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沙沙的信息

  天黑後的走廊，燈光明亮，有點慘白，像深夜裡醫院的走廊，兩旁的一個個房間，門緊閉著，像死亡之門。三人「噔噔噔」的腳步聲，外面貓頭鷹的叫聲，在走廊里迴響。

  快到盡頭時，那兩個穿白大褂的人分站一扇門的兩旁，一人輕輕打開這扇門，然後就像兩根白柱子似地站好，等著把沙沙送進去。

  沙沙過來，從倆人中間走了進去。

  門在身後無聲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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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在門裡，掃一眼這個長方形的房間，整個房間空無一物，都在慘白的燈光下，那兒有一扇緊閉的白色的門，沙沙過去，握住門的球把手，輕輕一擰，推開，然後進去，關上門。

  裡間和外間一一樣慘白，但那兒，靠牆有一道垂地的深藍色的厚重的帷幔，不知後面是什麼，天花板的中心，吊著一個巨大的蓮蓬頭聚光燈，照向地面，在這房間裡形成一個極度光亮的「島嶼」，光環中央，一張像牙醫那樣能調角度的手術台，一個男子躺在上面，從白單下面露出的兩隻光腳，能想像出這個男子光著身，這個男子似乎死了，蓋著白布的腹部平靜，沒有呼吸的起伏，身旁一架手術推車，上面不鏽鋼的盤子裡，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剪刀、鉗子、攝子、小刀。

  男子的臉上蓋著一塊白方巾，剃光了頭，光腦袋上垂下一根一根不同顏色的細細的電線。

  房間四角都有黑色的攝像頭

  沙沙站在手術台旁，強光下眯著眼觀察像屍體一般的人，一種傷心瀰漫全身，她提醒自已，不要慌，方巾下的臉是不是陷井呢，掀開來是什麼呢，是不是叔叔的臉，或許毀了容，開過頭顱，也許是心理戰，她仔細觀察。

  從白單下露出的兩隻光腳，從皮膚來看，似乎很年青，光滑、有彈性，似乎沒死。

  要不要掀面巾呢，是否要扯掉電線再掀呢，不知電線通向什麼地方，也不知電線連著什麼機關。

  沙可青要獲取基因人生育開關的秘密，他會怎麼辦呢？

  不能扯電線，也許其中一根連著什麼，會爆炸什麼的。會害掉這個男子的生命。

  房間裡靜得可怕。

  沙可青房間裡也靜得可怕，他們一聲不吭盯著屏幕。

  沙沙伸手捏住白中一角向上慢慢掀起。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露出一張和沙可青一摸一樣的臉。

  她知道沙可青模仿了叔叔的臉，但還是嚇了一跳，又看到了一個沙可青。

  臉部、耳根、脖子沒有被整過形的痕跡。

  聚光燈下的臉色極度蒼白，有點發青。

  這個仙女星派來的人被弄成這樣。

  沙沙陡然悲從心來，淚水簌簌流下。

  沙沙俯身，慢慢把臉貼向這張臉，她要獲取叔叔腦子裡的信息，這是她的重任，她要知道怎樣治好自己的傷，以及打開被封的能量。

  那邊的沙可青緊張地盯著，連他的手也有點顫抖。

  偉大的計劃，成功與否就看這一刻。

  沙沙的臉快到叔叔的臉的時，加快速度，猛地將額頭貼上叔叔的額頭，同時輸出巨量信息。

  這時，她叔叔兩條殭屍般的手臂，像受了電擊，突然向上甩起，把俯向他的沙沙攔腰抱住，確切地說，像箍桶般把沙沙緊緊抱住。

  同時，沙沙輸出的信息，使連接在她叔叔頭上的五顏六色的電線，劇烈抖動，彷佛它們輸出的海量信息要把它撐爆一樣，但它們撐住了。

  沙沙似乎掙脫不出被箍住的身子，信息不斷輸出。

  沙可青狂喜不已。

  他接受器上明亮的綠色條碼不停向右移動，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很快百分之一百，接受器顯示屏閃爍，磁碟容量不夠。

  快換一台！

  快換一台！

  旁邊的人手忙腳亂地換上一台。

  很快讀碼器再次顯示百分之一百，閃爍，磁碟不夠。

  再換一台！

  手忙腳亂地又換上一台！

  各種顏色的線依舊劇烈抖動，仿佛海量信息沒完沒了似的。

  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就在這時，沙沙身子一縮，向後滑出叔叔緊緊的箍抱，順勢一按手術台邊沿，身子像箭一樣射向那深藍色的帷幔，沒想到後面什麼也沒有，空的，沙沙帶著帷幔撞到似乎外面的另一幢樓的牆壁，「砰」的一聲重響，墜向黑暗的，似乎無底的深淵，沙沙扯掉帷幔，伸手伸腳想抓住旁邊什麼，但什麼也沒有，在漆黑的空間裡，她伸開四肢，像大字形往下降，隨後沙沙一個翻身仰面向上，這時頭頂一聲震天動地巨響，碎石雨點般落下，一束強光照下，飛碟閃著橙色的光，高高懸浮在上面，沙沙在強光里倏地一下被吸進飛碟，飛碟一個收縮的亮點，在黑夜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的人都張大了嘴。

