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雞大戰
2024-05-30 12:23:03
作者: 頁瑟
「大官人,屋內怎麼會有雞?」女子正疑惑,那鑽出床底的鬥雞卻是扇翅「撲騰撲騰」一個飛躍,破帳而入,宛如一個王者那般威武地將床上的人踩在腳下,耀武揚威地來回踱步,鳴叫、拍翅不止。雙翅帶過的猛風夾著雞身上特有的腥溫味朝著兩人的面頰撲面而去,這樣突如其來的陣仗嚇得女子驚慌失措,大叫連連,並且吃了一口的雞毛。
天色尚早,外面的一切都還沉睡在黑夜的雨聲中溫存。而烏漆墨黑的帳內卻已陷入了一場人雞盲戰之中。嬌弱的女子蜷縮了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裹入了薄被中。而一旁的風隅玿在雞扑打翅膀之際,猛地撐起了身子,撈起枕頭就對著前方虛空一番狂掄。
「撲騰撲騰」
「咯咯咯」鬥雞仰天長鳴,不僅沒有被風隅玿的枕頭功喝退,反倒愈加張狂,精神抖擻,翅膀拍得更激烈刺激,風隅玿的做法無疑激發了它骨子裡那份與敵人決一勝負的鬥志。一時間羅帳顫動,搖搖欲墜,混亂一片。
本書首發𝓫𝓪𝓷𝔁𝓲𝓪𝓫𝓪.𝓬𝓸𝓶,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這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混帳東西!待我查出,定要扒了你的皮!」此刻憤怒在風隅玿血液中激起了千層浪,令他氣血翻湧。氣得他一拳重重的砸向床板,卻在拳頭與床接觸之際,隱隱作痛的指間傳來一陣黏糊糊的溫熱之感。他無需多想,光是這隨之傳入鼻中的氣味,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是一拳砸在了雞糞上,還黏著羽毛。
鬥雞還在無目標地瘋狂向他發起攻擊,手臂間已被它成功偷襲多處,每一處都帶著微麻的疼意直襲他憤怒的神經。他又是猛地一枕頭朝著叫聲的源頭砸去,這次終於沒有撲空,鬥雞被撲倒在角落。然而令風隅玿意想不到的卻是,眨眼功夫,鬥雞卻又完好無損的站了起,趁他一個不注意,再次發起進攻,完全是一隻抗打的好夥計。
被打下的雞毛滿帳亂舞,隨意降落,害得兩手不空的風隅玿噴嚏連連,也使他越發急躁。最終,經過一盞茶時間的苦戰,他循著鬥雞的方向,瞅準時機,一拳擊出,又准又狠。隨著一聲嘶鳴的慘叫,雞被打出了帳外。
「撲騰撲騰……」
「撲騰撲騰……」
吃了風隅玿一拳的雞兄摔入了桌下,本就炸了毛,如今身體又接連吃痛,怎能不瘋狂。它一陣撲騰,開始在房間亂竄亂撞,黑暗中有雞飛,還好少了狗跳。
「咣當」
「啪」
「咯咯咯……」
風隅玿在將雞打出後顧不得其他,趕緊翻身下了床,拿起火摺子試圖點燈。然而燭台早已被雞兄撞倒,一支支蠟燭滾落角落,難以徒手覓出,如今只能藉助火摺子上那一點微弱光芒看個大概。
殘破的碎瓷片滿地都是,踩上去咔咔作響。書桌上原本整齊擺放的宣紙書冊在如豆般的火苗光暈中七零八落,一支支毛筆連同筆架墜落在地,一張張薄紙片仍在翩飛。整潔的屋子在雞兄的摧殘下轉瞬化作了一片狼藉,雜亂不堪。
那隻雞仿佛鐵了心要與風隅玿一爭高下,飛蛾撲火般撲了過去,騰躍而起,似乎要與他肩並肩,須臾之間,一喙便擊中他握火摺子的手。他眉頭一緊,吃痛間,火摺子滑落,在光滑的地板上幾經起跳,如豆燈火最終還是熄滅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他都沒能看清雞兄的威風八面的身影,仿佛只是一隻虛影一閃而過,接著便是手背一痛,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眼前就已陷入一片漆黑,火摺子遺落在黑暗中,方位難辨。
偷襲成功,雞兄打著鳴撒腿就跑,仿佛在對風隅玿炫耀它是有多麼厲害。風隅玿氣急,無視一切障礙就去反擊,就這樣,黑咕隆咚地追著雞滿屋跑。
「嘭嗵」
「咯咯咯……」
「桌球」
……
風隅玿從裡屋追去外屋,又從外屋追回裡屋,輾轉幾個來回,弄得整個屋子噪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掀屋頂的節奏。到了後來,也許是那位雞兄自己也覺得累了,靈巧的身子一蹲,鑽進了實木雕花黑色大立櫃底下。
它蜷縮角落,動靜全無,房間瞬間靜得只剩下了屋外的雨聲,除了一屋的混亂難以恢復,一切都仿佛是倒退回了以往的平靜與寧和。如果不是他現在還站在屋子中央,他定會覺得剛剛只是做了一場夢。
風隅玿不知那隻雞突然鑽去了何處,屋子裡角落空隙太多,在這樣的黑暗中想要抓住它,雖還不至於大海撈針,但也絕非易事。既然它已沒有了一點動靜,他也不想再找下去,這一夜攪得他心身俱疲。
