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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試探

2024-05-30 13:15:03 作者: 圓不破

  那婦人被顧晚晴一問,立時慌亂起來,連連擺手急著道:「不不,我沒叫誰,我是在向六小姐問好。」

  顧晚晴的眉頭蹙得緊了些,剛剛那一聲「晚晴」她聽得清清楚楚,此處又沒有旁人,難道……這個「晚晴」竟然是在叫她?可她叫顧還珠啊!又或者是小名?顧晚晴、顧晚晴,原來即使到了這裡,她仍然是顧晚晴麼?

  「青桐,這是誰?」顧晚晴輕聲詢問,不過心裡隱約猜想,這婦人會不會是顧還珠的奶娘之類的人?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蘊含的慈意愛憐竟比老太太還要濃上三分,斷不可能是普通的關係。

  不過顧晚晴問過話後卻是半天也沒等到青桐的回答,她側頭過去,便見青桐看著她的眼眸中掛著極度的不可思議。

  顧晚晴立時就是一驚,壞了!看樣子她應該和這婦人很熟啊!可是為什麼不僅她的記憶里沒有這婦人的存在,過去的一個月里她也從未見過此人?

  正當顧晚晴琢磨著是不是說點什麼補救一下以免引人懷疑的時候,卻看見那婦人臉色變得慘白,雙唇嚅嚅了半天,豆大的淚珠就這麼滾落下來,她的神情中帶著一種不明原由的絕望,又有些不能置信,搖了搖頭,嘴裡模糊地說了些什麼,轉過身蹣跚而去。

  顯然她是聽到了顧晚晴問青桐的話而大受打擊,顧晚晴現在後悔也晚了,沒想到這婦人的耳力會這麼好,現在她惟一能確定的就是她和這婦人的關係確實不太一般、很不一般!

  

  想到那淒涼絕望的背影,顧晚晴心裡堵堵的,可她不能叫她回來,因為她不是顧還珠,對她們之間的事也一無所知。顧晚晴更不敢再問青桐,在那婦人離開她們的視線之後,她輕輕地說:「我們回天醫小樓歇息一下吧,晚上再過來。」

  青桐不發一言地引著她去乘坐小轎,面上一切如舊,看不出什麼,但顧晚晴卻清楚地感覺到,青桐從內心散發出的那種疏離。

  平日的青桐是個很溫柔的人,與和樂相比,顧晚晴更願意與青桐相處,也更願意以真心待她,因為青桐不會像和樂那樣還帶著孩子氣,有好幾次顧晚晴都發現和樂看她的神情有異,只是她不願追究罷了。

  可今天……是因為剛剛那婦人麼……她做了一件很嚴重的錯事麼……回去的一路,顧晚晴的心裡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委屈湧上心頭,比受了聶清遠的斥責更讓她難以接受。

  她不是顧還珠啊……她也不認得那個婦人……就因為這樣,她就犯下了彌天大錯麼……

  顧晚晴摸出掛在頸間的那塊溫潤白玉,托在掌心仔仔細細地看。這塊玉佩有半個巴掌大小,玉質瑩潤微顯透明,玉佩的正中刻著一個比米粒還小的「天」字,刻字的地方玉質較周圍略薄,以指尖壓於其上便可從另一邊見到清楚的指尖輪廓。這塊玉佩顧晚晴研究了一個多月,對它每一個小細節都瞭然於心,顧晚晴不止一次有衝動想把它砸碎看看關鍵是不是在玉石裡面,但是她沒種地不敢,現在……她還是不敢。

  翻來覆去地又看了一陣,就在顧晚晴想把它收起來的時候,轎子突然晃了一下,顧晚晴的身子跟著一晃,立時緊握住手中的玉佩生怕它出了什麼閃失,也在此時,她竟在玉佩的刻字之處見到隱約的一點紅痕!

  這是顧晚晴第一次發現玉佩的異樣,心裡「突突突」地亂跳個不停,可再仔細看去,又不禁有些失望,原來這紅痕不是玉佩上的,而是因為她手掌用力,玉佩緊貼手掌中心,她掌中的那顆紅痣剛好壓在了玉佩最薄處,映出了一點色彩。

  不過饒是如此,還是讓顧晚晴十分激動!這是新發現啊!以前她用血都是刺的手指頭,從來沒想過打這兩顆紅痣的主意,它們長得這麼特別,一定有什麼特殊之處吧?