  原來沙沙在直升機上就已經召喚了飛碟，命令它用隱敝模式在太空跟著，她不知道直升機會帶她到什麼地方去，到了「農科所」，命令它呆在太空，它便成了幽靈。

  沙沙進入房間後，在觀察叔叔時，如果他是叔叔的話，已想好了撤退方案，而她無論用何種方式撤，都不能帶上叔叔，連接叔叔大腦上的那些電線，不知會發生什麼。

  而沙沙站立的這個房間，就像一個當中空心的立方體，上面是四層樓房，下面是大地，左右是一個個房間，後面是她進來的走廊，前面是那塊深藍色的帷幔，根據帷幔的方向，外面應該是山石磊成的院牆，院牆外面是山坡下的湖邊。

  這房間三面是牆，一面是帷幔，你最終會拉開帷幔看看它後面到底是什麼，窗、還是牆，沙可青就是這麼想的，他認為沙沙一定會從帷幔那兒穿牆而出，他在外面布置了一個陷井，一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建造的一個有頂蓋的人工「黑洞」，裡面的引力，上下不對等，穿進去的一剎那間，會把人體拉長，剎那間拉成幾段，只要沙沙打開叔叔封閉的腦區，穿幔而逃，她就會死在洞裡，沙沙穿幔時全身已布滿保護的能量，因為她是把帷慢後面當一塊厚鋼板來穿的，她已聚起全身的能量，聚力要把這塊鋼板整體推出去，沒想到後面是空的……。

  沙可青看到沙沙穿過去，撞到「黑洞」洞壁彈回來，哈哈大笑，這仙女想多了，上了一回當，後面是空的！看到自己比她聰明一著，止不住哈哈大笑，手下的人看主子比仙女聰明，也哈哈大笑，對他們的宏圖頓時信心百增，但看到沙沙並沒撕成碎片，周身布滿了藍盈盈的能量，隨即被飛碟一束能量光帶走，頓時笑容僵住，目瞪口呆，要知道，他們黑洞的頂蓋聚集了他們所有的科技和能量來防止飛碟破頂的，飛碟削掉「天眼」總部樓頂的強大能力，他們不是沒見過，而是仔細看，仔細研究，才設計成與地面一平，然而還是被飛碟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摧毀了，救走了沙沙，所以他們大笑後的臉上，布滿了僵住的痕跡。

  但他們很快恢復過來，他們苦等多年，殫精竭慮制定的計劃終於一步一步把沙沙引到這兒，雖然她逃脫了，但他們終於打開了真正沙可青封死的大腦，得到了打開基因人能在這個星球繁衍生息的信息，他們的子孫，再也不用從玻璃試管里爬出來，會在地球各個角落生出來，像一株株藤蔓一樣，遮天敝日迅速蔓延，他們將很快統治這顆星球。。

  他們興奮雀躍地等候沙可青下令，打開信息，他們將會有自己無數的後代。

  沙可青看了他們一眼，說：

  「今天，我們將見證偉大的一刻，我們將開啟我們這個種族史無前例的偉大時代，讓那些玻璃試管見鬼去吧！」

  「讓那些玻璃試管見鬼去吧！」手下人吼道，這聲音穿過房間，越過群樓，迴蕩在連綿的群山里。

  「打開電腦！」

  手下人早已準備好了，一按長鍵，「嘀」的一聲，掛在牆上的大屏幕被點亮。

  伴隨著輕快的音樂，大屏幕出現亮麗的畫面。

  一群兒童愉快地在地球弧頂的草坪上玩耍。

  「是兒童！」

  「有道理！」

  手下人興奮地說。

  接著出現一個輕快的女聲，向小朋友們介紹各種草類——，它們的顏色、它們的形狀、它們的根莖、它們的花蕊、它們的傳播、它們的生命周期，仿佛無休無止，地球上的草類何其多也，講了半個小時，還在講草類。