蜷縮在被子中瑟瑟發抖的女子在這一刻終於鬆了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將頭探出被子,滿帳的雞糞味迎面撲來,令她忍不住蹙眉輕咳了幾聲。
此時四更已過去一半,經過這樣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動靜,風隅玿睡意全無,隨意摸索著尋了一件薄衫一披,懷揣著一顆憤懣的心在桌前鎮坐下來,等待著天明。
白色的畫筆從夜空擦過,給黑色的天幕渲染了一抹淺淡的亮色,亮色逐漸醞釀,這一天,終是迎來了黎明。而這時,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風隅玿的怒火漸消,心上平靜了許多,臉色卻依舊陰沉冷厲。
下人進來時,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進了賊。名貴的瓷器花瓶、杯盞也不知打碎了多少,里里外外滿地殘骸,插花雜亂得躺在水泊中奄奄一息,稀碎的雞毛到處零落,小型物件散落遍地。屋中央還有一個洗臉盆直接反扣了過來,盆下一灘積水渾濁,浸透了散亂的宣紙墨淀,這一切怎麼看都像經過一番惡戰。
一個下人帶著一臉的茫然,不知死活地向風隅玿問道:「大官人,這?」
「你們,都給我在角落仔仔細細找,找不出那隻雞,你們也別再府里待了。」風隅玿鐵青的臉上略顯憔悴,黑眼圈若隱若現,渾身散發著寒氣,話語中不帶一點感情與溫度。
五六個丫鬟小廝齊上陣,一番手忙腳亂之後,那隻威風八面了半個夜晚的雞兄最終落入了一個小廝手裡,戰鬥英雄瞬間變成了任人宰割的俘虜狗熊。小廝一想到不用被趕出風府,有些激動:「大官人,抓到了,是一隻大公雞,背上還披了一件小披風。」
雞兄頸脖間的蝴蝶結變作了死結,羽毛脫落不少,正眨巴著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東張西望,神情迷茫,就這樣被小廝摟著送到了風隅玿面前。風隅玿垂眼,披風上那三個亂了順序的打字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即使順序錯亂,但依舊無法否認那就是他自己的名字。還有那熟悉的字跡,隨意一瞧便可看出那是出自他那個寶貝弟弟之手。他徹底默然,臉上表情複雜怪異,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滿身的寒氣逼人,恰如那剛從冰窖里取出的一塊冰磚,使對面的人透心涼。
「拿去廚房燉了,給李氏送去!告訴她,下次要的就不是雞命。」他板著臉靜默良久,最後冷冷的拋出這句話奪門而出,向那叢芭蕉樹疾步走去。
大白日的,他倒要看看昨晚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然而,當他真正看清那只是一件丫鬟的外套時,徹底傻眼,一種被戲耍了的感覺從他心中油然而生,令他哭笑不得。怒也不是,恨也不是,還隱隱含著一種自嘲。嘲笑自己太膽小,一個大男人,竟被這樣區區一件衣服給嚇到了,中了李翩兒的詭計。
李翩兒一覺醒來便病了,渾身虛弱乏力,還發起了高燒,燒得兩眼酸疼,腦袋脹痛,視物都出現了虛幻的彩色光暈,病得不輕。這是昨晚大半夜淋雨的結果,這副軀體的體質可沒有她以前的強,再加上睡前一頭青絲未曾晾乾,今日生病完全無可厚非。
「阿嚏!阿嚏!阿嚏!」李翩兒噴嚏不打還好,一打便是連打,鼻子還堵得厲害。
細釵站在床前,眸子裡溢出滿滿的擔憂,看著李翩兒這副難受的樣子。她無能為力,只能安慰道:「李夫人,大夫已經派人去請了,別著急。」
「細釵啊,我快不能呼吸了,快給我買點空氣鼻貼來貼貼。」李翩兒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望著細釵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層輕紗,眼神渙散,感覺有三個細釵在自己眼前晃動。
細釵疑惑,對李翩兒說的那個東西是聞所未聞,不禁撓了撓後腦勺:「李夫人,你說的那個什麼鼻貼,我沒聽說過啊?在哪能買到,我這就去。」
李翩兒聽了這話想哭,她怎麼忘了,她如今可是在醫療條件相對原始的古代,那麼奇異的空氣鼻貼怕是還沒有問世。她閉了閉眼,無力道:「算了,好冷啊,給我找個棉被來蓋蓋。」
細釵無奈的搖搖頭,望著床上那真的在瑟瑟發抖的身影,心中是說不出的複雜。李翩兒這是害人終害己,關鍵是她們還不知道有沒有將風隅玿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