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夜半私語
2024-05-30 13:17:46
作者: 圓不破
顧晚晴實在是被嚇到了,身子僵了一會,張嘴就要大喊,可在那之前,一隻大掌捂上她的嘴,而後便聽到小小一聲……
「晴……」
顧晚晴慌亂之中扭頭過去,借著外間不太明亮的夜燈,便見一張滿是委曲的英挺面孔,使勁眨眨眼,看清了,她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阿獸?不,是袁授。
真是他?那剛才像撒嬌似的指責是怎麼回事?
顧晚晴不掙扎了,就那麼瞪著他,半天也沒吭聲。
袁授也鬆了手,看著她的神情,慢慢地放開對她的鉗制,臉上滿是失望之色,「你真不喜歡我了?我之前不是故意那麼對你的。」
顧晚晴還是沒能接受這個巨大的轉變,這也差太多了。
見她仍是不說話,袁授急了,一下子扯開衣領,露出裡面的衣裳,「你看,你給我做的衣裳,我一直有穿的,但是我又怕穿壞了……」
顧晚晴的視線落到他的胸前,從那不太整齊的針腳和充滿後現代意味的襟前花紋來看,他外衣下穿的果然是自己送他的那件衣裳。
「當初父王帶我走的時候怕我暈車,把我迷暈了,我醒來的時候看到車上有這件衣服,雖然沒人告訴我,但我就是知道是你做給我的。」
看他眉目間透出的幾分驕傲,顧晚晴總算找回了一點自己的聲音,「你……是怎麼知道的……」
聽她終於開口,袁授極為歡喜的樣子,瞬間便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如既往,「因為太難看了啊!」
顧晚晴想也沒想一巴掌拍到他的頭上,而後又看著他的笑容出神,良久良久,泛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笑容,「原來……你會說話啊……」
之前他那麼惜字如金,還需要用到翻譯,她一直以為是他無法流利說話的緣故。
袁授則垮下臉,「學了這麼久,誰還不會?只不過我不喜歡和他們說話。他們不讓我見你,都不是好人。」
看著他萬分不爽的模樣,顧晚晴終是失笑出聲,又試探著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臉頰。袁授立時貼過臉來,在她手中蹭了蹭,而後,漾起一抹心滿意足的笑容。
還是一樣啊……感覺著手心的觸感,顧晚晴的眼眶都濕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她有多害怕失去阿獸,之前種種,不過是在強行壓抑,故做堅強罷了。
「父王不喜歡看到我對別的人好,他對我說,人有了感情就會軟弱,就會出錯,所以不要有感情。他說什麼我都照做,但我心裡知道,這是不對的。」
聽著他的話,顧晚晴心頭驟起一把無名業火,就像自己的孩子被別人教壞了一般,袁北望那老混蛋,自己冷血,就要把兒子也訓練得冷血,難道他不知道他已經變態得很嚴重了麼!
「你還在……生我氣麼……」隨著顧晚晴的臉色沉下,袁授的聲音也漸漸變得遲疑起來。
「沒有!」顧晚晴吐出口氣,本想多說點什麼,但又一想,鎮北王怎麼說還是他爹,說得太多,反而有挑撥他父子關係之嫌,當下只道:「你的想法是對的。」
「那……」袁授歪歪頭,看著她,「你還生我氣嗎?」
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引得顧晚晴心裡一陣溫暖,像以前一樣揉了揉他的頭髮,笑著說:「沒有,我不生氣了。」不僅不氣,還很慶幸。
「太好了!」
袁授猛然撲過來抱住她,兩個人在床上滾成一團,顧晚晴被他壓得難受,連蹬帶踹地想把他踢開,他卻主動直起身子,看看她,目光下移一些,而後抬頭再看看她,認真地道:「大了很多啊……」
顧晚晴想明白他的意思,臉上騰地漲紅一片,心裡幾欲吐血,用力把他推到一旁,極為鄭重地說:「以前你不懂事也就罷了,以後不許對我這麼摟摟抱抱的,懂麼?」
袁授啾著嘴,很不情願的樣子,「那我以後不碰那兒了行不行?」
顧晚晴羞憤萬分啊!「不行!」
「只抱腰……」
「不行!」
「那隻拉手總行了吧?」他鬱悶的,一副我虧了的模樣。
顧晚晴不答他了,抬腿踹他,他就生受著,顧晚晴又嚴厲重審了一遍自己的話,他才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顧晚晴也很鬱悶啊,從他們第一次打照面開始,她就被他吃過豆腐了,雖然後來她連本帶息都看回來了吧,但偶爾想起來也會尷尬,尤其是現在,他不再是以前那個懵懵懂懂的阿獸了,他和她一樣年紀,是個成年男人了。
「我們去那邊說話。」顧晚晴說著起身下床,拿了外衣穿好。
袁授卻沒動地方,「就在這吧。」他探頭朝外室看了看,「要是被人發現我來這裡,被父王知道也有點麻煩。」
顧晚晴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她還以為他只知道耍賴撒嬌呢,原來也是明白事的。不過他說的也有點道理,大半夜的讓人發現他在這,就算沒事也變成有事了。
「你怎會進來的?」顧晚晴縮回床上去,又放下幔帳。
袁授這回真的不碰她了,只是仍坐在離她很近的地方,一臉的表現欲,「我現在的功夫好著呢。」
顧晚晴想想,也對,以前他就「綁架」過她,她不也一樣沒有發現麼?