  眾人先是興奮，繞有興趣地看，接著是乏味，最後是不耐煩。

  「講草幹什麼，」一人叫道。

  「換一盤，」沙可青低聲道。

  很快換好。

  一開頭還是草，接著是樹本植物，樹的生長、樹的傳播、樹的栽培、樹的習性……，地球上的樹本植物何其多也，一株株地講，先從灌木叢開講，講了半個小時還是灌木。

  大家覺得有點不對頭。

  「換最後一盤，」沙可青陰著臉說。

  這回開頭是芭蕉樹，然後開始講昆蟲，先是蚊子，然後是蒼蠅、蝴蝶、蜜蜂，螳螂、接著是甲殼蟲。

  「按快進！」沙可青叫道！

  「吱吱吱」地快進，最後一個鏡頭是屎克螂在藍天白雲下的牧場上推糞球，屎克螂踮著腳推了一半，鏡頭嗄然而止，沒了，屏幕一片雪花。

  整整十個硬碟講的全是草木昆蟲的種類、形狀、顏色、繁殖，哪有半點人類的影兒，再收下去可能是動物和魚。

  大家覺得上了當，沙沙塞給他們的全是這些東西。

  什麼打開我們種族的新篇章，做夢去吧。

  沙可青氣得青筋亂跳，想打人的心都有了，但他立刻克制住了。

  他明白了，沙沙還是胚胎時，仙女星人就開始對她輸入地球的信息，按照她們的這種輸入，恐怕用光「農科所」所有的硬碟都不夠。

  這一仗又輸了，這仙女真惡毒，竟讓我們看昆蟲和草木，他咬著牙「咯咯」響，玩弄我們。

  沙沙在飛碟的養生艙里，想到他們看這些信息時的尷尬和生氣的表情，忍不住偷偷地笑。

  活該，誰叫你們這麼笨，我能給你們信息嗎？

  實際上，沙沙拿到飛機票，在海灘邊上就想明白了，他們打不開叔叔的大腦，想利用我和叔叔見面時的觸碰，乘機打開叔叔的大腦，獲取信息，而她卻率先輸出她海量受教的信息，堵死他們的計算機，在最後一刻，感覺差不多了，突然喚醒叔叔的大腦，瞬間獲得信息，立刻竄窗而逃，果然，他們中計。

  雖然她沒能抱起叔叔一起逃走，但她知道她叔叔的身下肯定連著維持生命系統的小管道，一旦扯掉，叔叔很可能有生命危險，沙可青肯定算到這一點，雖然無奈，沒能救出叔叔，也有點惆悵，同時也沒能找到沙可青的秘密基地，好的是，他們既然沒能得到叔叔的信息，定會作籌碼，維恃叔叔的生命，威脅她，想到叔叔那樣地呆著，她確實很傷心，她只有叔叔這樣一個親人，所以說，沙沙這次不能說是完勝，而且她還沒找到期望中的叔叔的飛碟和基因人仿製的飛碟，這對引誘獵狗星人的計劃有極大的影響，但這個以後再考慮，現在最要緊的是看叔叔的信息，裡面究竟有什麼。

  此時，飛碟在木星和土星之間緩慢飛行。

  沙沙躺在養生艙里，令飛碟暗光，然後動了動身子，讓自己躺得舒服一些，開始看腦子裡叔叔的信息。

  叔叔記憶宮裡的信息排列得很整齊，像棋盤似的一格一格排列著，從上到下，按時間順序排列，沙沙命令打開最後時間的一格，棋盤收縮成一個光點退去，然後推出那一格放大，一行一行整齊的仙女星文字，沙沙從最上面一行讀：

  「我最近感到基因2號（即沙可青），有點異常，他突然問我，他的父母在什麼地方，我告訴他，他沒有父母，是從試管里出來的，是從各個人種里挑選出來的最優的基因編輯的，所以他沒有確定的父母，也不知是哪一個種族的人，他「噢」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問我，為什麼要把我們試驗出來呢？起初我以為他只是小孩的好奇地問，因為小孩都要問問題，這是他們成長必須的，我不想騙小孩，他只有四歲，我以前經常和他對話，在對話中，把有用的知識一點一點告訴他，所以他這次問我，我覺得他很可憐，就告訴他，我要培養出一種優秀的聰明的漂亮的馴服的人種，然後把這個星球上的人都變成這樣的人，我們就能一起幸福地生活了，他「噢」了一聲，似乎明白了，干他的事去了，我感到很欣慰，問題解決了，有一種輕鬆的感覺，因為大人很難回答小孩從哪兒來的這種問題，但接下來的事，讓我有點害怕了，有一天，他在玩電腦，看到獅子吃掉羚羊時露出了殘忍的笑，我一驚，他不該有這樣的笑，難道這個試驗品又出錯了，那兩個露出這樣的傾向後，早就被我毀掉了，這最後的一個我實在捨不得，他聰明、漂亮、聽話，而且顯得非常懂事，而我又非常孤獨，決心留下來再觀察，在長達三年的觀察中，我終於發現他的聰明、聽話、顯得懂事，都是裝出來的，只要我對哪件事不滿意，他就再也不干那樣的事，比如說，他看見獅子吃羚羊時露出殘忍的笑，看到我一驚後的臉色，他就再也不露出那種殘忍的笑，而是送給我甜蜜的笑，我開始做準備了，把所有的秘密鎖在我腦子裡，他很快察覺到了，知道我防備他了，他早知道是我毀掉基因1號和3號，但他從來不提，也不問，這對一個小孩來說很難做到，但他做到了，下決心毀掉他時，我非常痛苦，開始自言自語，後來——」，這段信息就到這裡為止，這是最後的信息。

