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證明

  顧長德否決顧晚晴的心意十分堅決，所以自然而然地認為顧晚晴此次前來是為抗議選拔的事，因為一旦選拔開始，失去醫術的她將毫無機會入選，之前所說的要她安心等侍醫術恢復再讓她重做天醫之語自然也就食言了。

  在妾室陳姨娘的服侍下，顧長德慢條斯理地穿戴齊整，陳姨娘又仔細為他整了整腰帶，柔柔地說：「天醫選拔之事，平生和珍珠也能參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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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德正想著一會見顧晚晴的事，聞言隨口道：「但凡顧氏子弟都可參加，他們自然也不例外，按年齡不同會有不同的組別。」

  陳姨娘抿了下唇，為難地道：「平生和珍珠都是庶出，是絕計不敢搶了天生的風頭的，只是，求老爺給賤妾交個底，初選都會考些什麼題目？省得他們連初試都不過，丟了老爺的臉。」

  顧長德皺了皺眉，「哪這麼多心眼？這是挑選天醫，就算選不上天醫，入選者也將成為天濟醫廬最為精英的大夫，將來是要輔助天醫的，豈可兒戲？你也別說什麼嫡庶之分？此次選拔能者居之，就算他只是顧家偏支的一個庶子，我與長老們也會力保他坐穩天醫之位！」

  聽罷這些，陳姨娘的臉漲得通紅，吱吱唔唔地站在那，有些手足無措。

  顧長德擺了擺手，「你也不用擔心，我知道平生的醫術比天生強，到時候只管發揮出來便是，不用擔心若敏會有什麼想法。」

  若敏是顧長德正室的閨名，陳姨娘心中原本擔心的就這個，聞言大喜，可面上只是怯怯一笑，送了顧長德出門。

  顧長德準備了一肚子的義正言辭來到書房，不過，等他聽完顧晚晴的來意後，徹底怒了！

  「你……」顧長德不斷地問自己，他看起來就那麼笨嗎？一次不得逞，居然還來一次？「你這種妖邪之說不許再提！否則……」

  顧晚晴不等他把狠話撂完，急著道：「二叔，你看我像那麼傻的人嗎？這種事稍微一試就知道真假，我豈會無中生中三番兩次地胡說？就不怕惹怒了二叔，再無重訴之期嗎？」

  顧長德咬牙切齒地，「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總之我不想再聽你胡說八道！」

  「二叔！」顧晚晴起身攔往欲要離開的顧長德，「只是耽誤你一點點時間，如果這次再不行，我也死心了，以後二叔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絕對不會再加頂撞！」

  顧長德真想找人把她轟出去，不過轉念一想，除非把她關起來，否則這些瘋言瘋語始終會傳到外頭去，而在天醫選拔即將開始之際，貿然把她禁錮起來也不是什麼太好的主意，尤其傅時秋最近來找過她，雖然暫時被他敷衍過去，但那位傅公子，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

  想到這裡，顧長德沉著臉道：「這可是你說的，如果再不行，你馬上搬回來，沒有人的允許，不得出顧府一步！」

  顧晚晴立時點頭，「請二叔馬上找個病人來。」

  顧長德卻道：「你就給我看看吧，這幾日太過忙碌，我覺得腰部有些不適。」

  是不是真的啊……顧晚晴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傢伙在敷衍她，沒病硬說成有病，到時候看好看不好的，還不全憑他一張嘴麼！

  不過看看顧長德的臉色，顧晚晴真覺得他已經在爆發邊緣了，如果這個時候再懷疑他，說不定他馬上就會自爆，猶豫了一下，她決定，還是看吧！她就不信，一個四十多歲的人整天忙碌奔波的，會一點健康問題都沒有！

  顧晚晴大義凜然地坐至書桌之側，嚴肅地一擺手，「二叔，坐！」

  顧長德無奈又不太情願地坐下，看顧晚晴閉上眼睛，不停地吐納呼吸，像是在運氣，那模樣，讓他想起前一段時間京城流行的氣功治病法，當然最後證明那純屬扯淡，怎麼？又讓她學去了？

  就在顧長德耗盡最後一分耐心的時候，便見顧晚晴緩緩睜開眼來，剛剛神情間的急躁之色已一掃而空，看著她沉著淡定的模樣，顧長德突然有點肝疼……他這侄女……不會被什麼妖怪附體了吧……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殷離的指尖已觸到他的腕上，顧長德拋去腦中的臆想心裡又多了幾分不耐，也在這時，他只覺得腕上一熱，仿佛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吸力，不止將他腰背的疼痛緩緩抽去，他更覺得伴隨這股吸力，困擾他多時的視力模糊問題也有了一點好轉！

