不滿麼?顧晚晴並不著急,與鎮北王也沒那麼多話說,就在外面安心等著,反正都是在殿裡,無風無雨的,站一會又有什麼?
當下她便不再理會鎮北王,也無視了季氏與那兩個女孩探究的目光,目光一會飄到牆上的書畫上,一會轉到擺設的屏風上,每一樣都細細地看,越看,越發感嘆古代勞動人民手工之精湛,就連腳下的地磚都光潔如鏡行之有聲,不過這還不是極致的,她以前去過太子東宮,那裡的地磚不止光潔,且呈金黃色,便是傳說中的金磚,製作流程可謂繁複至極。
「不知所謂!」
顧晚晴正在這感嘆著,一聲低沉冷喝喚回她的注意,她無須抬眼也知道鎮北王終於「有空」理她了,也不計較他的話,步入暖閣中盈盈拜倒,「媳婦顧氏見過王爺、側母妃。」
行如流水,不焦不躁,鎮北王微眯了雙眼,細細地打量著顧晚晴,兩個月之前她見到他還會緊張,眼中偶爾還會見到忿色,可今日,她分明抗命在前沒有即時入宮,又遭冷遇在後,怎能還會如此淡然?看來出京這些時日,倒長進了。
顧晚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直到劉側妃代為開口,她才直起身來,禮節不差一點,跟著又與季氏和那兩個姑娘相互行了禮,便退至一旁,不說、不問,倒像沒她的事一樣。
鎮北王本就看她不順眼,此時難免發怒,「林婉是七王妃的親眷,跟你出去短短時日便死於非命,你倒說說,該如何向七王府交待!」
他不問她直接回王府一事反而上來就說這事,就是想殺她個措手不及,可顧晚晴眼睛都沒眨一下,僅是偏頭看向他的方向,「王爺言重了,林婉是隨撫軍大軍一同南下,又於回京之時遭遇叛軍,不知與我有何關係?為何要我與七王府交待?」
之前她怕他,是因為他冷血無情又手握重權,與其說她怕他,不如說她怕的是他手中的權柄,凡人敬畏權勢是極為正常之事;而現在,知道他對袁授做下那樣的事,她早視他為敵人,面對敵人,她可以怕,卻不會再退縮。
「袁授為撫軍總督,你既為天醫又是世子側妃,對女眷理應多加照拂,林婉提議回京,你不攔不勸,才釀此大禍,還敢說自己無辜?」
真是討厭,一看到她,鎮北王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臨陣替換新娘一事,他的一生少有失誤,那件事便是極少的污點之一!她還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談?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但顧晚晴沒有立時反駁,她要抗爭不錯,可不能蠻幹。
略頓了頓,顧晚晴才道:「林姑娘生前曾約世子與偏遠樹林一見,世子並未赴約,之後林姑娘便極少露面,後來更勸動了劉思玉劉姑娘一同返京,劉姑娘的大哥劉造亦同行,孫將軍派神機營護送,不想還是出此慘劇,好在劉姑娘毫髮未傷,算得萬幸。」
劃渾麼,誰不會?不過顧晚晴已經覺得膩了,這鎮北王怎麼說也是將得天下之人,怎地心眼這么小,一定要針對她?正想著,一個高瘦身影自她身邊大步走進暖閣,行至她身前兩步停下,與鎮北王道:「重懲世子之令已快馬發出,撫軍中人擅自返京,世子失察,鞭承五十;林氏遭難,損軍折將亦因此而起,加懲三十;世子擅自離軍,又懲五十,計一百三十鞭……」
來人侃侃而談,顧晚晴聽著雙眼發熱,險些就要為其辯解,可在最後關頭又生生忍住,指甲死掐著掌心讓自己不要衝動,鎮北王早有安排,卻又有意引自己說話,不正是想看她大驚失色的樣子麼?
定了定神,顧晚晴的目光轉至身前那人,那人也正巧偏頭看她,目光相碰,那人輕輕一笑,回頭又道:「父王,可是重了些?世子之前已被勒令思過了。」
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顧晚晴收回目光,盯著自己的鞋尖默不作聲,罰吧,有她在,她倒要看看,鎮北王和他這個好兒子,還能再親厚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