  不用說，打這以後她叔叔就被假沙可青替代了，沙沙想到這裡，沉默不語，仰望星空，飛碟悠悠地飛著，過了一會兒，沙沙繼續往前看信息。

  接下來的幾格都是日常瑣事，以及試驗的情況，直到第九格，才提到人類生育開關的事。

  只有幾行仙女星文字，他說：

  「當我發現了基因2號異常時，我封閉了如何打開人類生育開關的信息，接下來是一組仙女星的文字、數字、和各種圖案組成的密碼，他設定了密碼！但沙沙很快破了密碼，翻譯過來的意思是：

  拉丁米亞，我們的神。

  密碼一破，顯示出人類生育基因的排列順序，三條彩色的基因帶分開著，美麗地旋轉著。

  沙沙感嘆了一聲。

  這繁衍的基因真美麗！

  我要是能打開－－剛這樣一想，她頭腦「轟」的一聲炸了般痛，她痛得抱住頭，她知道自己不能有這個念頭，而且她的能量太小，她竭力驅趕這個念頭，好一會兒她才控制住自己，她渾身乏力，消耗她整整一格能量，受傷已消耗一格，現在她只剩一格能量了，她知道自己必須補充能量，按她現在的情況，獵狗星人只需一掌，就能毀掉她的所有能量，只有等死了，更不用說消滅獵狗星人了。

  她必須找到能量，她立刻往前找叔叔的有關信息，直到棋盤上的第119格時，才提到能量，從地球的時間來看，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說：

  「我們到地球後，很快培育了基因人，但一組組都失敗了，我們很沮喪，而隨我來的八個人也相繼病逝，只剩我一個人，為了避開和防治赤道以南那些廣袤雨林里的病菌，我把這八個病人的樣本發回母星，隨後把所帶來的巨大能量散布在這顆星球——先人們造的金字塔里，這些能量只能增強我們的力量，卻不能治病，這種缺陷，我也發給了母星，做完這些，我把基地搬到赤道以北的群山里，一個先人們造的簡單基地里，這裡溫暖的氣候同樣適合我們仙女星人，這種只適合溫暖氣候的缺陷，也同樣發給了母星，希望今後來的仙女星人能得到改進。」

  哦－－

  看到這裡，沙沙心想，我不怕冷不怕病菌，原來我的體質是改造過的－－

  沙沙繼續往下看：

  但可能是叔叔孤獨的原因，他記下了大量的生活瑣事，什麼今天飛來一隻不認識的鳥，牆上有三條裂縫，幾片水漬，螞蟻怎樣沿藤蔓排隊爬進窗戶，以及非常詳細的枯燥的試驗記錄。

  看來，叔叔經過無數孤獨的歲月，直到基因人1號到3號的出現。

  沙沙覺得沒時間看下去了，關掉了信息，仰望著太空　。

  原來能量在金字塔里。

  現在是如何去找這些金字塔，從哪一座開始，叔叔沒有告訴她怎樣去找，以及怎樣使用這些能量。

  但他說了，那些是分散的巨大的能量，那麼，南美洲的能量只是一小部分。

  怎樣找到其它能量呢，現在不找，先和馬建國他們碰一面，告知他們叔叔沒救出來，也沒找到秘密基地和飛碟，聽聽他們誘敵行動如何了，再去找能量。

  想定後，她把飛碟設定在紐約東南大西洋的老地方，然後打開養生艙艙蓋，準備睡一會兒，可她睡不著。

  因為接下來的行動並沒有把握。

  不一會兒，飛碟停在大西洋海底，她原先停的地方。

  而上面，面向大西洋的紐約，也要開始迎接黎明了。

  不一會兒。

  遼闊的大西洋，波光粼粼，海平線上躍出了太陽。天空、海洋、海灘、棕櫚樹、高樓披上了這一天開始的的霞光。