  這是！

  顧長德「騰」地起身，萬分懷疑地盯著顧晚晴。

  顧晚晴沒有說什麼，卻是又按上他的腕間，兩手相觸之時，顧長德只覺腰背部的疲憊愈來愈輕，而在顧晚晴鬆手之際，那種感覺登時消失！

  顧晚晴十分遺憾地模樣，站起身道：「二叔，我的能力大概還是沒有完全恢復，今天只能到這了。」說著，她將手伸入桌上的筆洗中，沾著筆洗中的清水，只一瞬間，清水便變得有些渾濁起來。

  顧長德還是不能相信！這……怎麼可能！

  不過被抽離痛苦的舒適感尚在，他的身體明明已經好轉不少，莫不是、莫不是……對！一定是她用了某種無色無味的藥物，趁他不備時放出，以達到暫時讓人舒泰的目的，這類的藥物有很多，最出名的便是害人不淺的五石散……可，顧長德終是不能說服自己！

  「難道二叔就從未懷疑過，顧家為何一定要尋找手握紅痣的人來接任天醫嗎？」顧晚晴神情懇切地向顧長德伸出雙手，「這個就是原因！」

  顧長德看著眼前的一雙白嫩小手，那掌心中的紅痣，看著竟然又鮮艷起來，雖然仍不是鮮紅，但的確，比之前紅艷多了。

  「這件事……」顧長德艱難地吞了下口水，「還有誰知道？」

  顧晚晴搖了搖頭，「除了二叔，我不敢和別人透露。」

  顧長德緩緩地點點頭，一時間思緒極亂！

  「二叔……」

  「讓我安靜一下！」顧長德的確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竟會有這種事嗎？這種事，竟然真的存在嗎？顧家之所以能屹立數百年而依然昌盛，都是因為這神奇的能力嗎！

  「你……」顧長德以指遙點著顧晚晴，隔了好久後才說出下面的話，「你今晚就住這，這件事，我還需與大長老仔細商榷。」

  顧晚晴連連點頭，又趁熱打鐵地道：「二叔，那天醫玉，是不是能讓我看看？」

  顧長德眉頭微擰，看了看她沒有說話，轉身出去了。

  顧晚晴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怎麼就沒忍住呢？太急了！不過……她看看自己的雙手，露出個滿意的笑容。顧長德還是以顧家為重的，長老團的長老們更是以振興顧家為終身任務，所以絕不可能無視她的能力，天醫玉，這次沒問題了，一定！

  剛欣喜了一下，顧晚晴又想到葉氏一家，心情稍有低落。

  如果她得到了天醫玉，那代表著她得到了顧家的承認，那麼她就必須得住回顧家了，葉明常、葉顧氏及葉昭陽，都會漸漸遠離她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她研究出穿越的楔機，那麼，她應該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吧？

  想到這裡，顧晚晴腦中又現出一張野性與純真並存的面容，想著他還沒有完全治癒的腿傷，她輕輕地嘆了一聲。

  當天晚上顧晚晴留在了顧家，顧長德臨走前留下話，就安排她住在惟馨園，顧晚晴叫了人去通知葉氏一家，礙於顧長德對她的態度，下人們不敢敷衍，同時偷偷猜測，這位六小姐剛失勢沒幾天，難道又要得勢了？

  而去見大長老的顧長德這一去就是整晚，直到天邊泛亮，才從長老閣出來。他沒有乘轎，而是步履沉重地漫步而行，腦子裡想的，都是大長老的話。

  「自本朝開國以來，我顧家就沒再出過手握手痣之人，但我們依然屹立至今。」

  「為醫者首重德性，若德行欠缺，哪怕她是神仙轉世，於我顧家也無絲毫益處！」

  「若過度依賴這種能力，我顧家醫術怕不要日漸衰落。」

  「還是那句話，擁有能力遠遠不夠，若她能恢復失去的醫術，往後又能做到謙躬仁和，那麼讓她成為天醫，又有何不妥？」

  ……

  顧長德舒了口氣，大長老的意思看起來十分明顯了，不過，他始終忘不了大長老聽聞此事時那沉穩的模樣，竟似絲毫也不驚訝一般！而在他表示了自己的震驚之後，大長老也沒有提出要去親眼見證，而是馬上與他商量討論……難道，他突然想到顧晚晴認祖歸宗後，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老太太給的說法是去接受大長老的全面教導，現在想想……莫非早在那時，大長老就知道了這件事？

  正所謂一事通事事通，顧長德緊接著就想到他們試探顧晚晴的時候，大長老只是看到顧晚晴手中紅痣褪色便怒而離去，他那時還以為大長老是怒顧晚晴失去繼承身份，現在想想，大長老是在對顧晚晴突然失去能力表達不滿！

  那麼……抬頭看了看已在近前的惟馨園，顧長德壓下至今仍存於心中的震驚，緩緩做了個呼吸，而後昂首步入園中，與隨侍道：「等六小姐起身，就馬上讓她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