「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顧晚晴明明有好多話想問,可又不知從哪裡問起,憋了半天,才問出這麼一句。
袁授搖搖頭,「不太好,父王很嚴厲,我也很想你。」
「是麼?」顧晚晴有意虧他,「前段時間剛見你的時候,我可沒發現你有多想我。」跟著又學他當天的樣子,「嗯,療傷,救命,勉強。」
袁授面現赧然,「那不是……那不是做給父王看的麼。我那個時候,拿筆的手都是抖的。」說完他猶豫了一下,才擼起左臂的衣袖,將手遞了過來。
顧晚晴皺了皺眉,他的小臂上印著一個清晰的牙印,雖然早已癒合,但從傷口的猙獰程度來看,不難想像當初傷得多深多重。
「剛到漠北時,我又害怕,又聽不懂別人的話,做錯了事就要受罰,我也不敢哭,如果父王發現我哭,會罰我罰得更厲害。我很想你,怕被父王看出來,就偷偷地咬自己,想一次就咬一次,我那時總在想,一定是我傷得不夠重,如果我傷得厲害,你就會像在山裡的時候那樣出現在我身邊,摸摸我,然後我就好了。」
顧晚晴聽著聽著鼻子又酸了,他說得輕巧,但他最初的那段時間一定無比難熬,吃飯、說話、識物、辨意……這些常人看來無比尋常之事每件對都是一項挑戰,面對的又是那麼冷厲嚴苛的父親,在那樣的環境,他從懵懵懂懂到假意迎合,其中到底經歷了多少艱辛,需要多堅強的毅力,實難想像。
只不過,她認識的男人怎麼都這麼愛咬人?一個是咬她,一個是咬自己,難道都是野獸派的?
「我知道父王有意篡位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高興,因為我又能回來了,能見到你了。」
他的表述讓顧晚晴十分無語,「你父王是『清君側』來的。」
袁授全然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正誰都知道他回來幹什麼。」
顧晚晴一想,也對,反正他心裡有譜,出去也不會亂說,和她說說,倒也沒有什麼。
隨後袁授又問了顧晚晴這些年來的經歷,讓她從頭講起,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話,恨不能每頓飯吃了什麼都要問一問,聽到白氏母門逼上門來的時候他面色猛然一沉,許是受鎮北王的教化過多,那一瞬間自他身上散發的寒冰冷意,當真與他爹一般無二。
「如果你方便出城,幫我留意下有沒有爹娘和昭陽的消息。」說起這個,顧晚晴十分擔心,她就怕葉氏夫婦被匆忙出京的舊皇一部衝散了或是出了什麼意外,否則為何已過了兩日,他們還沒有任何消息?
「你放心吧。」袁授並沒做過多保證,語氣卻是理所當然,隨後,卻又是嫉妒的口吻,「你才幾個月不見他們而己,就這麼牽掛,我走了那麼久,你連封信也沒給我寫過。」
提起這事,顧晚晴也十分無奈,「我寫了,真的。只不過信又被退了回來,那邊的軍營說沒有你這個人。」
「怎麼可能!」袁授差點跳起來,不過馬上又平靜下來,「我知道了……一定是父王……」說著他沉默了一會,「不過我每個月都會收到顧明珠的信。」
這次換顧晚晴差點沒跳起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看著顧晚晴急迫的樣子,袁授忽然笑了,一雙眼睛閃亮閃亮的,「從我走後啊,四年了哦。」
顧晚晴鬱悶了,四年了,每月一封信,顧明珠竟然瞞得滴水不漏,難道她從那時起就惦記上了他?還是說,她當真對他一見鍾情,再舍不下他了?
「那些信你都回了嗎?」
袁授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伸出一根手指,「只回過一封。」
顧晚晴想問他回的是什麼內容,但又覺得這是人家的隱私,可一想到顧明珠當初「好心好意」地來和自己說什麼要幫她給阿獸傳遞東西時,她就止不住的煩悶,再想想最近顧明珠防範自己的行為,心裡更是有氣,當下說道:「那塊玉呢?還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