  這麼一想,顧晚晴剛才的難過委屈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就想著趕快回天醫小樓試驗試驗,就在她躍躍欲試的時候,轎子一震,居然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顧晚晴掀開窗簾向外問了一句。

  轎外站著的卻是和樂,顧晚晴一愣,「你今天去哪了?從早上就沒見你。」

  和樂沉著水嫩的小臉,也不回答她的話,福了一福道:「大奶奶不知何種原因昏過去了,說是不太樂觀,小姐快去看看吧。」

  聽到這個消息,顧晚晴有些意外,這個大奶奶就是顧還珠的生母,上任天醫顧有德的正妻周氏。十年前顧有德因意外過世後,她就搬出了天醫小樓,一直住在清水園,平日裡深居簡出,連顧晚晴也就見過那麼一次。可就算如此,僅有的一次碰面也不難看出周氏的身體狀況不錯,怎麼會說不樂觀就不樂觀了?

  顧晚晴心中固有懷疑,可做為周氏的女兒,她還是應該馬上趕過去的,於是敲了敲轎壁,示意轎夫調頭。

  清水園在顧宅中的東北角,不僅偏遠,而且破敗。顧晚晴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上任天醫的妻子會住在這種地方,家人們平時都不太理她,她似乎也沒有異議,住得泰然自若。

  過了約么半個小時,轎子終於落了地,顧晚晴收好玉佩踏出小轎,見到的便是殘缺了一角的園名匾額,園門倒是新漆的,很明艷的綠色,顯得有些乍眼,進了院子,院中雜草叢生也沒人打理,僅有的三間正房有一間是缺了門的,正中的房間門上還掛著沒拆下來的半舊棉簾,只有左側那間稍顯齊整,一些顧家親人與丫環小廝也都聚齊在這間門前,見了顧晚晴紛紛避讓開來,讓她進去。

  周氏的房間不大,光線也不太好,在窗前的條案上供了一尊觀音立像,像前香爐中的香灰已經滿了,空氣中充斥著微微的檀香味道,嗅得久了,讓人的心境不自覺地平和下來。

  顧懷德與顧長德都在屋內,見了顧晚晴後,他們先是互詢意見地對視了一眼,顧懷德才輕咳了一聲,「還珠,快來看看你母親。」

  顧晚晴依言上前,轉過隔擋的屏風才發現大長老居然也在這裡,就坐在屏風之後,見她進來輕輕點了下頭,便又不知神遊何方了。

  這是怎麼回事?顧晚晴本能地覺得不對,可具體又說不上來,床上躺著的中年美婦便是她的母親周氏,此時周氏雙目輕合神態安詳,就像睡著了一樣。

  「還珠,你母親因老太太過世悲痛過度,這才突然昏倒,本應施針相治,但因她素有心疾,下針時需於胸口處同時施針護住心脈,我與大長老都不便出手,這才叫了你來,你看看吧。」

  顧懷德的話讓顧晚晴怔了半天,不是因為她根本不可能救治周氏,而是因為顧懷德的話十分可疑。

  顧家是醫藥世家,怎會因男女之防便隨意延誤病人的最佳診治時間?況且以大長老之能,隔衣施針也不是什麼難事吧?為何偏偏要等她來?

  她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跟在她身後的和樂已捧出一個金絲小包,「小姐的金針。」

  顧晚晴詫異地睜了睜眼睛,這套金針是顧還珠的專用之物,她在房中見過,也自然認得,可和樂是什麼時候回天醫小樓取的針?她不是半路將自己攔下的麼?她看著和樂,想從和樂的神情中看出點什麼,可和樂卻是神情淡漠,沒有絲毫與她交流的意圖。

  顧晚晴遲疑地接過金絲小包,再回頭看,大長老仍然於屏風之側靜坐,顧懷德也沒有退出去的意思,甚至連顧長德都跟了進來,這架式,分明是想看著她施針,哪有絲毫顧忌男女之防之意?

  直到此時,顧晚晴才有了一點點的覺悟,看著手中的針包,她只覺得無比的諷刺。原來他們早已懷疑她的能力,今天叫她過來,只為一探她的虛實!

  大長老、二叔、三叔、和樂,他們是知情人,那青桐呢?屋外的那些族人呢?都知道她要在今天接受試探嗎?他們都在等著,想看她如何出醜嗎?還有周氏,她也知情嗎?她知道必須由她來扮演這個病人,才不會讓她的女兒有藉口推脫嗎?

  顧晚晴突然覺得嘴裡發苦,她捏著手中的針包緩緩做了幾次呼吸,轉過身來面向眾人道:」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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